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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像風一樣

夢想島中文    車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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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促膝長談至深夜,江北和譚城聊了很多,茶泡了好幾壺。

  話題多是圍繞哲學的思考,在這方面,江北雖有系統獎勵給他的海量知識,但還是自認不如譚城。

  蘇格拉底、禪學、圣經、孔子、老子、柏拉圖、阿那克西曼德…

  古今中外,譚城洋洋灑灑談了個遍。

  從人生談到處事,

  他是真正用心在往這方面努力思考的人。

  自從和趙婧劃清了關系,他的性格陽光了許多。

  雖然大胡子仍在臉上如爬山虎般肆意生長,但眉目中的笑容和越來越多的話語在告訴所有人,他譚城走出來了。

  臨別,譚城拿出了一盒自己珍藏的金駿眉,送給了江北。

  “北方人愛喝紅茶,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款茶,好的金駿眉本就是難得的茶中珍品,而我這個,更是精品中的精品,采摘武夷山自然保護區內的高山原生態小種新鮮茶芽,然后經過一系列復雜的萎凋、搖青、發酵、揉捻等加工步驟而得以完成,外形細小緊密,伴有金黃色的茶絨茶毫,湯色金黃,入口甘爽,拿回去給你父母嘗嘗,他們肯定喜歡。”

  “茶葉在我們家,就是普通的飲料,除了和你在一起喝茶,我恐怕也想不起什么茶文化,所以這么珍貴的茶葉,我不能…”

  “江北,相較于朋友,茶葉或是黃金,或是其他什么,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曾經的幾年,我把自己所在書本里、茶文化里,逼著自己成了一個”

  “謝了,兄弟。”江北沒有再推辭,收下了譚城的臨別贈禮。

  “其實…”

  看著江北和黑炭妞一大一小兩個遠去的背影,譚城終是沒有說出準備了一天的那句話。

  江北兩人返回酒店時已經接近十點,黑炭妞睡意朦朧。

  簡單洗漱過后,小丫頭便跑回了臥室。

  等到她在臥室中睡著,江北才抽出空在客廳里分別給曲敏華、王繼寬、李瑩播了一通電話。

  關于江旅行目前的問題,他已經梳理出了一點頭緒。

  京城,是所有問題的核心,毛病就出在這里。

  本來線索到這兒也就斷了,事情的轉機出在一個他沒想到的人身上。

  江南。

  準確的說,是江南和楊旭東。

  他在得知當下情況后,主動把電話打到了江北這兒。

  江北哪兒會想到,這兩個北大化院理科高材生,竟然是紅客聯盟成員,網絡安全和入侵的大神。

  用江南自己的話說,自從上了大學之后,除了自己專業不感興趣,其他方面都是興趣滿滿。

  有了江南的加入,曲敏華的壓力瞬間小了很多,不僅修復了被攻擊的網站數據庫,還追擊到了此次黑客行動的發起IP。

  游天下。

  一切問題都聚焦在了這個新興的競爭對手身上。

  第二天,曲敏華那邊又傳來了好消息。

  似乎對方察覺到了江旅行的反撲,也可能是江南反黑過程中留下了痕跡,導致對方突然撤走了所有的抹黑廣告。

  一瞬之間,整個網絡上再也看不到關于江旅行的負面廣告。

  剩下的便只有那些投訴需要江旅行去處理,雖然禍不是自己惹得,但畢竟是自己的品牌,曲敏華也只能讓手下人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沒辦法,除了自身利益,消費者可不會考慮那么多。

  而現在的江旅行根本不敢在這種問題上采取強硬手段,只能全盤接下,好在入坑的并不多。

  互聯網時代,除非獨角獸型的大公司,否則不存在店大欺客。

  可一旦成為了獨角獸…

  江北掛斷電話,在屋子了轉了又轉。

  他知道短暫的平靜,是為了醞釀更大的波浪。

  或許下一次,對江旅行來說就會是致命的打擊。

  這是江北人生中第一次面對如此針鋒相對的問題,關鍵是對手至今還藏在深處。

  對方突然停止抹黑,有好有壞。

  好處自然是影響會降到最低,壞處是江北唯一能順藤摸瓜的點,沒了。

  江北皺著眉頭,想了又想,突然靈感乍現。

  趙婧!

  他竟然燈下黑般的把趙婧簡單定義為了一個愛小錢的女人。

  江北竟然不知不覺間走入了自己潛意識設定好的一個‘局’中,在這個局中,趙婧所扮演的角色從模糊不清,被他定位成了一個只能獲得終端蠅頭小利的參與者,甚至連參與者都算不上。

  回想起她三番幾次的主動上門,甚至為了見到自己能夠在錦里客棧久等幾個小時,如果只是一點點蠅頭小利,怎么會讓一個女人如此執著?

  江北嘆了口氣,這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差些讓他錯過了如此重要的線索。

  想通這些,江北馬上撥通了譚城的電話。

  “譚城,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們是朋友,有什么都可以直說。”

  “或許我會傷害到你另外一個朋友,一個曾經你十分在乎,現在也應該十分在乎的朋友。”

  “你是說趙婧?其實…我知道她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我知道她針對的目標就是你,但說實話,我有勇氣放棄對她的追逐,但卻沒有勇氣用她來討好另一個朋友…,對不起,對你隱瞞到現在…”

  譚城此時并不在塵廬茶社,而是一個人在塵世酒館收拾東西。

  自從上次宿醉后,他便已經想通了一切,所以這棟困住他的‘塵世’,不再需要了。

  他無需在討好趙婧,也不需要再用酒精麻痹自己。

  唯一的心結,也在江北波動這個電話后,徹底解開。

  如同對江北所言,他沒有勇氣出賣趙婧;但同樣的,他也不愿為了趙婧而欺騙江北。

  看著身側已經被工人搬的七七八八的竹樓,他眉頭間唯一一道緊縮的皺紋,終于舒展開。

  “譚城,這件事你不用自責,我只是想約她見一面,想讓你幫我約一下,我們之間的事兒,你不用攬在自己身上。”

  “嗯,我通知她。”

  趙婧接到譚城的電話時,正從家里出發打算去錦里繼續圍追堵截江北。

  既然江北主動約她,她自然是答應的很爽快,見面的地點仍舊在文殊院,但談事兒的地點則被她定在了最為熟悉的玉林小酒館。

  黑炭妞留在了譚城的茶社,一路上只有江北和趙婧孤男寡女。

  車載音樂放著吳雅的歌單,江北除了看路從未看過趙婧一眼。

  趙婧也一改常態,沒有沒話找話的硬聊,乖乖的坐在車后座上默默不語。

  大G行駛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兩邊是飛逝而過的城市。

  江北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對成都的路有些熟悉了。

  其實他來的時間也不過剛剛接近一周。

  趙雷的一首《成都》讓玉林西路的小酒館每天擠滿了前來打卡的眾多游客。

  如果不是這次出行帶了黑炭妞,或許江北來成都后的第一站就會放在這里,而不是等這么久,才為了和趙婧談事情才來。

  說起玉林,如果在成都生活過的人肯定都不陌生。

  但在現實中,其實并沒有趙雷歌詞里面的玉林路。

  或者說成都,壓根就沒有玉林路,只有玉林街。

  而這條街,是以玉林兩字開頭,又細分為玉林南路,玉林東路,玉林西路,玉林北路。

  其實玉林在成都人眼里是一個生活片區的統稱,像一個人溫暖的腹部,蘊藏著能量和溫度。

  江北和趙婧停好車,來到了小酒館門口。

  映入江北眼簾的,是一只骨節彎曲到夸張的手。

  一只畫在酒館招牌上的“手logo”。

  趙婧順著江北的目光看了過去,終于說出了這一路來第一句話:“據說這只手已經掛在玉林西路上21年了。”

  “人有點多,要不換個地方再談?”江北沒有就這她的話題往下聊,而是看著茫茫多人在排隊的酒館門口問道。

  趙婧搖了搖頭:“就在這兒,不然我不會告訴你的。”

  江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我又不是傻子,你突然主動約我能有什么事情?”

  江北抿了抿嘴道:“那就等等吧。”

  小酒館門口的游客壓斷了馬路,一大半的人在門外排隊合影。

  有的人等不及,便會和門口的招牌匆匆合影,然后又匆匆離去。

  只有一小部分人會推門而入,在吧臺上完成自拍,然后買下一瓶注定價格不菲的酒…

  “之前我聽說過這里火,真沒想到這么火。”

  排了十分鐘隊,江北和趙婧的位置只是往前挪了一點點。

  趙婧輕輕一笑,淡聲道:“雖然這家小酒館既沒有什么秘密窖藏,也不是4A景區,但它畢竟在成都有血有肉地生長了21年,也算是見證了中國當代藝術已經過去以及正在發生的故事。”

  “藝術,總是能讓人忘記現實,比如酒水的價格、難熬的等待…”

  趙婧當然知道江北話里的意思,搖頭道:“除了那些只想來拍照的游客,能在這里真正靜下心喝酒的人,其實都是有故事的人。”

  “比如你?”

  “當然,我從不否認我是一個精彩紛呈的女人,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怎么喜歡聽我講故事。”趙婧說著嘴角浮起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講講藝術的故事吧。”江北指了指小酒館招牌上的那個‘手’的logo。

  “其實這里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酒吧了,聽人說在1997年,這里還是一家堪堪倒閉的酒吧,后來被唐蕾盤了下來,改成了“小酒館”也就是現在這個小酒館。就是這樣一棟70平左右的老房子,據說裝下了當時中國藝術界最重要的一票人,張曉剛、周春芽、何多苓、葉永青等等…那時候的他們,白天畫畫,晚上就會在這家小酒館打發時間。”

  “看來畫家還真都是酒鬼…”

  “你說的沒錯,不過畫家的數量還是太少,加上沒成名畫家窮困潦倒起來根本沒底線,幾個人加在一起也養不活一個酒吧。后來,音樂的市場逐漸擴大,小酒館便從藝術家的客廳,變成了原創樂隊的據點,一角不起眼的小舞臺變成了大道場。”

  趙婧講解的聲音不大不小,加上她本就是導游,所以說的聲情并茂,排在兩人前后的幾組人不由得都把耳朵豎了起來。

  排隊聽故事,總比枯燥干等要愜意太多。

  趙婧繼續道:“那些沒有地方去演出的長頭發搖滾青年們,沒錢喝酒,就喝白開水,伴著汗珠子,把原創的熱情留在了小酒館。于是,小酒館成了那個年代的“地下成都”,唐蕾,也成了成都“搖滾保姆”。

  “搖滾保姆?”

  聽到這個詞,江北第一時間想起的人,是景德鎮那張混血的臉。

  她也一樣用自己的熱愛和金錢,養活著整個景德鎮的搖滾樂。

  趙婧自然不知道江北所思所想,繼續說道:“沒錯,說唐蕾是搖滾保姆一點兒都不過。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這里有過“聲音玩具”“泰然阿修羅”的第一次演出,也有過來成都就要來喝一杯的張楚、移居成都的“海龜先生”…至于全國熟知,從拉薩一路行走的趙雷,更是在這里當過吧員。”

  江北從自己的記憶中回過神,低頭道:“啊…這么多…?”

  “低苦艾、馬賽克、逃跑計劃、熱超波、秘密行動…你能叫出名字的樂隊,其實好多都和這里有關。”

  趙婧說完,也終于輪到她和江北排到最前。

  透過窗子,她看到了一個留著一頭到下巴位置短發的中年女人,她左手掐著煙正在和人聊天。

  “今天我們蠻幸運的。”趙婧給江北指了指那個掐煙女人的方向說道。

  她見過幾次這個帶著樂隊們去全國“窮搖”的女老板唐蕾。

  也聽人說過一些關于她的故事。

  有的說是唐蕾成就了‘窮搖’,也有人說是‘窮搖’成就了唐蕾。

  但趙婧這個生長在成都的‘女酒客’眼里,她不過是成都這座城市里活的最灑脫的川妹子。

  “她很瀟灑…不對,應該是灑脫…也不對…”江北看了過去,想了好幾個詞都不能很好的形容那個與他隔著一扇門和十幾米距離的中年女人。

  成都灰蒙蒙的天空下,小酒館內的燈光格外的顯眼。

  站在酒館門口排隊的人,則各自揣著自己的故事。

  趙婧羨慕的看著唐蕾,低聲說道:“是啊,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人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但偏偏所有人都會羨慕她…”

  江北回過頭,看到了晚霞紅彤的傍晚天邊,也看到了表情落寞的趙婧,像是一個無人認領的楓葉。

  這樣的落寞,江北曾在自己身上見過。

  只是他不知道,這個不討他喜歡的女孩,從高中二年級開始,便失去了家庭,開始過上像風一樣漂泊不定的生活。

  從那開始,她學會了自立。

  她曾要抓住一些不易被風吹走的東西,拋棄一些最容易被風吹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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