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炳很頭疼,他自己根本不想招惹任何事,奈何萬事不由人,財帛動人心。他要是不建立力量,就保不住自己的產業。
誰讓阿貴的心愿第一個就是要發財呢,陸仁炳感覺自己現在應該已經算是發了財了,可惜發了財就得想辦法自保,想自保就得建立自己的勢力,有了自己的勢力,行事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資本和手下自己會推著陸仁炳走路,太危險了,陸仁炳現在感覺自己就像坐在一口火山上,隨時都會爆發,指不定啥時候就會招來滅頂之災。這個世界本來對陸仁炳來說,是個安全的世界,現在卻成了個危險之地。必須趕緊完成任務,想辦法離開這里。
嗯,現在就是解決姓趙,和娶吳媽兩件事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阿貴姓趙了,但是陸仁炳知道,這個任務并沒有完成。因為阿炳的心里,只有未莊的趙老爺承認他姓趙,他的心愿才算完成。
現在雖然他在全世界都算是個知名人物,但是消息閉塞的未莊,也不一定知道他就是那個睡在破廟里的阿貴。
看來還是得回未莊一趟,1928年的臘月,陸仁炳帶了1000人的衛隊組成的車隊,回了未莊。這個車隊由卡車汽車,舟橋車組成。車隊裝備了精良的沖鋒槍,機槍,甚至還拉了幾門小炮。陸仁炳還派偵察機,在行進路線上反復搜索可能的危險。
畢竟這兵荒馬亂的,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給陸仁炳來一家伙,他可受不了。誰讓他現在肥得流油,又沒有親族兒女。只要陸仁炳一掛,他的那些產業,就會被其他股東吞吃干凈。
不要說什么朋友,下屬之類的,再好的交情也沒有真金白銀更親切。
好在,一路上沒有碰到什么不開眼的人。陸仁炳沒有在紹興和魯鎮停留的,直接殺奔未莊。他倒是想來個衣錦還鄉,跟戲文里唱的項羽,劉邦一樣。
可惜未莊里他沒有產業,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他一去十幾年,未莊的人基本上都忘記曾經有他這么個人了。
大家被忽然光臨的全副武裝的大軍嚇壞了,許多人都記得辛亥年,成立的舉人老爺,倉皇逃到未莊的事情。
只不過即使是那時,城里來的兵油子,也沒有眼前這幫人兇悍。難道是這未莊有誰犯了案了么?
陸仁炳在他出逃的尼姑庵,停了下來,然后一干護衛,封鎖了未莊所有進出的道路,然后就開始肅清街道。
尼姑庵里,只剩下了老尼姑,小尼姑已經還俗嫁人了,據說已經生了幾個娃娃了。老尼姑,有些發抖的給陸仁炳斟了茶,陸仁炳嫌棄那茶杯子臟,一口也沒喝,弄得那老尼姑忐忑不安。
“那個軍爺,咱這庵堂在辛亥年已經被革過命了,趙茂才和錢鬼子帶著人,咋壞了皇帝賜的匾,還搜走了菩薩跟前的宣德爐,這廟里的尼姑也都革命,還了俗,就剩老尼一個人了。您要是不信,可以四處搜搜看。”
原來辛亥年,打過阿貴的假洋鬼子,和找茂才看清了心思搖身一變,混進了革命隊伍在這未莊鬧起了革命,還入了縣府的眼。他們別的人也惹不起,就抄了尼姑庵,發點小財。
對世道有點迷糊的,老尼姑被嚇了個半死,啥也不敢說。一點也沒有當初追趕阿貴的矯健。
只是可惜,據老尼姑說,找茂才和假洋鬼子也沒撈著好處。辛亥后縣城的治安大壞,竊案頻發,更是有一股子白衣白甲的賊人,搶劫了丁舉人家,縣里的把總找不著罪犯,大索全城,發現曾經有個租住在大通學校附近的住戶,很可疑,他租了房子不久就失蹤了。
據房東老頭,回憶那人似乎是未莊人姓趙,叫阿貴。他失蹤的那些日子,離這里不遠的一戶人家便鬧了竊案。
指不定就是那個阿貴,又回來作案了。
辦案的把總,覺得很有道理。便著人去未莊抓人,結果自然是屁也找不著。于是縣官便遷怒了趙茂才,誰讓那阿貴說是找茂才同族呢。連帶著跟找茂才交情甚好的假洋鬼子也被認定有同黨嫌疑。
兩家花了好大一筆錢,才得以脫身。兩個人灰溜溜的回了未莊,心里卻是對阿貴恨到了骨頭里。
陸仁炳聽著老尼姑,說著未莊上的大小八卦,喝著自己帶來的酒水,很是愜意。
不一會,有手下來報告,說是未莊已經排查完畢,沒有敵特。陸仁炳才起身走出了尼姑庵。臨走的時候,為老尼姑留下了幾封袁大頭,大概有個四五百元。并且告訴老尼姑,他就是當年的那個阿貴,現在叫趙貴仁。
不提老尼姑的震驚,陸仁炳開始了未莊的裝叉之旅。他先去土谷祠,找老廟祝吹了會牛,這老廟祝命可真硬,依然活蹦亂跳的。
然后就是到碼頭,賭檔尋找他的故交,老板還是那個老板,老面孔的苦力少了一些,又多了一些新面孔。
外面世界的變化,對于未莊人,似乎沒啥大影響。不過此時的一干人,正像鵪鶉一樣猥集在一塊,忐忑不安的看著富貴打扮的陸仁炳,以及他帶進來的一干大兵。誰也沒有認出他的身份,這讓陸仁炳很是有些掃興。他趙阿貴,在未莊真的是沒有什么存在感啊。
然后就歇了跟這些敘舊的心思,沒啥意思。然后他扭臉,擺了擺手,就帶著一干人等出了茶檔。
他走后,過了好一陣子茶館里,仍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直到老板吩咐伙計出門查看,回來說人已經走遠了。茶館里的氣氛才開始松快起來,大家一開始不敢大聲議論,生怕剛才的大人物殺個回馬槍。
等過了一陣子,看看沒啥事,才敢議論起剛才的事來。突然癩胡拍了一下自己那都快流膿的腦袋,說道:“怎么看著剛才進來的那位,像是阿貴啊!”
大家一陣冷場,然后開始紛紛表示不可能,一個窮漢再發達,也得有個界限不是。看著剛才那陣仗,那絕對是個富貴至極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那個房無片瓦,地無一壟的阿貴呢?
漸漸大家有點沉默,忽然有人說,“好像阿貴說過,他是姓趙來著!”
“哦,原來是這樣。”大家釋然起來,在未莊姓趙的人,就意味著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有了解釋。大家的疑惑得到了解釋,然后收拾心情,繼續開賭。那人是阿貴又如何,人家又不會多給他們一文錢。
陸仁炳也確實沒有給他們錢的打算,嗯,衣錦還鄉的感覺,并不是特別強烈啊。
這種感覺直到來到趙家大院門口,看到佝僂著腰的趙老爺,在趙茂才的攙扶下,領著一家老小,在門口迎候他的時候,才蕩然無存。
嗯,回鄉打臉的感覺,還真是爽啊!
趙老爺,瞪大他那渾濁的眼,看著陸仁炳,囁喏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你,你是阿貴?'
找茂才,心里恨阿貴,恨得要命,這個時候,卻也不敢炸刺,低著頭又往趙老爺后面縮了縮,生怕陸仁炳,想起往事讓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把他給咔嚓嘍。
“唉呀,趙老爺著身子看起來,還是很硬朗的么,我害怕這次回鄉,見不到你了呢?這都到家了,也別在外頭等著了,都進去吧,外面也挺冷的!“
然后也不等趙家人同意,就領著他的人,呼啦抄進了門,直接到客廳坐下。
嗯,茍了這么多世界,還從來沒有上演過裝叉打臉的情節呢,這第一次竟然給了趙老爺,這個鄉下土財主,這感覺還是,嗯,挺爽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