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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捋虎須

  挪到哪里呢,當然是湖廣。

  侯恂是湖廣四川督師,丁啟睿也被任命為了南京兵部尚書,接下來剿匪的重點就要轉到湖廣,重點剿滅張獻忠和革左五營。

  左良玉的九萬兵馬,連著方國安和楊德政的一萬,孔會貞的三千四川兵,由侯恂統一督帥,兵分三路,從河南壓向湖廣。至于楊文岳虎大威的兩萬保定兵,則是返回保定修整。原本,侯恂想要將兩萬保定兵也帶到湖廣,歸自己節制,但朱慈烺不同意,湖廣已經有鳳陽總督馬士英,黃得功和劉良佐的人馬,加上左良玉的大軍,官軍在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歷史上,張獻忠在湖廣搞大,并非是官軍兵力不足,而是統籌調派無方,只要侯恂和馬士英齊心協力,統籌得當,打敗張獻忠并不是問題。照估計,張獻忠現在的人馬不過幾萬人,精銳連一萬都沒有。只是憑借游擊戰術的嫻熟,將官軍耍的團團轉。

  但沒有了李自成的策應,張獻忠一個人已經難以在湖廣掀起什么大波瀾,加之左良玉歷來就是張獻忠的克星,又有黃得功等猛將相助,只要官軍穩扎穩打,將張獻忠完全殲滅,并不是難事。

  唯一讓人擔心的就是糧草,只能希望南方各省多辛苦一點,多從湖廣調糧了。

  另一個原因是,建虜十一月就是入塞了,楊文岳的保定兵雖然不甚精銳,但也還有一戰的能力,馬上就要九月了,十月返回保定,修整一月,十一月參加京師保衛戰正合適。

  見太子拒絕,侯恂自也不敢再說。

  山東總兵尤世威回山東駐地,剿滅王俊在魯東的叛亂。河南總兵陳永福負責河南湖廣邊界的防御。這一次開封大勝,陳永福表現突出,而河南又是重點,所以羅汝才的降兵,大部分都分給了陳永福,現在他麾下的兵馬,有將近五千人。而小袁營經過整編,只留了兩千五百精銳,被派駐到盧氏縣,和朱陽關一起守衛陜西河南的中段邊界,以防流賊再逃回河南。

  分派完任務,朱慈烺鼓勵眾將,奮勇殺敵,全力剿賊。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望諸位早日剿滅張獻忠,完成肅賊大業,我在京師等候諸位的好消息!”

  朱慈烺道。

  很快,太子吟的這首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南京。柳如是繡屏斜倚,玉指輕拈著信箋,輕聲而念,如煙的眼波里都是贊賞。

  靠在木床里的錢謙益捻著胡須,面無表情,不過心里卻不得不承認,太子詩句里奔涌著帝王之氣。果然是大明國本啊。

  最先開拔的是太子領軍的京營,八月二十三日的上午,京營從開封出發,渡過黃河,向京師而去。在豫的所有文官武將,在侯恂楊文岳高名衡左良玉虎大威等人的率領下,為太子送行。

  武襄左衛和錦衣衛的團團護衛之中,銀盔銀甲的太子朱慈烺在唐亮的攙扶下翻身上馬,向躬身送行的文武百官單手虛扶,田守信一甩浮塵,道一聲起,眾人平身。馬上的太子微微一笑,目光環視面前的每一個人,從侯恂楊文岳,一直到后面的袁時中,左營大將馬士秀和王允成,每個人都能清楚感覺到太子投來的柔和目光。

  “此次回京,諸位在沙場上的英勇表現,我必一一稟告陛下。”

  “來日功成,我在文華殿恭候諸位的到來。”

  像是承諾,又像是憧憬,說完這兩句,太子撥轉馬頭,向北而去。

  “恭送太子殿下”

  文武百官再一次的躬身,等太子身影遠去,武襄左衛鐵蹄踏過,眾人方才直起身來。望著向北進發的京營大軍,臉上的表情都是嘆服國本如此,大明中興可待啊。

  太子的京營之后,左良玉的大軍接著啟程,侯恂任湖廣督師,督師府就設在了襄陽,丁啟睿到南京赴任,也要經襄陽,所以這兩位大人隨左良玉一起走。侯恂的兩個兒子,侯方域留在歸德準備鄉試,三子侯方夏隨父親到襄陽就任。

  左營人馬眾多,此番起行可謂是聲勢浩大。

  侯恂是左良玉的恩公,左良玉對之十分尊敬,自從侯恂到軍中后,他每日清早都會到侯恂帳中請安,為保侯恂安全,他特撥了自己最精銳的三千人馬為侯恂的督師標營。侯恂甚為感動,昨夜他和左良玉再一次的長談。將自己湖廣剿匪的理念和想法說與左良玉,并與左良玉探討。

  “但恩公一句話,良玉十萬人馬,隨恩公調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良玉也絕不推辭!”

  左良玉慷慨回應。

  侯恂很感動,對左良玉很滿意。

  不過當把侯恂和丁啟睿送上馬車,又和侯方域侯方夏微笑點頭,等兩個老大人的馬車遠去之后,左良玉臉上的慨然卻變成了陰沉。

  侯恂是他的恩公,沒有侯恂就沒有他現在的一切,對侯恂,他當然要盡力而報,不過這并不表示他對侯恂會言聽計從。侯恂說,太子雄才大略,聰睿絕頂,未來必是圣君,言里言外,是要他收斂桀驁之心,不要再存保持實力的私心。左良玉聽了,心中不以為然,太子是聰睿,不過他也不是傻子,他左良玉這些年做了這么多桀驁的事情,楊嗣昌汪喬年之死他都負有責任,上上下下又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如果沒有了兵,他左良玉還能安穩嗎?不需要多,只需要一個御史,就足以令他問罪下獄。

  所以,仗要打,實力也要保存。

  這兩件事要并行不悖。

  另外,此次開封之戰,官軍取得了壓倒性的全勝,唯一的一次失利就是來自他左良玉,左良玉心情一直都很郁悶。雖然太子將闖營的一萬精銳降兵都交給了他,甲胄兵器也是不吝給予,展現出了對左營絕對的信任和器重,但左良玉心中卻明白,太子對左營還是有所提防的。

  馬進忠原本是他左營人馬,但被暫調到了京營,開封戰役結束,他原本以為馬進忠會回歸他左營的編制,沒想到太子卻提也不提這件事,現在馬進忠的三千多人馬跟隨太子返回京師,算是徹底和他左營分道揚鑣了。

  左良玉倒不是在乎這三千人馬,而是覺得太子有“削藩”之心。

  更不用說,在歸德駐軍的那段時間里,太子每日都會到他左營之中巡視,和中下層軍官打的火熱。開封大勝之后,趁著他率領騎兵,追擊李自成之時,太子和他軍中的將官聯絡的就更是熱烈,戰馬甲胄不吝賞賜,現在軍中從士卒到將官,每個人提起太子,都是滿臉敬佩,眼神也都是忠心。過去,左營將士以他為尊,下來才是朝廷,但一場開封之戰,情況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左良玉能感覺到,所以他很警惕。

  他想著,必須在左營整頓一下了,免得失去了對整個左營的控制。

  在左良玉心思復雜,想要將左營牢牢控制在手中之時,另一路準備啟程的大軍,保定兵的統帥楊文岳卻有不同的想法。

  “軍門,你不再想想了嗎?”虎大威抱拳,對楊文岳的想法,他很驚訝,同時也不贊同。

  軍門,總督的一個尊稱。

  楊文岳臉色嚴肅的搖頭,遠望天空,嘆息道:“我已經想過了,我帶兵不利,致使闖賊殘余袁宗第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其罪大焉,朝廷雖然沒有責罰,但我自己豈能沒有自省之心?自我請罪,辭去保定總督,正是應該。”

  “軍門!”

  虎大威跟隨楊文岳時間雖然不長,但對楊文岳的氣節和為人,卻是深為佩服,想到楊文岳自行請罪,保定總督肯定是不保,眼眶不由就紅了。

  楊文岳卻是笑:“你不必難過。經過這些年,我也是明白了,我并沒有帶兵之能,勉強為之,說不定會鑄成大錯。既如此,還不如早點脫身。寄情山水,寒江獨釣,逍遙于天地之間,豈不美哉?”

  虎大威不再勸,只抱拳深躬到地。

  雖然自我請罪,但朝廷的旨意沒有下來之前,楊文岳還是保定總督,還是要帶兵返回保定。

  左良玉和楊文岳之后,尤世威的山東兵也開拔,小袁營也前往駐地盧氏縣,而隨著袁時中一起行軍的,還有田見秀。因為田見秀的優異表現,朱慈烺決定賜予他一個無品的“宣撫使”的職位。朝廷正式的宣撫使是從五品,但大明朝官員任命制度極其嚴格,像田見秀這種沒有功名的人,是不可能被授予七品以上的正式官職的,能授的只能是錦衣衛之類的榮譽職,這一點,連朱慈烺也沒法改變,只能在田見秀的“宣撫使”之前加上四個字,那就是“陛下欽命”,如此雖然沒有品級,但卻給了極大的榮譽。

  田見秀的目的地是西安,他的任務是配合三邊總督孫傳庭追剿、招撫,陜西境內的殘余流賊。以田見秀的名氣,就算招不到流賊,但卻足以對流賊的軍心士氣造成巨大打擊。

  具體如何使用,還要孫傳庭斟酌。

  “殿下放心,李自成本人不敢說,但其麾下的一些中小掌盤,臣都有信心把他們招撫!”受命時,田見秀慷慨陳詞。

  為了護衛他的安全,朱慈烺特命陳永福派了一百衛隊給田見秀,這一百人都是河南人,不怕田見秀這個陜西人起異心。

  短短三天時間,原本聚集在開封附近的十幾萬官軍先后離開,開封周邊清靜了不少,但整個河南卻反倒是更加喧鬧了。尊照太子的命令,河南大興土木,從開封洛陽一直到許昌汝州南陽,到處都是工地,修城墻,修官道,翻新官署和寺院,將近百萬的流民在各處工地上辛苦勞動,以換取每日的賑濟糧。

  以工代賑。

  太子允諾八十萬石的糧米,以賑濟河南的百萬災民。

  河南巡撫高名衡忙的腳不沾地,在分配糧食,任命官吏,累的直不起腰的同時,心中卻有無比的憂慮,最近幾天,他連續的夜不能寐,唉聲嘆氣一直到天亮。他不是為自己的官運和命運,而是為了太子。雖然不在朝中為官,但朝中的情況他還是知道一些的,戶部沒錢沒糧,內廷也是空的,八十萬石又是一個天文數字,太子殿下又要到哪里去湊集呢?

  而流民每日需要糧米數量巨大,三天前剛送來一批糧米,但眼看今日就又要用完了。

  “撫臺,有糧食到了!”原開封七品推官,現在升任六品布政司經歷的黃澍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哦”高名衡驚喜。親自去迎接。

  又是京惠商行,通過運河將南方的糧米轉運到山東濟寧,再通過宋朝的舊運河,將糧米送到開封來,算上今日,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而高名衡也已經知道,京惠商行背景不簡單,其后怕是有太子的影子,不然京惠商行不會運糧食給河南巡撫衙門,但卻不要現銀,只要他高名衡寫收據、打欠條即可,何時還賬,怎么還,京惠商行卻一個字也不問兵荒馬亂的時代,收據欠條最不值錢,何況還是官府的,說翻臉就會翻臉。單純逐利的商人,絕對不會這樣做。

  當然了,京惠商行運來的糧食并不便宜,一石五兩五錢。比一石三兩三錢的平價多出了二兩。

  但能賒賬,且大量供應,朝廷沒有理由不用。不要說五兩,就是十兩,只要能賒賬,緩解當前的燃眉之急,給流民發出賑濟糧,高名衡也會毫不猶豫的寫下欠條官府向商人借錢、寫欠條,在明末時候已經不稀罕了,孫傳庭在陜西就是這么搞的。但孫傳庭是強迫,不借也得借,京惠商行卻是自己送上門,所以高名衡對京惠商行非常好奇,當聽說這一次的糧食是由京惠商行的老板趙敬之親自押送時,他決定親自去見一見。

  不想,等到趕到朱仙鎮碼頭時,卻沒見到趙敬之。

  只知道趙敬之接到了一封信,只看了幾眼就暈過去了。現在趙老板已經坐船返回濟寧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高名衡有點擔心,莫不是糧米運輸出現問題了?如果是,他恐怕也得暈過去。

  “不是。”一名京惠商行的伙計哭著向他說:“撫臺大人,我們少東家被害了。”

  “少東家,怎么回事?”高名衡驚。

  “我們少東家趙直,在京師坐鎮總行。三天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京營提督,小襄城伯李國禎活活打死了!”那伙計泣不成聲。

  高名衡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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