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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大軍出征

  兵部右侍郎吳甡、駙馬都尉鞏永固、東宮典璽田守信、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練使張家玉、中軍官佟定方、還有參謀司的幾大參謀,一眾文武,浩浩蕩蕩,隨行左右,簇擁著朱慈烺向城門而去。

  在京的所有勛貴、文武百官都來送行,當太子上馬離開時,所有人都是躬身行禮。

  等太子遠去后,眾人直起身來,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期待,有人憂慮,更有人懷著不可叵測的心意…

  此次太子親征,在田弘遇的表率作用之下,各家勛貴不得不有所表示,一千兩千的捐了有五萬兩銀子,其中彰武伯楊崇猷最為大方,只他一家就捐出了五千兩,比侯爺國公捐得都還要多,眾人都驚訝,不明白楊崇猷為何如此大方?私下有人傳言,說楊崇猷的侄子楊軒在京營軍中為千總,此次捐銀,是太子通過楊軒而授意的,楊崇猷明著捐了五千兩,但其實當天就又拉回去了,完全就是演了一場戲。

  對這種傳言,彰武伯楊崇猷一笑了之,并不辯解。

  祭臺之上,崇禎帝目送兒子離開,哪怕兒子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點,混入到了千軍萬馬之后,他卻依然踮著腳,伸著脖子,遲遲不肯收回目光…在太子面前,他是一個堅強的父親,在臣子面前,他是一個威嚴的君王,但此時獨自一人站在祭臺之上,遠望兒子離開的身影,他內心的孤獨和脆弱,終于是忍不住的表露出來。

  不知不覺中,崇禎帝的淚水已經打濕了眼眶…

  大軍出征,從承天門到西北角的德勝門,沿街兩行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當京營大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從街道上鏗鏘而過時,有百姓們齊聲高喊:“陛下萬歲!京營威武…”

  朱慈烺由五百武襄左衛護衛,緊隨在三千營之后,不過他卻沒有走德勝門,而是徑自從正陽門出城。在正陽門外,一支特殊的部隊正在等候他的檢閱,那就是由五城兵馬司百戶孟文龍率領的工兵部隊。

  原本,朱慈烺興修北郊水利只是為了增加灌溉率,同時也是為數萬災民開一條活路,不想這兩個多月下來,他發現孟文龍頗有點能力,將水利工程現場治理的井井有條,原本一窩蜂的災民也懂得了一些軍中的紀律。而大軍在外,需要相當的民夫,尤其修筑工事挖掘壕溝之類的工作,基本都是民夫承擔,與其使用毫無組織的民夫,倒不如使用這些在北郊水利已經積攢了相當經驗的民工,因此朱慈烺令孟文龍從七千民工中選出一千精壯,成立了一支專門的工兵部隊,隨大軍前往開封。

  至于北郊水利,由剩下的六千民工繼續完成。

  此時一千民工穿著統一的服裝,扛著鐵鍬鋤鎬,背著鋪蓋卷,在正陽門列成一個整齊的隊伍,還扯了一面大旗,上面寫了一個“工”字。

  在北郊為民工時,他們只能吃飽飯,沒有一分工錢,現在變成工兵,隨大軍出征,每人每月可領一兩五錢的軍餉。其間的差別可謂是天上地下,雖然隨軍出征有很大的風險,但想到每月一兩五錢的銀子,民工們的心氣還是很高的。

  孟文龍帶著五十名原五城兵馬司的兵丁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等候太子檢閱。

  朱慈烺縱馬來去,環視一圈,很是滿意,一揮手:“出發吧!”

  “得令!”

  孟文龍翻身上馬,率領工兵營開拔。

  工兵營將和左柳營一起行動,不為征戰,只為部隊挖掘工事。

  除了工兵營,在正陽門外等候太子,為太子壯行的還有湯若望、畢懋康,宋應星,薄鈺。此外,東宮詹事府的屬官在少詹事項煜和左庶子馬世奇的帶領下,列成兩行,也來為太子壯行。

  對于太子領兵出征,馬世奇是極為反對的,昨天有清流糾集了在京的一些士子舉人,在宮門前跪拜,請求皇帝收回成命。馬世奇就是其中一員,不過圣意堅決,他們也沒有辦法。今日太子出征,馬世奇心底里是不想來的,但身為太子屬官,他不能不來,此時見到太子,他一句話不說,只是板著臉行禮。

  對于大多數官員反對他親征的心情,朱慈烺很是了解,同時也很是不在意。

  文官反對國本涉險的心理,不能說完全不對。

  不過如今情勢下,他這個大明太子如果不涉險,開封之敗怕就是無可挽回啊。各中道理,他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文官們執意捂著耳朵,他也沒有辦法。

  朱慈烺在正陽門外最后一個見到的人是葡萄牙商人曾德昭。

  三個月前,朱慈烺和他簽了購買歐洲板甲的合同,交貨日期定在了明年,不過其中五百具的樣品要在五月初交付,曾德昭緊趕慢趕,將澳門和印度果阿的存量板甲搜刮一空,終于是湊夠了五百具,然后通過海運,幾乎是掐著時間送到了天津,又連夜運到北京,正趕上太子殿下帶兵出征。

  檢查過板甲質量,朱慈烺表示滿意,隨即將板甲全部裝車,運往軍中。板甲是新式物件,大明將士還不會穿戴,且板甲也容易毀損,因此曾德昭派了五個澳門匠人隨軍。

  一起安排妥當,朱慈烺率軍離開。

  “祝太子殿下馬到成功,早日得勝歸來!”

  聲聲祝福之中,朱慈烺回頭再望一眼正陽門,望一眼巍峨的城墻,這大明的帝都,心情不由就澎湃了起來,三個多月的努力,一百多天的艱辛,大明的成敗,就在此行了。又看隨在身邊的文武,遠望大道上向南而行的齊整大軍,心中豪氣頓生,忍不住吟詩一首:“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一甩馬鞭:“走!”

  馬蹄滾滾,踏起的煙塵淹沒了眾人的眼目,再睜開眼時,太子身影早已不見…

  廣寧。

  自從天啟二年明軍戰敗,王化貞與熊廷弼退保山海關之后,廣寧就成了建虜的地盤,廣寧地理位置重要,與遼西比鄰的蒙古各部要想和明朝聯系,非通過廣寧不可。建虜奪得廣寧,等于是切斷了遼西蒙古部落和大明朝的聯系,此后各部落倒向建虜,跟此有莫大的關系。

  關寧曾經是大明重鎮,現在亦是建虜在遼西最重要的軍事堡壘。

  為防諜,漢人是不能進入廣寧城的。

  但建虜又不能不和漢人做生意,于是便在廣寧城西二十里之處劃出了一個名叫“王家集”的市鎮,專門供山西商人在此歇腳做生意。每年夏秋之際,就會有大批山西商隊趕著騾馬而來,和建虜蒙古人在王家集交易,十幾年下來,王家集從一個不過百人的小村莊變成了兩千多人的大市鎮,交易繁忙時,王家集的人口甚至會超過五千人。

  王家集最大最有名的貨號叫貿昌盛。

  貿昌盛專門經營皮貨人參,背后有建虜貴族入股,幾乎完全壟斷了王家集的皮貨生意。

  老板姓佟,五十多歲,是第一批削發易服的漢人,雖然背叛了祖宗,不過佟老板的商業信譽那卻是遠近皆知的,只要和他做生意的人,不管是貨還是銀子,他都是童叟無欺,曾經有一個山西商人在他店里遺落了一百兩金子,那商人以為肯定是要不回來了,畢竟一次生意就是一年,不想來年再來王家集,一百兩金子和包裹原封不動的還放在貿昌盛的柜臺里。明知里面是金子,佟老板居然動都沒有動過。

  由此,佟老板的名聲更是大振。

  這一天午后,兩個山西商人走進了“貿昌盛”。

  佟老板正在柜臺后打盹,聽到腳步聲,睜開瞇縫的小眼一看,還沒等他看清來人,就見走在前面的那人笑瞇瞇地拱手:“佟掌柜,別來無恙?”

  “原來是秦師爺!”

  佟老板認出來了,連忙從柜臺后轉出來拱手回禮,秦師爺是山西大商梁嘉賓的得力助手,這些年梁嘉賓身體有恙,生意都交給兒子梁懷遠,他本人不再出關,而秦師爺地位不墜,甚至比過去更受老板器重。佟老板在王家集多年,和山西商人多有交集,因此對秦師爺一點都不陌生。

  兩人相互寒暄幾句,佟老板望向秦師爺身后那人:“這位是…”

  “鄙人譚川。”那人面帶微笑的自我介紹。

  秦師爺笑著補充一句:“譚川是我們少東家的遠房表哥,這一次專門來歷練的。”

  佟老板哦了一聲,沒有在意,目光轉回秦師爺:“秦師爺一定是為你們少東家打前站來的吧?不知少東家現在哪里?這一趟又帶來了什么好貨?”

  一說到少東家,秦師爺臉色立刻就變了。

  佟老板何等精明,立刻察覺到不對,笑意一斂:“怎么了秦師爺?是出什么事了嗎?”

  “能借一步說話嗎?”秦師爺臉色凝重。

  佟老板眼有驚異,但還是點頭:“當然可以。”令伙計看著店鋪,他帶著秦師爺和譚川兩人進了后堂。

  請二人落座,關上門,佟老板道:“秦師爺,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師爺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呈送佟老板,鄭重道:“這是我們少東家寫給你的親筆信。你看完就知道了。”

  佟老板打開了看。

  秦師爺緊緊盯著,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他右邊側臉上,他的眉角微微在跳動,不經意中,他右腿緊張的在顫抖。

  佟老板看完書信,臉色一下就凝重了,一邊將信箋折了起來,一邊抬目看向秦師爺,沉吟問:“少東家的傷勢怎樣?”

  “不是什么大傷,就是腿部中了一刀,不能騎馬,不然他一定親自來。”秦師爺解釋。

  “貨物被蒙古人搶了,少東家受了傷。所以想要把存在我這里的一千兩金子拿回去?”佟老板問。

  秦師爺點頭。

  佟老板皺著眉頭不說話。

  “怎么佟老板,有問題嗎?”秦師爺問。

  佟老板點頭,一臉為難的道:“有一點小問題,當初我和少東家可是有約定的,除非是見到他本人,否則這筆金子是任何人也不能提的…”

  秦師爺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物,打開布搭,亮給佟老板看:“我們少東家說了,只要你見了此物,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是少東家梁懷遠戴著的一枚戒指。

  佟老板臉色微微一變,接過戒指仔細看,確定沒有問題之后,點頭:“既然如此,二位在這等著,我這就去準備。”

  起身離開。

  等他一走,一直挺著腰桿的秦師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就軟軟地攤在了榻上,眼角驚喜的壓不住,沖譚川低聲道:“成了!”

  譚川也就是高文采卻面無表情。

  那日梁懷遠在蒙古人襲擊,身受重傷,臨死前告訴秦師爺,說他梁家在廣寧王家集貿昌盛的佟老板那里還存有一千兩金子,令秦師爺去取了,重振他梁家的生意。秦師爺一個人不敢去,就問他愿不愿意一起到廣寧走一趟?如果成了,可重謝他五百兩銀子。

  高文采本就計劃往廣寧走,秦師爺的提議正合他心意,于是他便點頭應允,兩人風餐露宿,走了差不多兩個月,終于是到達廣寧。這一路艱辛無比,好幾次都差點被蒙古散騎搶為漢人奴隸,也幸虧有秦師爺這個向導,不然高文采非走錯方向不可。

  在進入王家集之前,秦師爺找他商議,說如果將少東家已死的實情說出來,佟老板說不得會賴賬,為穩妥起見,少東家的死還是要保密,所以秦師爺仿著少東家的筆跡寫了一份信,令整個事情更加妥切,至于戒指,乃是少東家臨死前親口所說,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此時處身在貿昌盛的后堂,聽著佟老板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不同于秦師爺的驚喜,高文采卻心生警惕,或許是多年錦衣衛的生涯,令他生出對任何人都不輕易相信的本能。他總覺得佟老板的表情和眼神有點不大對勁。

  所以聽得佟老板離開,他立刻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佟老板沒有去前堂,而是匆匆去了后院,喚過在后院喂馬的幾個馬夫,低聲叮囑。

  幾個馬夫立刻抽出長刀,前三后四,向高文采和秦師爺所在的后堂逼了過來。

  七人都身材矯健,一看就知道是精悍家丁。

  高文采臉色一變,不好,果然有問題!

夢想島中文    崇禎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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