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花園其實也挺好的,”穆紅裳笑瞇瞇的答道:“雖然沒有寧福公主的園子好看,但也不錯的。王爺您去那邊水榭看了嗎那邊很清靜,還種了好多芙蓉花。”
“芙蓉花”鄭瑛聽到穆紅裳這句話,突然笑了出來。他想起自己頭一次在禮親王府見到穆紅裳時,這小姑娘張口就說他長得像芙蓉花一樣好看。一個大男人,像芙蓉花,當時他都不知道這小姑娘到底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但神奇般的,這句無關緊要的閑話,他居然一直記到現在。
鄭瑛望著眼前穿著梳著雙環髻,帶著紅寶石發箍和耳墜子,穿著桃花色罥煙紗月華裙的穆紅裳,只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才真正像一支含苞欲放的芙蓉,秀而不媚,艷而不俗,滿園春花在她面前,似乎盡失顏色。
他望著望著,漸漸地,悵惘浮上心頭。她長大了,越來越漂亮,而他只能遙遙相望,看著她越走越遠,直到最后徹底離開他的視線。
“王爺想去水榭逛逛嗎”穆紅裳并沒有發現鄭瑛眸中一閃而逝的遺憾,她似乎很開心能見到鄭瑛似的,臉上綻出驕陽般的笑容,十分熱心的提議道:“我可以幫忙帶路。”
“嗯”穆紅裳燦亮到刺目的笑容讓鄭瑛一愣,接著他迅速整理了表情,朝穆紅裳微微點了點頭:“被你這樣一說,我倒對你家的水榭有幾分好奇。但你找個侍從給我指路就好。今日你家中宴客,應當十分忙碌,無需為我在此耽擱。”
“沒事呀,”穆紅裳一邊走上另一條石板小徑,一邊笑著答道:“這哪里叫耽擱,王爺也是我家里的貴客,怎好怠慢。其實我一直想要找機會謝謝王爺您呢,之前在青蓮山麓,您救了我和謝姐姐,這可是救命大恩,我卻一直都沒機會向您當面道謝。”
鄭瑛略一猶豫,最終還是忍不住跟在穆紅裳身后,走上了那條幽靜的石板小徑:“我早說了,趕巧路過而已,順勢而為,你無須一直記在心上。”
“那可是救命大恩,”穆紅裳轉頭朝鄭瑛笑笑:“王爺雖說得輕巧,我卻不敢如此輕忽。”
“你今后不要如此莽撞就是謝我了。”鄭瑛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波,似乎壓根不在意穆紅裳的感激似的。
“我其實”穆紅裳一開始是想分辨一句的,但她剛開口,就想起了鄭瑛在青蓮山麓發怒的樣子,于是十分乖巧的將后半句話又縮了回去。
鄭瑛看了看抬眼看了看穆紅裳,輕笑一聲并沒有說話,繼續跟著她向水榭的方向走去。
“對了王爺,”穆紅裳走到一半,突然回頭說道:“您的劍還在我手中呢。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只是暫借而已,結果卻耽擱了這樣久還沒歸還。”
“你拿著就好。”鄭瑛一臉不在意地答道:“那柄劍,我原本也用不上。我又不像你們安國公府的子弟,需要日日練武。”
“那怎么行,”穆紅裳轉過身,一臉認真地望著鄭瑛:“那柄劍不是凡品,我”
“承影的確不是凡品,”鄭瑛頭都不抬,淡淡地答道:“因此你將它歸還給我,才是真的辜負。它在我手中,不過是日日被收在劍匣束之高閣,你自小習武,應該懂得,這不是一柄名劍該有的待遇。”
“啊”穆紅裳大眼眨呀眨,滿臉疑問的模樣:“我以為承影是你的貼身佩劍呢。原來不是嗎”
“在京中時,你何時見過我佩劍”鄭瑛反問道:“只不過是因為遠行去鳳州,路上恐不太平,因此我才佩劍以作防身。不過其實也是做個樣子而已,我有隨身護衛,就算是有佩劍,也是用不上的。名劍不應被辜負,既然承影落到你手中,說明你與它有緣,今后它就是你的劍了,不必歸還給我。”
“可是”穆紅裳一不留神被鄭瑛給繞暈了,她偏著頭想了想,似乎覺得鄭瑛的道理有哪里不對,但是又無從反駁。想了半天,她才冒出一句來:“明明是你救了我,我沒給你謝禮也就罷了,怎好再拿你的劍。”
“都已經說了是順勢而為,”鄭瑛搖搖頭:“無需你道謝,也不用什么謝禮。”
“那不成。”穆紅裳望著鄭瑛,很固執地堅持道:“你救了我和謝姐姐的命,這是事實。我怎能”
“如果我說,”鄭瑛盯著穆紅裳的眼睛,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這是我有意為之,為的就是讓你們安國公府,你爹安國公,記住我對你的救命之恩,更為了在合適的時機,讓你爹還了這份救命之恩呢若是如此,你覺得你還需要將這一份救命恩情時時記在心里嗎”
“但明明不是啊,”穆紅裳秀眉微微蹙起:“你干嘛要這樣說。”
“因為我就是這樣想的。”鄭瑛冷著一張臉,直接越過穆紅裳,繼續向前走去:“我不僅要你安國公府記下我這份恩情,還要謝相府也記下我對謝四小姐的救命之恩。這些我遲早都要討還,找謝相和你爹安國公討還。你覺得我看得上你一個小小姑娘的謝禮”
穆紅裳抿著嘴盯著鄭瑛的背影,似乎有些憋屈的模樣,但她并沒有開口反駁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緊接著又邁開腳步匆匆追著鄭瑛向前走去。
穆紅裳安安靜靜的追在鄭瑛身后,沉默地走過了整條幽靜的小徑,直到鄭瑛站在陌生的路口猶豫時,她才匆匆幾步又跑到了前面,繼續承擔指路重任:“走這邊,往這邊是去水榭的,另一條路是往我娘親的花房。”
“嗯。”鄭瑛簡單地應了一聲,腳步一轉,跟在穆紅裳身后向前走去。兩人穿過重重花障,眼前景色豁然開朗,一溪活水曲折蜿蜒,流到盡頭,形成一汪小小湖泊。
湖泊上廊橋曲折,廊橋兩側花影扶疏,果然種著許多木芙蓉,而廊橋的盡頭,正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臨水亭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