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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玄鐵令就是塊燙手的山芋,石中玉不敢留著。玄鐵令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用處,他要恢復武功,需要的只是時間,而非其他。

  謝煙客故意將玄鐵令丟還給他,估計就是為了借這些白袍人之手弄死自己。

  白袍人的身法他隱約有些猜測,應該是來自西邊大雪山的人。

  他和石中堅沿著集鎮的小道一路往城東跑,石中堅只顧著跑,腦袋都放空了。

  石中玉思索間,已經到了東邊城門,但沒來得及出去,那城門卻被其他人給推開了。眼見又是一對人馬沖將進來。

  后面的白袍人也追了過來,此時卻是腹背受敵、逃無可逃了。

  這打東邊來的,還有一個熟人,正是剛剛那老者周牧。他身后還跟著個黑發虬髯的刀客。其他馬匪也都拿著彎刀,當是金刀寨的人了。

  “雪山派的兄弟,打哪里去?”金刀寨寨主安奉日朗聲問道。

  雪山派七名弟子見這金刀寨人多勢眾,知道也是要來搶這玄鐵令了。雪山派為首的是馮正濤略一遲疑,一臉肅然道:“原來是金刀寨安寨主,久仰久仰!”

  安奉日也是一位一流高手,雪山派出來的七名弟子,也只有馮正濤一人是一流境界,其余弟子只在二流,要對付金刀寨這邊還有點懸。

  雪山派的威名雖然遠甚于金刀寨,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河洛這一帶,還是金刀寨的實力更強。

  安奉日瞅了這為首的白袍人一眼,卻是不認得他。他只看向一旁的周牧。

  周牧在石中堅和石中玉身邊轉了幾圈,忽地道:“難怪我找不到玄鐵令,肯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

  此時正是渾水摸魚的大好時機,石中玉靈機一動,忽地指著白袍人大聲道:“鐵餅在他身上!”

  馮正濤嘴角一抽,沒想到這小鬼膽子這么大,急忙搶上前去。

  “小鬼,莫要胡說!”

  他剛到對方身前,正要捉住石中玉,卻見這小鬼突然向后一縮。

  原來是周牧將他抓在了懷中。

  周牧對著石中玉獰笑道:“小鬼,你說鐵餅在他身上?”

  石中玉不敢開口,故作害怕地點了點頭。

  周牧望向馮正濤,笑道:“還請閣下將那物交出來罷!江湖規矩,也講個先來后到!”

  事已至此,馮正濤也不好再隱瞞,無論如何,只能做過一場再說。他冷哼一聲道:“什么先來后到,那東西是我雪山派得到的。”

  只見青光閃動,馮正濤長劍已經出鞘,劍尖刺向對方,喝道:“還請閣下給我雪山派一個面子,讓出一條道來!”

  他話落,身后的六名弟子也都紛紛拔出長劍來。

  長街之上,一時之間都是劍影。

  周牧聯想起之前的情景,加上雪山派在追著兩個孩子,便大概猜出了事情的來由。

  只是他未出手,只是退到一旁去,微微欠身看向安奉日。

  “雪山派?在河洛,雪山算個什么!”安奉日伸手解開胸口銅扣,將單刀從背后取下,拔刀出鞘。

  只聽見轟的一聲,那柄重刀落在街頭地板上,將青石磚都震裂了。

  其時月華披落,月光從云間空隙照射進來,金刀映月,閃閃耀眼,厚背薄刃,好一口利器!

  安奉日金刀一立,說道:“雪山派劍法天下聞名,安某倒要討教幾招!”

  馮正濤嚴陣以待,這安奉日成名已久,在河洛地區憑借一口大刀闖下好大名聲,他想要勝過對方卻是不易!

  長劍出鞘,一套雪山派的雪花劍法使出,但見月色下點點斑白,卻都是道道劍氣所致。

  安奉日揮刀斜劈。他一出手便是生平絕技七十二路“劈卦刀”,招中藏套,套中含式,變化多端。

  馮正濤只接了他三記重刀,便被震得虎口發麻,使不上力氣來。他翻身一躍,被另外六個弟子接住。

  “師兄!”

  馮正濤微微擺手,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但見金刀寨人多勢眾,今日之事恐怕無法善了。

  “安寨主這金刀果真是名不虛傳,在下佩服。只是這小鬼胡言亂語,安寨主怎么會輕信?”

  安奉日冷哼一聲,道:“雪山派也不過如此,打不過就開始嘴炮了。你這雪花劍法,實在是不堪一擊......”

  安奉日話音一落,便聽見一個聲音破空而來,“是誰如此大放厥詞!”

  安奉日一驚,心道來的是個高手。

  馮正濤等人卻是有些心喜,這人聲音好熟悉!

  “是他!”

  但見一記劍光蕩來,安奉日忙不迭招架,對方卻是劍氣如虹、連綿不斷,直接將安奉退到三步之外。

  “師叔!”

  落地的卻是一個女子,正是雪山派的第六代弟子花萬紫。

  這馮正濤只是第七代弟子,武功剛剛夠著一流,行走江湖自然沒有多少底氣。而花萬紫卻是成名日久的一流上乘,雪山劍法更是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雪山派來了高手,武功如此之高又是女的,不是寒梅女俠花萬紫更是誰?

  若是之前,安奉日大可直接將馮正濤等人都干掉,來個死無對證。但此時花萬紫到了,他們加起來也留不住她。這消息一傳出去,他金刀寨也得跟著玩完。

  此時,雙方卻是互成抵角之勢,誰也奈何不了誰。

  對峙間,突然有人叫道:“兩個小鬼跑了!”

  眾人同時向前去,都想要搶下石中堅和石中玉。雪山派是為了滅口,而金刀寨則認為玄鐵令在這兩個娃娃手中。

  石中玉心中暗罵一聲,拉著石中堅飛快地往前逃去。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腳力,又沒有半點武功,想跑過這些江湖人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們互相爭奪,打成了一團。雙方亂斗間,石中玉和石中堅各自被一邊捉了去。

  雪山派抓的是石中堅,而石中玉則落在了金刀寨手上。

  雙方又分了開去,正要繼續開打,忽然一陣勁道自空中傳來,眾人的刀劍都不禁往下一壓。

  大家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屋頂有一人傲然立在月色下。一把金刀、七柄長劍都插在他身周。

  “是,是誰?”雪山派弟子好奇道。

  這人一出手就能同時將大家的刀劍都壓下來,武功之高早已是出神入化。

  安奉日武功并不甚高,江湖上的閱歷卻遠勝于雪山派七弟子,當即拱手拜道:“敢問前輩可是摩天崖,謝煙客謝前輩?”

  謝煙客望向安奉日,冷冷一笑,道:“你們在這里打來打去,為的不就是此物嗎?”

  他說著,亮出掌上的玄鐵令。

  馮正濤一驚,摸摸褲襠,不知何時,自己藏得好好的玄鐵令竟然不見了!

  他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卻是不敢明言。這玄鐵令的規則都是謝煙客定的,自己若是亂說話,被他殺了也是活該。

  江湖素來傳說,謝煙客亦正亦邪、喜怒無常,生起氣來就會殺人。

  “這玄鐵令是誰拿到的?是你,還是你?”謝煙客拿著玄鐵令牌數向雪山派和金刀寨。

  雙方卻都不敢說話,卻是不明白謝煙客此舉是為何意。

  謝煙客哈哈大笑,搖了搖頭,“一個個不是殺人如麻么,怎么此時卻都不說話了?”

  他說著,突然騰身落在地上,走進了金刀寨這邊兒,走到石中玉身前。

  “小子,你想不想活命?”謝煙客突然問道。

  石中玉一愣,不知道他為何會盯上自己,還真是一個怪人。

  眾人也都是奇怪,謝煙客這是鬧哪出?

  “他得了我的玄鐵令,所以我可以替他辦一件事。”謝煙客指著石中玉道。

  眾人“啊”的一聲,議論紛紛,心道這小子居然......

  馮正濤見機,上前在花萬紫跟前說了幾句。花萬紫點點頭,叫道:“謝先生,且慢!”

  謝煙客回頭問道:“干甚么?”

  花萬紫道:“請問謝先生,他拿去的那塊鐵片,便是玄鐵令嗎?”

  謝煙客滿臉不悅之色道:“對此一問!”

  那女子道:“若是如此,那這卻是尊駕的不是了。”

  只見謝煙客臉上陡然青氣一現,隨即隱去,笑吟吟道:“我倒是哪里不對了?”

  花萬紫道:“那不知尊駕此舉是為何?”

  謝煙客高舉鐵片,朗聲念道:“玄鐵之令,有求必應。”將鐵片翻了過來,又念道:“摩天崖謝煙客。”

  頓了一頓,他說道:“這等玄鐵刀劍不損,天下罕有。”拔起地下一柄長劍,順手往鐵片上斫去,叮的一聲,長劍斷為兩截,上半截彈了出去,那黑黝黝的鐵片竟是絲毫無損。

  眾人知道這是謝煙客的警告,雪山派弟子都替花萬紫捏了口氣。

  謝煙客臉色一沉,厲聲道:“他得了玄鐵令,我便替他辦一件事,哪里不對了?”

  花萬紫笑道:“小女子聽得江湖上的朋友們言道:謝先生共有三枚玄鐵令,分贈三位當年于謝先生有恩的朋友,說道只須持此令來,親手交在謝先生手中,便可令你做一件事,不論如何艱難兇險,謝先生也必代他做到。那話不錯罷?”

  “不錯。此事武林中人,有誰不知?”謝煙客十分得意道。

  花萬紫朗聲道:“但今日明明是我雪山派弟子先得到玄鐵令。先生難道是怕了,所以才將要求落到這小叫花子身上?”

  謝煙客“呸”的一聲,道:“你是懷疑我?”

  他說這話已經露出了殺機,花萬紫只覺得自己猶如墜入冰窟一般,渾身都是冰涼。

  花萬紫強行振作,郎聲道:“我自然不是懷疑謝先生,只是怕其他人恥笑,謝先生前兩枚令牌都干了兩件江湖大事,第三枚卻只是讓救一個小叫花子的性命。”

  她說的雖然一本正經,但背后卻早已是冷汗淋漓。雪山派和金刀寨眾人雖然心中也是有此想法,卻都不敢應和,場上安靜得針落可聞。

  謝煙客臉上又是青氣一閃,心道:“這丫頭用言語僵住我,叫人在背后說我謝某言而無信。我倒是需要拿這個小叫花子來搪塞?”

  他突然心頭一震:“啊喲,不對、不對,我如何行事又何須向他人解釋?”

  謝煙客突然幾聲冷笑,嚇得周圍人都兀自看向他。

  謝煙客看向石中玉繼續道:“天下又有甚么事,能難得倒姓謝的了?小叫化兒,你跟我去,有甚么事求我,可不與旁人相干。”

  說著,他就抓向石中玉的手。

  旁人如何看他,他倒不在乎,他今日是非認這小乞丐不可,其他人又能如何?

  謝煙客要不認賬,誰也不敢說個不字,畢竟人家就是規則制定者啊!

  他雖沒將身前這些人放在眼里,但生怕這小丐背后有人指使,當眾出個難題,要他自斷雙手之類,那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是以要將他帶到無人之處,細加盤問。

  花萬紫踏上一步,柔聲道:“小兄弟,你是個好孩子。這位老伯伯最愛殺人,你快求他從今以后,再也別殺——”一句話沒說完,突覺一股勁風撲面而至,下面“一個人”三字登時咽入了腹中,再也說不出口。

  原來花萬紫知道謝煙客言出必踐,自己適才挺劍向他臉上刺去,他說記下這筆帳,以后隨時討債,總有一日要被他在自己臉頰刺上一劍,何況六個師兄中,除王萬仞外,誰都欠了他一劍,這筆債還起來,非有人送命不可。因此她甘冒奇險,不惜觸謝煙客之怒,要那小叫化求他此后不可再殺一人。只須小丐說了這句話,謝煙客不得不從,自己與五位師兄的性命便都能保全了。不料謝煙客識破她的用意,袍袖拂出,勁風逼得她難以畢辭。只聽他大聲怒喝:“要你這丫頭羅唆甚么?”又是一股勁風撲至,花萬紫立足不定,便即摔倒。

  花萬紫背脊一著地,立即躍起,想再叫嚷時,卻見謝煙客早已拉著小丐之手,轉入了前面小巷之中,顯然他不欲那小丐再聽到旁人的教唆言語。

  眾人見謝煙客在丈許外只衣袖一拂,便將花萬紫摔了一交,盡皆駭然,又有誰敢再追上去羅唣?

  石清走上兩步,向耿萬鐘、王萬仞抱拳道:“耿賢弟、王賢弟,這位師妹膽識過人,勝于須眉,想必是江湖上聞名的寒梅女俠花師妹了。其余四位師兄,請耿賢弟引見。”

  耿萬鐘板起了臉,竟不置答,說道:“在這里遇上石莊主夫婦,那再好也沒有了,省了我們上江南走一遭。”

  石清見這七人神色頗為不善,初時只道他們在謝煙客手下栽了筋斗,深感難堪,但耿萬鐘與自己素來交好,異地相逢,該當歡喜才是,怎么神氣如此冷漠?他一向稱自己為“石大哥”,又怎么忽爾改了口?心念一動:“莫非我那寶貝兒子闖了禍?”忙道:“耿賢弟,我那小頑童惹得賢弟生氣了么?

  小兄夫婦給你陪禮,來來來,小兄做個東道,請七位到汴梁城里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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