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透過山頭時,洞口前便已經站滿了一個個整裝待發的族人。
嚴格按照規矩,每個人除了帶夠七日糧食外,其他的除了武器一律不準攜帶,在每一日規劃的行程中,運糧隊早已在途中每日休息的地方,放好了吃食。
吃完早飯,族長阿烈帶領兩個狩獵隊隊員,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將部族原先的洞口用土掩埋起來后,隊伍出發了。輕裝上陣的隊伍行進速度極快,只是簡單的整合,便開始加速行進。
整個隊伍成12131陣勢,一支狩獵隊在族長阿烈的帶領下充當斥候,清理前方路上可能出現的危險,兩隊以10人為編制的狩獵隊充當隊伍前鋒,老人和孩子走中間,男人和女人依次跟上。
方哲則率領剩下的10數名狩獵隊員殿后,僅僅是小半日,就完成了第一天的三分之二路程,自從昨晚祭祀完成之后,方哲更加有點看不懂這奇怪的原始人文明了。
在先祖化作的靈光融入身體后,眾人的身體仿佛得到了強化,就連部族里的老人也健步如飛。
整個隊伍開始行進后,像形成了無形的陣勢,猶如箭頭一般扎入深林。
就連不時竄出來的恐狼,見到如此陣勢,沒等狩獵隊攻擊,便被嚇得夾起尾巴就逃。
太陽還高高掛在天邊時,眾人便早早的到了今日的聚集地,一座石山的山腳下,隨著地洞的挖開,足夠兩百人吃食三天的食物被挖掘了出來。
在方哲的指揮下,整個隊伍結構也隨之變成了圓桶陣,圍繞結實的石壁,形成了半圓的防御圈。
乙、丙、丁、三奇位,依次排開,形成了第一路閉環防御。
戊、己、庚、辛、壬、癸,六儀位,則行成第二路閉環,族長阿烈和遷徙總指揮方哲身居甲位,居中指揮,排好整個陣型的方哲拿出圖騰柱,赫然發現,神奇的韻味再度出現了。
每個族人的氣息仿佛都連在了一起,經過圖騰柱的匯聚,向空中的一點聚集而去,等到氣息逐漸變得穩定,一道無形的光罩像烏龜殼扣了下來,籠罩住了所有人。
雖然不知道這種光罩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在光罩籠罩下的眾人平安的度過了這一晚,警戒的狩獵隊隊員,也漬漬稱奇,這恐怕是狩獵這么多回以來,最安穩的一晚上,就連平時只要有一點氣味,就能循著來的恐狼也沒見到。
“祖先保佑,一定要平安度過”,整個部落就連方哲都覺得沒遇見危險毫無不妥,但是巫卻有點感應,冥冥之中,他似乎知道,似乎又不知道,一種奇怪的預感充斥在他的心中。
“阿哲,小心,我似乎能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了,就和上一代巫講給我的一樣,每次有怪異發生,意味著災難要來了“,聽到巫的話,方哲也不由的警惕起來,心里逐漸的出現了不安的感覺。
清晨,隊伍再次動起來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天,三天,一周...
隊伍行進順利的不可思議,離目的地只剩兩天路程了,一路過來,沒有任何的危險,仿佛只是一片除了部落族人之外,便沒有任何東西存在的古老遺跡森林。
一股無法言語的可怕思維如潮水般重重襲向方哲,他感覺自己血液里明顯多了一些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成分。令他驚喜,令他恐懼,令他有種腦子清明瞬間看明白迷霧的通透感。但沉重的壓力隨之而來,仿佛巨石壓在胸口,無法動彈,難以呼吸,就連自己的脈搏也感受不到,一張略微模糊的畫面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來自先祖的預警!
“…阿爸,做好…準…備”這句話,方哲說的無比艱難。
阿烈同樣被瞬間思維轉換出現的畫面震撼得張開了嘴。但他畢竟比方哲年長,又是狩獵隊的隊長,是部族的族長,雖說對這種事情從無經驗,接受速度卻明顯比其他人快了許多。
深深吸了口氣,阿烈用探詢的目光望向方哲:“阿哲,你感受到的危險確定嗎?”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方哲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發散性思維讓他想到了更多方面。
狩獵副隊長阿偉明顯也看到了,挪動了一下由于緊張而蹦緊的屁股,換了個更加奇怪的站姿:“阿哲,你覺得我們能贏嗎?”
方哲搖搖頭,堅定的話語不容置疑:“我們不能輸,也輸不起,如果贏不了,我愿意和部族同生共死。”
停頓了一下:“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回頭路了。”
族巫插話進來:“這不是狩獵,而是部族生死存亡之戰。”很顯然他也看到了。
在原始部落的字典里,“野外”是個殘酷又安靜的地方。沒有食物,遍地野獸,人死得多了,煩惱痛苦嘈雜混亂的聲音也就少了。
今年的遷徙與平時完全不同,一路平安,在狩獵隊的保護下,至少他們是這樣認為。
阿烈若有所思地問:“所以我們這次不能告訴族人?”
“非但不能告訴,甚至對這件事連提都不能提。”方哲拿起石刀,比劃了兩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危險已經在路上,可能今晚,可能明天,族人們提前知道,露出破綻,要是被它們發現,可能更為嚴重。
阿偉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冷靜下來。他疑惑地問:“那我們就什么也不做,光這樣等著?”
方哲凝重地說道:“也只能這樣,敵不動我不動,如果我們貿然行動,可能會更加危險。”
清晨,隊伍還是按照往常一樣,出發了,所有人臉上都喜氣洋洋,充滿了對未來的期望,這是一個消息封閉的時代,從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去到另一個地方他們充滿了新奇。
只有知道內情的人目不轉睛盯著前方,仿佛要把森林活活看穿。
夜幕,逐漸再次降臨了,到達山腳的部族再次擺好陣型,取出藏好的食物,開始休息。
副隊長阿偉手里握著一支石矛,他不停地用粗糙磨石在矛尖上來回打磨,目光從方哲肩膀上掠過,在黑暗平靜的森林中掃視著,緩慢且堅定地喃喃自語:“阿哲會辦到的”。
信心來源是之前對裂犀的圍獵。
太陽像往常一樣漸漸的落山了,防御圈逐漸亮起了粗大的火把,將四周照的通明,而黑漆漆的森林中,此時也亮起了無數的“燈籠”,顯得格外恐怖。
方哲知道,那是野獸的眼睛,獸群攻擊,馬上就要來了。
從祭祀的那天以后,一切都變了,就連獸群也變了,它們不是驚慌失措的消失了,而是有規律的在移動,在斥候的探查范圍外移動,有更高等級的動物在指揮,它懂戰術,懂得在困倦時給予致命一擊。
二十多天的行程早已使得所有人疲憊不堪,它們,在等,它們,想要帶走所有人,它們,胃口很大。
夜,未深,狩獵隊中的每一個人卻都覺得天已經黑的壓抑,森里中無數野獸的氣息已經彌漫開來,形成一股恐怖的氣氛。
“啊!”一名護衛隊員忍受不了這要命的壓抑,精神崩潰,瘋狂的抽出弓箭,射往森林中的獸群。
好似滾油中落入一顆火花,整個獸群沸騰了,漫天的獸吼很快變得此起彼伏。
人類鮮美的味道徹底喚醒了野獸們的兇性,它們縱越奔吼,潮水般向著防御陣沖來。
霎時間,戊、己、庚、辛、壬、癸,六儀位,就如汪洋中的孤島,彼此不再聯系。
好在,第一波野獸都是一些普通的恐狼,就算手持石刀的隊員都可以輕松應對。
“甲”位是“第二道”防線,只有很少的野獸能夠沖過來。不過方哲也看出來了,這些野獸似乎并不是沖著他們,這波攻擊沒有奏效。
真正危險的還在等著,還在躲藏什么危險的存在。
眾人心中十分憂慮,全然沒有擊退第一波野獸沖擊的喜悅。
沒過多久,第二波野獸沖擊再度來了,方哲此時抬眼觀瞧,周圍全是野獸,他用盡力量克制自己心中的惶恐,集中精神觀察,忽然發現這些野獸的攻擊性并不強,完全是一種“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別擋著老子跑路就行”的倉皇逃命架勢。
同時攻擊方哲的野獸最多也就二三頭,那是方哲擋住了它們前進的道路,不得不攻擊。其他野獸也不見幫忙的,全部都是低頭猛跑,生怕自己跑的慢似地。
它們在找東西,方哲發現了,不過晚了,隨著一處防線的收縮,一只恐狼溜了進來,躲在里面的小孩一不小心被咬在了脖頸,就算部落里眾人連忙亂刀砍死,小孩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隨著小孩的死亡,方哲驀的發現,天然形成的鐵桶陣不再完美,坎位出現了巨大的豁口,并且所有氣息瘋狂的從豁口中流出。
“咣”,無形護罩破碎了。
隨著這聲清脆的咣聲,仿佛吹響了總攻的號角,森林里越來越多的恐狼沖了出來,后面更是藏著幾只蓄勢待發的暴虎,這是森林里最恐怖的動物,就連裂犀也不是幾合之敵。
“撤,快撤,快往山上撤,撤到山頂形成更小的防御圈才有機會”,方哲焦急的大吼道,錯了,完全錯了,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斗,這是獸群的屠殺,這是一場完完全全的屠殺,這是一場堪稱完美的策劃。
失去了無形光罩的保護,越來越多的傷口出現在了狩獵隊隊員的身上,隨著第一個人的死亡,陣型徹底崩塌了。然而恍惚之間,族人們才撤走一半多,他們不能退,退了所有人都得死。
“收縮防線,收縮防線”阿烈一刀砍死襲上來恐狼,仰天大吼,“所有人狩獵33形式”沿著小道往上走。
“阿哲,你也走”趁著一個攻擊的空隙,阿偉一把推開方哲,補上了因為少了方哲而散開的防御圈。
“走,快走”,阿烈一個疏忽,一只恐狼咬在了小腿處,盡管有著皮具保護,但是鋒利的恐狼牙,還是貫穿了小半個小腿。
“我,我不走,我要和阿爸同生共死”,方哲也被眼前的慘烈震撼了,這一刻阿烈再也不是副本中的虛擬人物了,兩輩子二十多年的陪伴,看到父親被咬穿小腿,他的眼淚瞬間飛灑而下。
“走,不要叫我阿爸,快走,我是族長,只要我還是玄部落的族長,你就要聽我的,遷徙隊總指揮阿哲聽令,快速撤走!!”由于腿部受傷,鮮血滲了出來,阿烈的攻擊動作更加緩慢了,失血令他眼前模糊起來。
...
“走,你們走,武器給我們,我們還能戰”,突兀的聲音在背后響了起來,方哲轉過頭瞬間就驚住了,身后陡然出現了一雙雙雖然有點渾濁,但爆發出驚人神光的雙眸。
族人都在往山上逃,但是所有老人都背道而馳,變成了堅定的逆行者。
“你們來是死啊,你們走啊”,方哲有點崩潰了,如此慘烈的場景,就連電影也拍不出來其中萬一。
“你們才是族落的希望,帶著我們的信念活下去,現在就讓我們這些老頭子在瘋狂一把”年齡最大的阿叟說道,這一刻他的脊背完全直了起來,一絲絲靈光透過他的雙眸逸散出來,他的目光是如此堅定。
年輕時候的他,肯定也是勇敢的狩獵隊員,一把接過換下來的狩獵隊員武器,阿叟動了。
“記住我的名字!我是阿添!我是玄部落勇士阿添!大家,跟我沖”,隨著阿叟的話音落下。
老人們紛紛撈起武器沖向死亡的磨盤,對著獸群發動了反沖鋒,獸群有些呆了,智商并不高的它們不懂,為什么,為什么這些人要白白來送死,為什么,為什么,它們這么勇猛。
一時之間,老人們發動的反沖鋒竟然是生生遏止住了獸群的攻擊,方哲背著父親阿烈趁此機會跟著狩獵隊只能撤退,大家都眼含熱淚,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
這一場人類與野獸的戰爭沒有贏家,雙方均是死傷慘重。
“玄部落永遠不滅!”
“玄部落永遠不.!”
“玄部.....!”
隨著背后的聲音越來越小,撤退到山頂,據險而守的方哲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這一刻,他不在是先知先能的未來人了,心中的驕傲被無情的打破,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所謂的“救世主”,是系統派來拯救這群無知的野蠻人的“救世主”。
但是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文明之偉大原來不在于時間,無論是向死而生的老人們,還是死戰不退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阿爸,是為了部族讓自己撤退的阿偉,是拼死搏斗的狩獵隊員。
這些人原來不是系統模擬出來沒有感情的代碼,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活生生的靈魂,他們土生土長在這個世界,玄部落正是有更多這樣敢于奉獻自己的人,才能凝聚成祭祀時看到的靈體,才能打破熱力學第二定律,形成零度反向遞增的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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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占據天險后,獸群失去了最大的優勢圍攻,隨著兩頭暴虎被射中眼睛,發狂而死后,它們只能無奈的退去。
它們知道錯過這次機會后,恐怕再也沒機會了,一條條恐狼從森林里潮水般的退去,看到這一幕,強忍堅持的眾人一下卸去了力氣,躺在了地上。
沒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所有人的內心極其沉重,戰損數據統計出來了。
族里28位老人,沒有人選擇茍且偷生,所有人都永遠的留在了這片山脈中,就和曾經遷徙過來付出的巨大犧牲一樣,總有人選擇用生命鋪成通往希望的道路,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