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實驗室,與以前幻象中的那個實驗室,除了些儀器,并沒什么相似之處。
但是顧俊走進來的那一刻,眼前就有幻象感在涌動,像壓抑多時的一股洪流要迸發。
這股洪流從他到達這家醫院就開始積聚,種種的景象讓他的心臟漸漸像被撕開,這不是他經歷異榕病、惡夢病時看過的失控景象。
醫院里擠滿了患者,見到他們這些防護服人員,那些尚有力氣的患者就洶涌圍上來,讓他們寸步難行。
咳嗽聲中,有人哀求救命,有人惶恐憤怒地罵他們搞隔離卻不做事,連醫護人員都不增派,是讓民眾等死…
有些醫護人員還堅守在崗位上,有些卻已經頹然的坐在一邊,等待死亡的到來。
咳聲、哭聲、罵聲和哀求聲響成一團,響成一首瓦解人們意志的葬魂曲。
“讓開,麻煩讓開。”行動隊員不得不揮動槍支在前面開路。
顧俊一路沉默著,直至走進這個實驗室,也沒跟蛋叔他們說什么。
此時,他走到了顯微鏡旁邊,把步槍放到實驗桌上,看了看那個培養皿,里面一團團的灰白色圓形菌落…
幻象感越發翻騰了,顧俊湊近目鏡看去,看見那怪異的軍團菌的瞬間,腦袋的裂痛感迅速增大。
周圍似在扭曲,恰如那細菌的無數肢條在蠕動…
“還不夠,繁殖速度還需要更快點,耐藥性也不夠,紅霉素有效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不夠!不能讓現有抗生素有半點抑菌作用,這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接近了,接近了…”
顧俊聽到一把男性的聲音,說著英語,像是在不同時間點說的話語,是研制這個病菌的過程嗎。
猛地一下,他的視角離開顯微鏡下那些不斷變幻的細菌,看到了周圍景象。
那種熟悉的頭痛告訴他,這不是誰預設的幻象,是他觸發出的…
他又一次到了那個實驗室,但它還沒有破敗,墻上也沒有涂上那一行血字。
離心機、恒溫箱、超凈工作臺,各種的儀器設備整齊地放置在周圍,有一些身著黑色氣密防護服的人員在做著什么操作,他看不清楚他們那隱藏在氣密頭罩里的面孔,但似乎亞洲人、白人都有,他們用英語談著話。
突然有人語氣興奮,“紅霉素無效,紅霉素無效!”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噢天,這太奇妙了。”
幻象有些閃爍,那些人員站成一排,在他們前面有另一道防護服身影。
那道身影拿著一個長滿菌落的培養皿,平靜的說道:“它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創傷,但這是新時代的黎明。”
罪魁禍首就是這些人嗎…
顧俊想要看清楚他們,精神卻迅速失去,腦袋劇痛,好像不是那張枯槁面孔,他們有著不同的樣子…
他早有想過,這次的疫病不是異榕病那樣用咒術呼喚出的未知傳染源,而是一種確確實實的新型軍團菌,不需要咒術或儀式,只要散播細菌就行了,也因此才有這樣的傳播力。
而要制造這種新型細菌,靠些普通邪信徒是不行的,必須有著醫學、生物學領域的人才,甚至天才。
這些人是來生會的一分子嗎…還是與來生會是合作關系…
“新時代的黎明”
那道身影的這句話不斷在顧俊腦海里回響著,Butthisisthedawnofanewera....
他又想看清楚那張實驗桌上的一個相框里的照片,上次他就想看清楚了。
然而這時幻象戛然而止,顧俊晃晃頭,深呼吸了一下,為看不到那張照片而悶惱,卻又有了很多想法。
“不管他們是什么人,他們持那個枯槁老人的觀點,這些人說不定就因為這種觀點而走到一起的。”
“他們要制造瘟疫,通過瘟疫來創造新世界…”
認為瘟疫、人口驟降在某方面有著積極意義這種極點,聽著極為荒謬可笑,卻從來不少見。
瘟疫辯論,不是今日才有,而是一直存在。
顧俊回想著那個枯槁老人說過的話,生肉,黑死病,天花…黑死病,黑死病…
人類對歷史上的瘟疫談得最多的無疑是歐洲中世紀黑死病,以及其后像余震般一直時常暴發直至近代的鼠疫。
從醫學、歷史、經濟、社會…黑死病對歐洲和世界造成怎樣的影響,研究無數,觀點無數。
很多觀點是互相矛盾、互相攻訐的,有些觀點被學界拋棄,又有些觀點新冒出來。
“阿俊,還好嗎?”蛋叔問道。
也就是心念電轉的幾瞬間,顧俊就對他們道:“蛋叔,你們馬上做試藥,我打個電話。”
他拿著手機走到一邊,打給天機局本次事件設的指揮中心,一接通就道:“指揮中心,請馬上調查那些認為黑死病對歐洲發展是有積極意義的學說和派系,我懷疑有相關組織與來生會合作研發的病原體。尤其是有說過這句話的,英語,認為黑死病是‘thisisthedawnofanewera’。”
“收到,收到。”指揮中心那邊接線員回話道。
與此同時,蛋叔、何峰他們忙活起了細菌對抗生素敏感試驗。
現在他們不是要測試哪種藥物更有效,哪種藥物對細菌的抑菌程度有多少。
而是哪種藥物有沒有效,哪怕是微微的一點效果。
用于測試的藥物是顧俊帶來的幾樣東西,這幾樣東西也已經給了科研艦隊那邊一份。
一點從“阿塔爾給的”那塊鱗片刮下來的粉末,以及阿塔爾給的兩種藥物——他按要求現在才能拿出來。
只有顧俊自己知道,那是兩種異文藥物,是他從系統里得到的唯二兩種,現在的情況什么都要試試。
一種是“腦干腫瘤靶向藥”,另一種是“人類消炎藥”。
之前他的“遺物”雖然有被翻過,但平平無奇的就被封存起來了。前幾天他的東西從東州全部送到了咒術部基地,包括了這兩瓶安眠藥物,沒成想因此成為試驗藥物。
顧俊自然更寄望于那份人類消炎藥,青霉素、紅霉素都是消炎藥,生產工藝并不復雜,卻是重要藥物。
治病用藥最重要是對癥,雖然這是普通任務的獎勵,卻也可能成為救命藥。但異文人的醫藥名稱和地球人的沒有半點相通之處,他并不清楚這能消什么炎,能不能治這種軍團菌。
它也是膠囊裝,里面是藥粉,是化學藥。
這意味著它一旦有效,只要再馬上搞清楚它的分子式結構,就可以進行仿制…
“先試那種!”顧俊給他們指明了,沒多說那是消炎藥。
他繼續思索那老人的話語,像有一個人在他耳邊喃喃低語著:你因為善惡觀而不肯面對真實…歷史的真相屬于那些愿意接受真相的人…這場瘟疫會是偉大的里程碑…
另一邊,蛋叔他們做起試驗,用的多種方法,擴散法,也用稀釋法。
顧俊先不想了,壓下那股躁亂,正要上去幫忙,手機卻就響了起來,指揮中心來電了。
他一接通,手機那頭傳出了薛霸的聲音:“阿俊,我薛霸,查到了,是英倫國已故的經濟學家伯特倫羅杰斯在1909年說的話。伯特倫的父親索羅爾德羅杰斯,經濟學家、歷史學家,在19世紀是這種觀點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