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八月,奮威將軍雷遠破馬超大軍于漢昌,生獲張魯,威震巴漢。
此時漢中一片混亂,馬超逃亡之后,一時下落不明。由于此前他急于南下益州,并未完整控制漢中,因而到了這時候,趙儼等人所領的少量曹軍、龐德所領的少量涼州軍各自占據城池,彼此顧忌。由于張魯身在巴西,倒是有不少五斗米道的信眾不辭勞苦、南來投奔的。
由道眾們口中,雷遠得以確定巴西郡北面短期內無外敵威脅,于是乘勝分兵,揮師宕渠東西兩面,攻略城池。
當月郭竟攻克宣漢,并連續拔除不曹水沿線的巴賨蠻部壁壘,降伏板循蠻羅、樸、昝、鄂、度等種落。與此同時,雷遠領主力向西,劉璋所署巴西太守龐羲棄城而走,雷遠連續攻陷閬中、西充、南充、安漢等地,就此全據整個巴西郡。
待到大局已定,九月頭上的時候忽得玄德公傳令,說成都已下,召諸將至成都會面。
雷遠遂以郭竟代領大軍,自己領了一支小部隊出發,由宕渠先到墊江,再轉入德陽、廣漢。
因為益州的天氣與荊州大不相同,每年的八月以后,必定秋雨連綿,道路泥濘不堪,所以眾人一路行來,速度并不快。
某日晚間,一行人正宿在涪水畔的驛置,凌晨時分,便聽見軍旗開始獵獵飄動,原本深沉憋悶的空氣由靜至動,變成猛烈而有力的風。風從水面上掠過,帶著冰涼的水汽,一直往岸上刮。隨著風勢越來越強,原本平靜得河水逐漸起伏,變得奔騰翻涌。
沒過多久,開始下雨了。雨水沖刷著河畔森嚴的崖壁,匯成無數蜿蜒的小溪,匯入河道,于是河面肉眼可見的高漲起來。到中午時分,水面不斷上漲,河道上下游數十里范圍內,原本干涸的低洼灘涂都已經被河水覆蓋。
透過窗欞向外探看,可見黃濁的水浪攜帶大量泥沙,時不時地如墻涌起,狠狠地拍打在岸邊,隨即摔成粉碎,化成漫天白色的浪沫,混合著雨水,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既如此,無論樂意不樂意,都得再耽擱一日了。反正益州局勢已經安定,大家也難得悠閑。
當下整支隊伍都在驛站休息,惟有一隊今年初投軍的宜都當地士卒赤著膀子,裸著腿,露出古銅色的身軀,踏在水畔打漁。
雷遠倒不曾聽說漲水的時候居然適合打漁。但那些士卒自幼長在水邊,信心十足,拍著胸脯說能撈幾條大魚上來,煮成魚湯,讓大家伙兒都嘗個鮮。于是雷遠便準了,只叮囑他們莫要走遠。
他在窗邊的榻上鋪了條皮毛褥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看將士們的成果。
自從四月入蜀,到現在將近半年時間,雷遠率領部曲轉戰巴西、巴郡,破強敵、克名城,幾次身臨前敵,全沒有半點放松,直到這時候,總算稍得休憩。于是看著看著,開始懨懨欲睡。
過了會兒,李貞端著一個銅爐子進來。他看見雷遠和衣躺在榻上,將睡未睡。于是不敢打擾,悄悄把銅爐子擺在略微靠近雷遠的右臂處,以免雷遠手臂的舊傷處受寒,又輕手輕腳退到門口。
雷遠忽然睜眼,猛地翻身坐起。
李貞只道自己驚動了將軍,卻聽雷遠道:“聽!好像有馬蹄聲!”
李貞屏息傾聽,果然不久之后,便從雨聲和波浪聲中分辨除了急促蹄聲。他苦笑兩聲,知道自家將軍還沒有從戰場上的緊張氣氛完全解脫出來,所以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即警惕。
然則在這般大雨中催馬急行,必定有事。也不知是那處軍情,抑或哪里的兵將調動,最壞情況,乃是撞上了不知哪里的敗兵游寇。李貞道:“將軍,我去看一看,也讓弟兄們稍作準備。”
雷遠頷首。
片刻間,己方將士們便以驛置為中心,展開警戒。
再稍過一會兒,蹄聲由遠及近,李貞看得清楚,大約十余騎,風塵仆仆地冒雨趕路,有些作荊州軍將打扮,有些則是文吏衣著。
他們越馳越近,待到驛置門外,驛置中的椽、吏們早就迎了上去。騎隊為首一人大聲問道:“驛中可有干糧?多取些來,我們拿了還得趕路。”
“有,有。”驛置中人連忙去準備。
那為首軍將又看到驛中有一支軍馬屯駐。他瞇眼觀瞧,因為雨水淋濕旗號,看不清楚,便問吏員道:“院中那隊人馬,是哪位將軍的部下?”
吏員答道:“是奮威將軍雷續之,率部前往成都。”
“哈!”那軍將喜道:“好得很,可算趕上了!”
他向部屬們揮手示意,一行人同時下馬,大步往驛置中來。待要招呼,李貞已經搶前幾步,拜倒行禮:“見過傅將軍!”
此人竟是玄德公近衛首領傅肜。
傅肜笑著攙起李貞:“數月不見,含章倒是長個兒了。你家將軍呢?我為了找他,這一路急趕,累的半條性命都快丟啦。”
原來傅肜在十日前受命來給雷遠傳令,當時雷遠正駐軍在閬中,于是傅肜先往梓潼,然后穿行山間道路抵達閬中。到了以后才知道雷遠折返宕渠集合眾將,他再從閬中趕往宕渠,一路跟著雷遠的腳步,由宕渠再到墊江,再到德陽,沿途翻山越嶺,繞了個極大的圈子,這會兒總算趕上了。
李貞不敢怠慢,慌忙領他去見雷遠。
這時候雷遠已經迎了出來:“吾兄此來必有要事,請入堂中敘話。”
兩人入得堂中,摒退其余人等。
傅肜也不客套,直接道:“龐軍師有書信給續之,主公唯恐有失,故而令我為使者。”
“書信何在?”
傅肜從懷中取出厚厚的氈布包,一層層打開,里面裝著兩份版牘。一份是軍報模樣,另一份打著封緘,不知什么內容。
“軍師說,請續之先看這份軍報。”
雷遠微微頷首。
傅肜身為玄德公的親近部下,官位雖不甚高,但實際職責卻重。玄德公此番入蜀,以他和黃忠、魏延二人并為統領直屬兵力的大將,日后必將大用的。這樣的人物卻來做個傳令的使者,必定負有極重要的任務。所傳的命令,也必定有極重要的干系。
他知道傅肜口風很嚴,必不會隨便吐露,于是也不多說,先取了軍報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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