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見過我老爹?”
“嗯,在醫院大門外,看到他跑進去。”
之前一再避開說到當年的事情,但既然今天是“林夏彥”自己說起,鄭秀妍也就少了些顧忌。
除開悲傷的情緒不談,也算是奇怪的緣分了。
“這樣啊…”
林恩旻沒有繼續說下去。
遲遲沒有進展的調查讓他有一些心急,明知道鄭秀妍這里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但還是隱晦著問了兩句。
沒結果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叔他現在還好嗎?”
直覺告訴鄭秀妍,林恩旻剛才的提問不是隨口說說。
那天在舊碼頭上被兩個外國人嚇得半死的事情是絕對沒有忘記的。
不問不代表不在意。
“還是老樣子,一個念舊的老頭子,因為當年的事情變得不太愿意開車了,每天種花養草,尋思著什么時候能把他和偶媽的圖書館再開起來。”
采馬爾特的街頭,沒有烏菲茲美術館的愜意。
在這個小鎮上,人們出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穿著滑雪服。
林恩旻站在風向口,把鄭秀妍遮在里面。
也許是感冒藥起效的緣故,她看起來并不像之前在酒店那樣沒精神。
甚至還有力氣會在林恩旻的眼底里隱約綴了幾分落寞時,無意識地走得近了一些。
兩個人滑雪服厚實的衣袖偶爾淺淺地相互拂過去;
交談時偶爾眼神交匯,又自然而然交錯;
像是兩片枝葉,在風中交疊分開,循而往復,平平常常,遠處的劇場里隱隱有百老匯的歌謠。
“圖書館?”
以林云宰當年在賽車界的地位,買下一棟建筑并不稀奇。
而讓鄭秀妍有一點驚訝的是,圖書館并不是誰都可以開起來的。
“嗯,當時樓有了,設施也齊了,只不過當時門道沒打通,沒有開起來,等到后來門道通了,偶媽也不在了,阿爸無意,我又外出求學,就閑置了…不過,現在不同了。”
說到最后半句的時候,林恩旻突然笑了一下。
鄭秀妍側眼看去,眸子里映入了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絕對不屬于“林夏彥”的樣子。
帶著一絲壞笑的意味,單揚著一側的唇角,同邊的眉毛略作挑起,少許的落寞從眼底里一掃而空,映出幾分少年人的豐朗,以及一點并不討厭的痞氣。
論長相,鄭秀妍在圈子里見過多少好看的男子,“林夏彥”拍馬也趕不上。
可這副沒有斧鑿痕跡、沒有人設塑造的痞氣與少年豐朗卻是很少在鏡頭之外見過。
多一分痞氣就會令人生厭、印象不好,少一分豐朗就會被原本的深沉遮蓋、缺了生氣。
恰到好處。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盡管明知并不合適,但鄭秀妍的腦子里還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來了這句話。
“林夏彥”白天的時候和晚上的時候,似乎不一樣?
不注意還不覺得,越在意就越會察覺到一種違和感。
“你打算把圖書館重新開起來?”
“這次劇組拍攝會使用我家的圖書館,放映以后就借著電視劇的宣傳把圖書館辦起來,開業那天會有我的簽售會。”
林夏彥的Lancet集團不是什么頂尖的大公司,雖然業務能力很不錯,名聲也不錯,能賺不少錢。
林恩旻的賽車不是林云宰那樣稱霸賽場的天才,雖然他能擊敗不少公路上的對手。
可是,林作家的文章絕對能在文學界穩坐一席之地。
他的忠實讀者不在少數。
“我給你去捧場吧?”
鄭秀妍這句話說得有一些開玩笑的意思,順著側頭揚起下巴的輪廓是一個些許撩人的淺笑,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可是,她的眼神似乎卻又在告訴林恩旻,這句話可以當真。
似遠似近,半虛半實。
“別以為我以前不關注娛樂圈就不知道你的事情,你現在并不適合出現在本土的公眾鏡頭里吧?”
撇撇嘴角,敢對秋恩雅的好身材吹口哨的林恩旻,在鄭秀妍突然有幾分“撩人”起來的模樣前皺了皺眉,別開視線,向外拉開了半步的距離。
“不難辦,我不在鏡頭里出現不就行了,我悄悄去,你給我準備一間貴客室唄?”
聳聳肩,兩手一攤,鄭秀妍故意向林恩旻的方向挪了半步。
衣袖摩擦了一下的聲音仿佛是一次不鋒利的挑釁。
睜圓了的眼睛,睫毛忽閃忽閃著,笑得有那么一點…欠打。
“當真?”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身邊的人,林恩旻突然覺得,這個最近關系熟起來的家伙私下里其實也有幾分少女心。
前提是你給她足夠的空間。
“假的。”
輕飄飄的語氣。
快走兩步,走到林恩旻身前,鄭秀妍雙手背在腰后,轉身看著頓覺無語的作家,輕輕歪著頭,臉上是故作高冷的表情。
不過,略上揚的眉角和眼中的笑意卻足夠清晰表明了她是在開玩笑。
“唉,敗給你了。”
林恩旻話音剛落,沒等鄭秀妍憋著笑回應什么,倒退著走路的她自己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
胳膊在空中掄了兩圈,仰倒了下去。
“你真的只比我小三歲嗎?”
“…”
被攔腰攬住,鄭秀妍原本沒有破綻的氣場突然就像是破了口的氣球,雙手先是扒拉著林恩旻的胳膊,然后無處安放地松開。
“問你話呢。”
“你是說…什么意思?”
采馬爾特這座“冰雪之城”的街頭,映著身旁的路燈,兩個人說話時的呼氣在各自的眼眸里碰到了一起,變得不再能分清兩邊。
“我有時候覺得鄭小姐才是onni,你開玩笑不看路的嗎?”
被林夏彥一再提醒統一稱呼以后,林恩旻終于記得把鄭秀晶叫作“鄭小姐”。
把鄭秀妍扶起來,林恩旻松開手,摘下自己的手套遞了出去。
“嘖,這么冷的天氣,出門手套也不戴。”
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的馬路上,一輛保姆車駛過。
后座靠著這一側車窗的座位上,有一個人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安撫了自己的瞳孔。
咬了咬嘴唇,睫毛輕眨,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