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瘋子(二)
“這樣沒問題嗎？”
“應該吧，不想那么多了，等結果。”
回答了身邊其他人的疑問，柳珍珠抱著胳膊，側眼觀察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老爺車”車手。
眼下，他正站在柳珍珠的邁凱倫 650S Coupe旁邊，和一個舉著兩只甜筒的女生大眼瞪小眼。
“上一次在酒吧給那位藝人出頭，我可以理解，先生是為了計劃，可現在是為了什么？”
在兩支甜筒中間，緒方真綾歪了歪頭，眸子忽閃忽閃著，能一眼看到她目光中的親近與柔和。
“現在沒有為什么，我不想像夏彥那樣活得太累，既然時間有限，那就不要太委屈自己。”
時間有限…
緒方真綾的眼神短暫地黯了黯，又很快明亮起來，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
“剛才還在想今天應該白打扮成這樣了，結果買了甜筒剛回來，先生就沒讓我出門前白費功夫。”
白短袖，牛仔背帶褲，低款的雙馬尾，黑色的厚框眼鏡，再配上恬淡柔美的面容，緒方真綾完全是一副女高中生的模樣，看不出來她的年齡。
以前林恩旻賽車的時候，她經常會去看，每次都把自己專門打扮成過去年代里的高中生，不遠不近地跟在林恩旻身后。
——怎么樣？是不是像追著你跑的小粉絲？
——萬幸是假的，要不然肯定會有家長一類的人來揍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
手里拿著一部對講機，柳珍珠在林恩旻剛剛打開車門前喊住了他。
“Hayashi。”
林恩旻把“林”這個字甩了出去，然后在柳珍珠皺起來的眉毛和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前撓了撓臉頰。
“Lim。”
換成母語發音再說一遍，林恩旻坐進了主駕駛位。
柳珍珠側眼看了看緒方真綾，這個只看眼神就知道是性格溫柔的人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著甜筒，似乎完全不為和自己一起來的林恩旻擔心。
敲了敲車窗，柳珍珠在車窗剛落下來的時候，就把手里的對講機塞了進去。
“要是有什么問題會用這個通知你，記得…。”
畢竟是以前沒見過的人，估計對賽道是陌生的，柳珍珠多少都有一點不放心。
可是話音未落，林恩旻就把對講機推了出來。
“不會有任何問題，那輛4WD沒那么可怕…真綾，我那支甜筒給這位小姐。”
車窗關上，柳珍珠拿著對講機的手懸在空中，氣結而無言以對。
這個人就不能聽自己把話說完嗎？
一支完好的甜筒舉到了她面前。
這個叫“林”的家伙身邊還帶著一個女高中生？
作為大學生的柳珍珠動作僵硬地往后退到了路邊，心情起起落落。
這個中學生的皮膚也太好了吧？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
等到柳珍珠再一次凝聚了眼神里的焦點時，兩輛車已經并排啟動了引擎。
“出發前5秒…4，3，2，1，go！”
“這里是A—1，斯巴魯牽頭，兩輛車通過第一個長高速彎，完畢。”
“這里是C—3，斯巴魯跑過第三U型彎，邁凱倫咬在后面，兩輛車沒有距離，完畢。”
“這里是D—2，兩輛車通過第二雙重發卡彎，斯巴魯在前，邁凱倫沒有要進攻的意思，完畢。”
被放在林恩旻開過來的GT-R NISMO 400R車頂，這部對講機即時反饋回來的消息讓不少當地車手們都圍成一圈，各自表情微妙。
已經進入了D路段，對于一個不熟悉賽道的人而言，D—2路段是全賽道最明顯可以發動進攻的地方，也是車程過半的地方，而那個“林”居然還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他是在玩。”
恬淡溫和的女聲輕輕飄進了柳珍珠的耳朵里。
“什么意思？”
柳珍珠擰著眉毛看向身邊這個低頭看手機的“女中學生”。
面對讓她自己苦戰的對手，這個人只是在玩，所以故意不進攻嗎？
然而，回答這個問題的卻并不是緒方真綾。
“這里F—2！”
在這個全賽道最難的大型復合彎道，對講機的聲音一轉畫風，急切又亢奮。
“邁凱倫切入外線…不！他扒頭進內線了！”
說話的人幾乎以會咬到舌頭的速度在大喊。
“邁凱倫緊貼防護欄！領先半個車頭出彎！”
下一個緊接而來的彎道將會決定勝負。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除了睫毛微動的緒方真綾。
漫長的、以秒為單位計數的時間。
“是邁凱倫！邁凱倫超車了！見鬼！該死的！那家伙真的是第一次來這里嗎？他的APEX點選得像是在這里已經跑了十年一樣！”
車輛通過彎道的路線，也就是從接近彎道到進入彎道再到出彎所走的那條線。在這條路線當中，最靠近彎心的那一點被稱為APEX點。
大型彎道是沒有明顯的APXE點，也沒有明顯的關于加速、減速的臨界點。
什么時候脫離“等速過彎”而進入“加速出彎”的選擇也十分模糊。
大部分人都是靠著一遍一遍的練習，才能達到精準的程度。
另外，練習的時候是沒有對手與比賽所帶來的壓力的。
那個陌生的面孔開著一輛第一次接觸的車，在第一次接觸的賽道上，在這里最難的大型復合彎道中，跑出了最好的APEX點。
一如這些年輕人們不是很熟悉的、十二年前的“公路賽將軍”林云宰。
極其安靜的人群。
包括柳珍珠在內，不少人都張著嘴，雙手按在頭頂兩側。
除了兀自淺笑著的緒方真綾。
“這里是G—1，斯巴魯減速了！邁凱倫贏了！”
對講機的聲音讓本地的年輕人們歡呼了起來。
不管這個陌生人是不是車隊的，他都開著柳珍珠的車贏下了這里不歡迎的對手。
然而，這樣的歡呼卻并沒有持續下去。
“這里是G—2！各單位請注意，有對頭車上山！車型是Mercedes！立刻通知賽車減速！”
戛然而止的歡呼聲后，柳珍珠第一時間抓起放在GT-R NISMO 400R車頂的對講機，快速轉動頻道鈕。
“喂！快減速！有對頭車上山了！”
對講機里面沒有任何回應傳過來。
——不會有任何問題，那輛4WD沒那么可怕。
那個看起來又囂張又討厭的家伙，他剛才沒有帶對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