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御兔的傳奇之一

　　有一說一，耶格爾·索拜克并不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只是一個和大眾一樣，正常的由簡入奢易的俗人。說白了，有了戰巡這這樣前凸后翹的大姐姐，誰還要巡洋艦那些青澀平板的黃毛丫頭啊！

　　他當然也對自己的新船愛不釋手，很快就把暴風雪號當牛夫人拋在了腦后。這段時間就差在艦橋上的司令官座椅上腐爛不起了。

　　…御兔號戰列巡洋艦本就是考慮到了旗艦功能，是有專門的司令官室和指揮官位的，而且裝修得還挺金碧輝煌的，且居住性也能堪稱上等。

　　可是，有了新船，卻被蘇琉卡王命令親自駕船去敵前偵查，那可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時，由晨曦天使號，以及火神艾冉號兩艘泰坦艦統率的374艘帝國戰艦，在三十個小時之前，就全部抵達了奇跡之環毗鄰的DL287星系。

　　然后，負責為主力先導偵查的索拜克分艦隊，在給出了“我方暢通無阻”的報告之后，很快便收到了蘇琉卡王殿下那大大咧咧地“隨我沖陣”的命令。

　　耶格爾·索拜克頓時覺得小心肝拔涼拔涼。好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反對，蘇琉卡王就被法瑞爾上將和巴爾中將等人勸住了。

　　“確實，大家從黎明星域各處集結過來，不少艦隊甚至還是從榮耀之門趕過來的，多少都會有些疲累。這時候馬上進行沖陣，就算是我也顯得太蠻勇了一些。”布倫希爾特女王從善如流。

　　索拜克心想您也知道自己莽啊！不過，他的小心肝也總算是穩定了一點。

　　“那么，就按照原計劃時間，開始輪流修整吧。奧斯坦娜，給將士們發A餐。”布倫希爾特吩咐道。

　　所謂的A餐，指的豐盛味美營養全面但同時又保證了高油高糖的軍中大餐。說白了就是在執行作戰任務之前的福利。

　　說是斷頭飯什么的也太惡毒了。帝國將領們每次開戰之前都是堅信自己能取勝的。沒有這種氣魄，便不會打下這般大大的疆土了。

　　法瑞爾上將道：“不過，我方在此地屯兵真正一天，地球艦隊遲早是會發現的，突然襲擊的可能性便不存在了。”

　　“我原本就沒有突然襲擊的打算。艦隊從新大陸各地趕來，對面的地球人哪怕神經是蛞蝓蟲的黏液揉出來的，也都反應過來了。況且，他們三個月以前就在演練陣型了，難道是沖著掠奪者去的嗎？”布倫希爾特嗤笑了一聲：“大家大老遠地從各地趕過來不容易，如果不堂堂正正地立下不世之功，難道不會覺得意難平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大家自然也不會反對了。

　　索拜克倒是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偷襲，但如果是自己第一個上還是敬謝不敏了，對蘇琉卡王的英明決策自然是萬分贊同。

　　然后，他就聽到殿下道：

　　“在這個期間，就由索拜克卿，你去親自探查一二吧。”….

　　后面的話，索拜克就幾乎什么都聽不清楚了，只能滿頭大汗，吶吶地接受了這個命令。他固然覺得，頂著地球艦隊一萬門主炮去做敵前偵查很危險，但直覺告訴自己，笑得燦爛絢麗宛若旭日的蘇琉卡王殿下，可比對面的地球艦隊危險多了。

　　當然，大約是由于視屏通訊畫面不清晰的緣故，與會的一眾高級將領倒是看不清他的臉色，大約都覺得這個年輕人“訥于言而敏于行”，果然孺子可教也。

　　再然后，卻是忠誠可靠沉穩冷靜的塞爾璐小姐，認真告知了商議的結果。。

　　“奇跡之環上面，共同體探索部隊和我方都相安無事。另外，他們的艦隊也沒有對我們駐留在那里的工程艦隊發動突襲，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似乎是沒有得到開戰的消息。只不過，根據奇跡之環的觀測哨回報，地球人的主力艦隊正在星系外環布陣。最前沿防護艦和武庫艦群，距離躍遷點只有0.5個天文單位。”

　　“…也就是說，我們只要一進入躍遷點，在正常航行下最多二十分鐘，就會進入人家的炮擊范圍了？”索拜克哆嗦著嘴角問道。

　　“如果是亞光速飛彈的話，甚至剛進去人家就能開火。”塞爾璐小姐聳了聳肩：“巴爾參謀長已經把偵查事宜全權托付給我們了。不過她建議，還是單艦行動安全一些。”

　　既然是敵前的偵查行動，目標越小當然便越是安全。這么一算，單艦便顯得比一整個艦隊安全多了。

　　“那么，要換成暴風雪號嗎？”塞爾璐又問道。

　　單艦的目標比艦隊小。同樣的，巡洋艦的目標當然比戰列巡洋艦更小了。而且，暴風雪號和御兔號一樣，也都裝備了大型的引力波接發裝置，偵察機指揮終端，數據鏈中樞乃至于神秘學性質的星見臺，可以起到旗艦職能，更能執行偵查任務。

　　“…這個，換成暴風雪號嗎？”索拜克有點舍不得自己的新老婆，他本來是準備糜爛在御兔號舒適的司令官座椅上的。

　　“不換嗎？”

　　“要換嗎？”

　　“下官明白了。您是堪稱‘黎明之狼’的天下名將，更換旗艦之事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可又忽然換乘了老艦，落到對面眼中，卻反而顯得鬼祟了。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堂堂正正到最后。戰斗要堂堂正正，偵查也可以堂堂正正，這才配得您的威名！”

　　“…如果我告訴你，我單純只是覺得，戰列巡洋艦比重巡洋艦安全一些。你會信嗎？”

　　“哈哈哈哈，這其實也是一個很充分的理由嘛。”

　　索拜克長嘆一聲，抱頭喃喃道：“所以，為什么又是我呢？為什么要針對我呢？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呢？”

　　對這幅慫樣，塞爾璐小姐已經完全習慣了，但卻表示情緒穩定，甚至感覺有點甜。

　　她知道，歷史上的那些智勇雙全的大英雄，并不永遠都是光偉正的樣子，其實在私下里也總有各種怪癖和毛病，也會有很多充滿了人情味的接地氣的表現。….

　　譬如說，像是索拜克長官這樣的人，接地氣的表現就是說騷話吧？可就算是這樣，騷話也只會在自己最親近的人旁邊說的。在其余將士面前，可一直都是智珠在握鎮定自若的。

　　塞爾璐小姐忍著笑道：“因為巴爾參謀長女士說了，當初您才是第一個發現奇跡之環的帝國軍人。現在再負責偵查，難道不是宇宙之靈的冥冥指引嗎？”

　　好，好你個奧斯坦娜·巴爾！平時笑得那么典雅文秀跟個大學里的文學院女教授似的，沒想到居然那么毒啊！我以前到底合適得罪過你了，要這么害我！

　　這個時候，艦長佩格塞中校道：“那么，下官倒是有個建議。”

　　這位年輕的中校是紅山艦長的繼任者。于那位基耶揚人老水手不同，這是一位正經從帝國皇家艦隊學院畢業的高材生，而且還在大元帥府的中央任過職。雖然是學院派出身，但卻沒有大多數學院派軍官的眼高手低，且踏實可靠。

　　他加入索拜克分艦隊的時間不長，但還是很得索拜克信任的。后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但卻知道，多聽取有能之人的見解一定是很好必要的。

　　至少這樣，是可以讓自己活得久一些。

　　“歸根結底，我們知道開戰了，但我們不知道對面的地球人知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們明明是有著優勢兵力，卻只是開始布陣，但任何主動攻擊，甚至偵查的行為都沒有。這其實是一個消極的反應。而我們的任務，其實是為殿下確定對方的意圖。”

　　佩格塞中校沉吟了一下：“下官以為，既然他們的態度消極，那我們僅僅只是單艦抵近，應該是不會引發主動開火的。”

　　索拜克覺得艦長的判斷雖然有道理，但未免太主觀了一些。

　　“不過，若是保險起見，在躍遷之前，就讓我們的引力波發生器，在全星系的公共通訊頻道中放音樂吧。”

　　“哈？”

　　佩格塞艦長笑著補充道：“這其實是一種和平行為。第七次銀河戰爭，帝國和聯盟艦隊在費摩星區對峙的時候，如果是要打，就正常地走流程。如果不打只是做個樣子，就一邊走流程一邊放音樂，進了主炮射程也只是打幾輪信號彈。”

　　塞爾璐小姐大驚：“居然還有這種操作嗎？”

　　“…是啊，前線老水兵們的潛規則了。第三次銀河戰爭結束，銀河文明議會成立以后，帝國和聯盟的沖突便愈加可控，戰爭模式也愈加默契，才漸漸有了這些潛規則。不說是艦隊戰了，甚至連星球地表的陸戰，乃至于探索隊的偶爾相遇，都有這些小規矩。”索拜克冷笑一聲，一副懂行的老油條的樣子。

　　不過，這貨畢竟是在殖民地長大的，當過警備團和鎮壓部隊的基層軍官，確實是個懂行的。

　　佩格塞艦長也頗有些唏噓地嘆了口氣：“是啊！所以銀河文明議會之后，還爆發過的四次銀河戰爭，兩國的實控范圍和國力對比沒有此消彼長地變化。可這八百年前，卻總有新的國家，新的種族勢力興起又衰落。在一個世紀間大出風頭的新興強國，很難在下一個百年繼續興盛，有些甚至已經溟滅在宇宙間了。”….

　　塞爾璐小姐只是單純覺得，這位年輕的艦長口才很好，說得話也挺有詩意的。

　　索拜克的眉頭卻忍不住跳了一下，總覺得這些內容和自己看過的某本禁書有點像，更像是那本禁書的第二卷內容的個人總結。

　　他幽幽道：“艦長，您確實是個聰明人。可這年頭，聰明人看多了不該看的東西，是容易變成…嗯，反體制分子的哦。”

　　艦長露出了坦蕩誠懇的笑容：“提督，下官只是表明，藍星共同體這個宇宙第三大軍事強國，說不定是很難活躍到本世紀的下半頁的。”

　　你最好真的是這個意思。索拜克雖然很想再甩上幾句狠話，但艦長這似笑非笑的樣子，仿佛是在反問“提督，那禁書您不是也看過？”，便只好作罷了。

　　所以，宇宙之靈在上，為什么我遇到的搭檔都是這種類型呢？耶格爾·索拜克為自己的命運哀嘆三秒鐘，又道：“不過，在目前的態勢下，總覺得微妙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了。”

　　“或許在這個時候，要的就是要這種欲蓋彌彰的感覺。然后，就是信任艦員的操作，和這艘御兔號的性能了。”興致勃勃的塞爾璐小姐卻道：“長官，我覺得啊，要奏樂的話，最好就是用地球人那邊的，而且最近流行度最廣的名曲。”

　　“哦，《星空暗面》還是《可曾聽到人民的歌唱》？”索拜克無精打采道。

　　“這個，還是《星空暗面》吧。后者味太重，一不小心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反體制分子呢。”塞爾璐小姐道。

　　合著你也門兒清啊！

　　就這樣，短短的修整之后，御兔號戰列巡洋艦便開著公放，躍入了奇跡之環星系中。然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漫天的人工星光，幾乎支配了索拜克肉眼所見的所有視線。

　　在這個瞬間，他的頭腦一片空白。

　　然而，佩格塞艦長的判斷是正確的。御兔號確實已經在亞光速導彈的捕捉范圍之內，甚至絕對已經被對面的武庫艦群鎖定了，但她們并沒有開火。

　　此時是8月7日，銀河標準時間的22點之后了。正常情況下，對面的共同體軍人應該絕大多數都休息了。可看現在的場面，對面的共同體艦隊明顯已經進入全面戰備狀態了。

　　可是，他們依然沒有開火。

　　于是，沒等到索拜克做出指示，佩格塞艦長便做出了指示。御兔號的表演就這么開始了。

　　御兔號這次播放的《星空暗面》并不是原版的電影《冷丘》的主題曲，而是重新編曲過的演唱會版。節奏更快，歌唱更自白，更容易傳唱，曲風還加入了許多勁爆的電子樂。

　　這艘盯著騷包的涂裝的戰艦，就這么放著騷包的音樂，以配上更騷包的巡航姿態，在共同體龐大艦隊的圍觀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開始巡航。

　　他們走的是一條不規則的半圓形，最近的時候，甚至已經抵近地球主力艦的主炮有效射程了。那些獨立級無畏只要向前一步萬炮齊鳴，就能瞬間把這些大大咧咧的戰巡撕成碎片。

　　可是，地球人還是沒有開火。

　　御兔號甚至兜到了距離奇跡之環只有0.5天文單位的位置，甚至和上面的帝國探索隊談笑風生了一下，方才開始調頭。這一次，她再次穿過了共同體艦隊的陣線，姿態始終放肆又得體，甚至還很高情商地向對面的地球戰艦發去了個友好信號。

　　“值班辛苦了？吃了嗎？宵夜吃得是啥？”

　　“…方便面泡壓縮餅干和罐頭午餐肉。”對面的地球人大約是覺得保持沉默就輸了，居然還真回應了。

　　“啊哈哈哈，我們是奶油蘑菇面和烤肉排，還有冰淇淋唷！啊哈哈哈！”

　　破了大防的地球艦隊惱羞成怒地直接掐了通訊。可一直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居然還是沒有開火，目送著御兔號再次躍遷離開了本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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