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年輕的時候學的是天體物理學,并非歷史學家,但對修行者的前塵過往也還是有些了解的。從銀河大航海時代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千多個歲月,你可聽說過四個月就從五環突破到圣者境界的人?”
余連心想也就是我見多識廣兩輩子什么場面都見過了,要不是這老腰早就閃完了,便一本正經道:“有啊,對面的伊萊瑟爾大帝。”
有一說一,那可是確實是真正的天才!就算是在天才輩出的晨曦之龍家族出生,也絕對算得上是最頂尖的天才。就算是兩世為人的余連,也難免不為那位虛空皇冠的當代主人的天賦而驚嘆。當然了,帝國的后面一位至尊依然是這種等級的天才,那也只能說,宇宙之靈實在是太眷顧個這個晨曦之龍的家族了。
“他二十五歲的就進入圣者階段了,從五環到六環好像只花了兩個月。”
當然,那兩個月時間,他是在螺旋大十字星云的黑暗世界中度過的。在那里,他以一位路過游俠的身份莽穿了整個星云,據說是經過了大小戰斗近百次,格殺的黑道巨酋和頂尖靈能者也達到了兩位數。
所謂的以戰養戰,在戰斗中成長云云,聽起來有點道理,但其實也只適合實力天賦和運氣都絕頂的主角型人物了。而在之前的兩個世紀中,伊萊瑟爾大帝就是典型的主角。他的這段故事,也成了自身最傳奇的經歷之一,一直到今天還是各路帝國文宣部門的素材庫。
然而,蘭九峰卻道:“那是帝國方面泡制的傳說。”
“嘎?”余連一怔。
“他升格到六環花了一年時間,在有明確記載的靈能者歷史上只排名第三。打穿了整個螺旋大十字星云倒的確是真的,但并非是單槍匹馬,而是帶了一艘戰艦和一整個連星界騎士。”師父又補充道。
“啊,這個…”
“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蘭九峰捋著銀須笑道:“他的原話是,春秋筆法可以模糊真實,而群體記憶卻也是可以被塑造的。這樣的做法雖然很可恥但確實很有用。”
“是的,我當時也在場,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證明這一點。”她笑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您在場?”余連驚問。
“不,他打穿螺旋十字的時候我在場。那個時候他才二十五歲,連選王都不是,只是個小公爵。”黑月伯爵笑道。
這至少已經是快兩百年前的事了吧?
呃,好吧,考慮到黑月伯爵的傳奇也已經有四五個世紀了,這好像也不是奇怪。
黑月伯爵又道:“當然,有一說一,那幾個黑道高手確實是他親手格殺的,都是越級,其中一個還是條老蛇頭呢。明明是養尊處優的帝國皇室成員,但卻兇狠悍勇得仿佛一個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一個世紀的廝殺漢。面對那天生的煞氣和霸氣,大多數人十成實力能發揮出個七八成,便算是不錯了。哈哈哈,如果不是皇帝干掉那個老蛇頭,搞不好螺旋十字都要變成蛇的勢力范圍了。”
“這么說,伊皇還算是給宇宙做了件好事了?”師父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蛇居然還有這么跳脫的一面?不過,有一說一,這應該也是帝國文宣部門泡制的話題。蛇如果要從幕后轉到前臺,早千年就沒有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這時候,卻聽蘭九峰笑道:“徒兒,你需得知道,就算是皇帝也是用最極端的以戰養戰的方式,也花了足足一年時間才讓自己步入了圣者境界。為師也希望,你先打好基礎,將自己所取得的能力全部掌握到得心應手,再考慮下一步。”
余連點頭受教。這是老成持重地教誨,多聽聽多想想總不是壞事。而且,自己現在也還不到二十四歲,已經是五環,已經很創紀錄了。
便宜師父又道:“不過,為師有你的能力,也是在而立之后了。你的天賦當是在為師之上的。身為長輩,倒是沒必要用自己平庸的經驗去限定子弟可走的路。”
余連心想您可是地球人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八環,您都平庸的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靈能者可都得去自刎以謝天下了。
“為師說的建議也依舊只是建議,你需要牢記的,無非是道法自然罷了。”
“弟子曉得。”余連再次誠心誠意地抱拳鞠躬。這教誨比剛才的話更有意義,雖然過于廣博便有了正確的廢話的嫌疑,但想咱這樣的天才,要的便是這樣頓悟的感覺。
“那么,你終究是官家人,軍務在身,為師就此別過吧。”師父道。
“我也同行。”黑月伯爵笑道:“我的身份就更敏感了,到現在人頭還掛在帝國的通緝榜單上的第一頁上,但共同體官面上的人,應當也是不想見我的。”
便宜師父一直自稱方外之人,他雖然嘴上從來沒有提過,但余連卻知道,他老人家其實對李元帥之后的藍星共同體的政經高層是很失望的。至于黑月伯爵…現在共同體官方都從來沒有承認過祂是真實存在的,關系可想而知是有多微妙。
確實,未免尷尬,還是一走了之的好。
“只不過…”余連看了看也大包小包地提著自己的行李跟在師父后面的雙胞胎少女。
這兩小妹子哭哭啼啼地抹著眼淚,明顯是不想走,見余連看向了她們,頓時投來了求助的目光,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分明地閃過了一絲明顯的悲切和哀求。
“小師叔。”莫邪無聲地張了張口,探出了一只手。
嗯,戲是有點演過了,但看得出來,她們確實不想走。
“師父,她們的話…”
“她們才十七歲,上高二呢。”蘭九峰捋著銀須道:“已經打著社會實踐的旗號休學將近一年,豈能再放任自流。雖然她們已經拜入了我靈研會門下,那么就更不能讓她們的父母失望了。既然是有稱號的真傳弟子,連大學都沒上過也太不像話。你們兩個,回去以后要速速將功課補上,若明年大考過不了大學分數線,我就將你們的稱號收回贈于你們的師弟妹。”
“啊,怎么可以這樣?”莫邪抱著了腦袋大聲道:“太師父,以前靈研會沒有這規矩。”
干將也道:“而且,而且,泰阿師姐不也沒上過大學嗎?”
便宜師父卻冷笑道:“那是以前,為師既然說了,那這規矩從今天開始便是有了。”
“怎,怎么可以這樣?”
“你們的巨闕師兄可是博士。新入門的魚腸師弟也是帝國那邊圣蘇蘿醫學院的高材生,既然有他們珠玉在前,其余弟子便不能落后了。”
兩姐妹差點就“哇”的一下哭出來了。她們確實已經遠離高中課堂將近一年了,只要想到隨后一年將要過的日子,便實在忍不住悲從中來。
余連實在是同情不起來而且很想笑,但自己和這兩師侄女的關系還是不錯的,便耐心勸道:“這個,多讀書總是好的。你們是靈能者,不應該懼怕普通的課業嘛。”
“小師叔,你也是靈能者,可以和虛獸打上一整天。現在要你每天繞著這艘戰艦的中軸跑十個來回,你去嗎?”莫邪沒好氣道。
嗯,這形容真貼切。
可無論如何,兩姐妹便只能隨著師父返回本土了。現在出發是肯定可以趕上八月底開學的。如果一切順利,說不定還能讀個暑假補習班呢。
不過,再離去之前,師父卻又像是想起了還什么,補充了一句:“此次別過,為師也要閉關了,尋常事自去找你的大師兄…嗯,如果又有此次這般地好事,也莫要再來虛境打擾為師了。”
余連看著便宜師父,明明還是穿這樣一身輕浮的花襯衫,明明戴著墨鏡翹著老流氓一樣的笑容,但氣息乃至于存在感,是真的愈加縹緲了。若是閉上眼睛,就算是自己這個五環巔峰,擁有“宇宙知覺”和“次元直感”的靈能者,都感受不到其存在的。
“師父,您莫不是…”余連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頓時狂喜得都有點不敢承認了。
“徒兒,道法自然,莫要強求,也莫要強問啊!”師父笑道。
“那么,對面的薩督蘭公爵…”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薩老弟地路,為師如何得知呢?”
好吧,有的修行者要的便是有進無退的決斷,認為只有抱著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決心,才有可能挑戰超凡領域的至高境界。有的卻覺得萬事萬物都需要保持一種淡然的平常心,有了大自在的境界,更高深地超凡領域便是水到渠成了。
薩督蘭公爵和他們帝國那一脈自然是前者,成功率怎么樣不好說,但上輩子,就連那位橫壓一世的皇帝陛下,據說也是在準備看看強行突破看看九環之后的風景時隕落地。余連衷心地希望師父他老人家會是后者。
至于同樣在此次遺跡發掘行動中收獲頗豐的黑月伯爵,則隔空拍了拍余連的肩膀:“老夫便不指望這輩子能到蘭兄的境界,但直覺告訴我,這樣有趣的事以后應該還會有不少的。那么,余連小友,有緣再會吧。”
就這樣,師父和黑月伯爵,拖著一步三回頭卻必須要重新回歸現實生活的雙胞胎少女,乘上了他們的那艘小型游艇,慢悠悠地駛向了星海的彼端。看他們的航程,應該會繞過新大陸公路,從一條只能通行中型船只的直線航路返國。
通常來說,這種人跡罕至的支線航道都是海盜的重災區…不過,若真有海盜搶到師父和黑月的頭上,余連對那種展開還是挺期待的。
他估摸著,正和王座號在同一個星系內,隔了至少一個天文單位伴飛的帝國艦隊,應該也發現這邊的情況了。他們應該也猜到是師父走了,但卻完全保持了沉默。
或者說,在王座和帝國艦隊于十天前離開古船所在的星系之后,明明全程走的是一條路,卻都當對方完全不存在了。仿佛之前的精誠合作完全不存在似的。
“嘖,這么翻臉不認人的德行也確實很帝國便是了嘛。”余連嗤笑道:“我們可是一起下了遺跡,還一起打了蛇的嘛。前天我給索拜克老兄發個日常問候的時候,他居然裝作沒收到。呵呵呵,之前在戰神祭的時候明明還算是并肩作戰的戰友,才這么點時間,就被薄情寡義的帝國貴族們同化了啊!”
伊娜面無表情地瞥了余連一眼,紅寶石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熾熱:“…長官,如果您真的想要確定一下對方的態度,要不就開上一炮?”
余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剛想要吐槽,便見狙擊手小姐已經摸出了一枚單邊的護目鏡戴在了左眼上。這模樣頓時讓自己聯想到了自己上上輩子看過的那本國民少男漫畫中,號稱宇宙帝王的大反派和他的各路嘍啰們。
“你就是想要試試效果吧?”余連沒好氣道。
“下官確實是想要試試這寶具效果。”伊娜卻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從終端中調出來一枚本星系的小行星:“不如就沖著那里來上一炮吧。現在的即時距離有一百一十二萬公里,如果能精確命中,就能把我軍的命中記錄拔高一大截。而且也相當于是和對面帝國艦隊打個招呼。”
沒等到余連回絕,她又道:“蘭真人和黑大俠走了,您現在應該很寂寞,我們就只能自己找樂子了。”
“所以對面帝國艦隊的反應就是樂子嗎?”
“下官沒這么說,只是想確定一下他們是不是還活著。”伊娜摸了摸戴在左眼上的護目鏡,表情平靜但眼神依舊熾熱,確實是越來越像那個宇宙帝王麾下的邪惡反派了。
伊娜左眼上的護目鏡乃是從探靈號上拿下來的道具之一,經過“啟明者遺物鑒定大師”的黑月伯爵的鑒定,確定這是一種專門供感知型靈能者使用的戰爭寶具,可以加成對敵目標的感應,對目標的鎖定成功率,甚至還可以即時從科技和玄學兩方面計算目標的弱點。
這樣的寶具,對伊娜這種神射手的加成簡直是天造地設級的。也怪不得她這段時間總想要找個什么東西轟上兩炮來找找感覺了。
余連很理解對方。他覺得,自己其實姑且也算是感知型的靈能者,要不是已經有了伯爵交給自己那雙藍手套,估計也會對這個單片護目鏡下手的。
“嗯,確實,你來了這么一炮,不但能拔高我軍的主炮命中記錄,也相當于是把這種射程常態化地加入了射程范圍內了。我們將這個消息告訴對方的帝國艦隊,也能起到一定的威懾效果。是這樣吧?”余連盤算著道。
“…下官就是這么想的,只不過是不太會說話。真不愧是您。”
“你才不是這么想的!不然之前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不,下官就是這么想的!您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啊!再怎么說,我現在也是個少校啦。我雖然書讀得不多,但現在也是在思考的。”伊娜一本正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