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米泰莉心想如果不是非常時刻,如果自己不是可汗,如果自己年輕五歲,一定會和這家伙成為仇人。不過,經過了剛才的打擊,她現在發現,自己的涵養和城府居然再次有了質一般的提升,甚至還能耐著性子表情平靜地問道:“哦,那就先說好消息吧。”
預言家小姐道:“這個要塞上有一種可以干擾引力信號的兵器。可以直接照射在重力井上,形成引力紊亂,這樣便可以對躍遷引擎的運轉形成干擾。”
大可汗作為統帥的那一部分思維頓時運轉了起來:“哦,這也便是剛才那兩艘帝國偵察船沒有及時逃掉的原因?”
預言家點頭。
“也即是說,所有想要進入本星系的敵艦隊,想要出去便沒有容易了。”大可汗沉吟道:“這是不是可能構成一種分割包圍的可能性呢?”
“在下不擅兵事,沒辦法在這方面給您建議。”她道。
“那么,時間呢?這件武器的持續時間。還有,啟動照射之后,對重力井的另外一邊會不會有影響。”
“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我會盡快確定的。”預言家小姐道:“請再給我四十八個小時。”
可汗道:“你最多還有二十四小時,我會給你三艘高速戰艦配合你試驗。”
“明白。”預言家小姐確實是個坦率人,并沒有準備討價還價,卻又告訴對方:“至于壞消息的話,我們雖然迅速擊沉了對方,但帝國大本營或許已經收到消息了。”
大可汗微微蹙眉開始思索。要知道,這里可是新大陸而不是銀河本土,沒什么即時通訊手段。按理說,這兩艘驅逐艦在被擊沉之后,帝國那邊應該也要好幾天才會收到消息的。
預言家小姐無聲地嘆了口氣,又像是玩雜技般地耍弄了一下星牌,然后在可汗面前打開了一個扇形:“抽一張。”
托米泰莉同樣面無表情地隨手抽了一張,打開卻是一個懸掛在星空之中的棋盤。一只彷佛神祇一般的巨手從星空之外伸了下來,按向了一枚還在燃燒著的棋子。
“…你當我是沒玩過星牌嗎?里面就沒有這種牌,分明即是你現變的。”可汗冷冷道。
“意思對了就行。那艘天啟鷹號上被動了手腳,或許是某種共生性的煉金造物,一旦被擊沉,另外一邊是會有反應的。可汗,我們現在上棋盤了!”
與此同時,帝國榮耀之門殖民地最靠近邊境的住人星系,鳶尾十字星系之中,駐扎在此地的帝國遠征軍前鋒艦隊旗艦,泰坦艦“晨曦天使號”船內。
在龐大艦體內一處不起眼房間中,一位穿著銀灰色制服的帝國軍上校女士提著鑷子,將一架只有拳頭大小的戰艦模型夾了起來。
那戰艦模型看著應該是用硬紙做的,也沒見到它遇到了明火或強光什么的,便默默地騰起了一絲幽綠色的冥火,自燃了起來。
她就這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詭異的一幕,一直等到這艘紙模型燃燒殆盡之后,方才起了身,透過舷窗,向遙遠的星空比了一個祝福的手勢,隨即便接通了艦內通訊。
“閣下,懲戒戰士171號確定沉沒,和她一起行動的白山人44號也兇多吉少。”
奧斯坦娜·巴爾的聲音道:“明白了,辛苦了。”
帝國遠征軍前鋒艦隊司令官,也是銀河帝國目前最年輕的樞密院大臣兼最年輕帝國上將的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殿下,是在三分鐘后才接到這個命令的。
這時候的她并不在旗艦“晨曦天使號”上,而是身處本星系小行星軌道附近的太空城里,正在主持一座軌道燃料加工廠的建設開工儀式。
現在是共同歷832年5月13日,來自本土的遠征前鋒艦隊,由一艘泰坦和八艘新式戰巡會核心的艦隊,已經在抵達這個星系超過一個星期了。
這個鳶尾十字星系擁有一顆宜居星系,乃是帝國殖民星區的大門,也是新大陸公路的重要中轉站,但畢竟發展時間太短,主要的支柱產業是農業和食品加工,全部殖民地的人口也沒超過二百萬。在小半年前被掠奪者們大風過境了一把之后,更是多了十幾萬的死傷者和三倍于此的無家可歸者。
按理說,這樣一個損失慘重還在重建中的“偏遠城市”,應該是負擔不了大軍駐留所需的人吃馬嚼的。帝國方面當然也沒準備讓殖民地可以供養前線的大軍,依然從本土送來了源源不斷的軍需物質。換一個角度從正面來講,百萬官兵在當地駐扎,同樣會在當地消費,某種意義上不是可以促進商業流通嗎?
另外,如果這些駐留在此的大軍順便還拿出了寶貴的工程隊伍支持當地建設,那簡直就是千年難得的發展機遇了。
就比如說這個準備興建的軌道精煉工廠,可以就近采集附近小行星帶的礦產,就近為前線的大軍提供精煉高能燃料和合金耗材,多少也可以為國內的補給減輕一點壓力。這便是布倫希爾特小姐在帶領大軍進入榮耀之門之前,和樞密院達成的共識。
“一直到現在為止,我們都還不知道掠奪者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說不定要和他們在這里打成一場讓人曠日持久的爛戰呢。”蘇琉卡王小姐道:“正因為如此,才要未雨綢繆。”
樞密院大臣們都覺得這姑娘說得還是有道理的,但也表達了一定程度的疑慮。要知道,帝國方面雖然是有大軍踏到哪里田就種到哪里的傳統,但那是星際大航海時代早期的跑馬圈地時代。現在,帝國早就開始玩起強干弱枝的把戲了。本土之外,就算是許多快把皇帝陛下當成爸爸的附屬國都得不到技術轉移,甚至連工業水平都一直受限。
至于殖民地,雖然乃是屬于中央直接管理的行政區劃,所有大小官員都是宰相府系統選拔委任的,通過榮耀之門,其“物理”距離并不見得比本土最偏遠的省份更遠,但畢竟遠離銀河本土,不能進行即時通訊,便總有了點法外之地的味道。
如果殖民地發展了起來,會不會因此變成叛賊的棲息地呢?當下便又有樞密院大臣隱晦地提出了這樣的疑慮。
“竊以為,我們沒有因為火災的可能性,而排斥用火的道理。殖民地就算是未來真的會出現不穩的去世,也至少需要兩三個世紀的發展。到時候,在做的諸位都已經作古了。便是最年輕的我也是如此。”蘇琉卡王笑著聳了聳肩:“而且,殖民地發展到現在,大多數移民仍舊是忠誠的國族人類,若這都會叛離帝國,只能說明,晨曦之龍的天運也該結束了。”
這話說得實在是有點大逆不道,便是在場這些帝國最高級別的大老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我已經把建設計劃同樣擬了一份,遞交給宰相府了。那邊是同意撥款的。”蘇琉卡王小姐又理所當然地道。她完全就是一副“我還是個孩子,樞密院和宰相府的齟齬我一無所知”的樣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片公心”的樣子。
她正式成為樞密院大臣還不到一年,而且這大半年也不在帝都,更是樞密院中唯一的二字頭年輕人,也就只有她才能這么倚小賣小了。
于是,樞密院大老們再不接受,也只能這么捏著鼻子認同了。
倒是在即將散會的時候,樞密院首席的尹諾塔大公度多問了一句:“布倫希爾特殿下,您所謂的未雨綢繆?僅僅只是因為掠奪者嗎?”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可是,帝國的偉大之處不就在于,不管是閑棋還是好棋,只管去落子便是了。反正我們也是有足夠資源的。”
尹諾塔大公微微一怔,隨即哈哈大笑:“殿下,您這話,才像是一條真正的晨曦之龍啊!那么,就去做吧。”
雖說得到了帝國(在皇帝陛下當宅男時候)最高權力機構的首肯,但布倫希爾特小姐的首要身份依舊是大軍前鋒艦隊的司令官。
她得到的命令,是在5月10日之前抵達鳶尾十字這個殖民地的邊界星系,就近建立前哨指揮所。只要能夠在這個時日抵達,便能對整個新大陸公路形成威懾,給前方正在和地球人對峙,啊不,聯歡的“盟國”聯合艦隊形成穩固的戰略支持,也能取得一定程度上的戰略先機。
而在布倫希爾特的統率之下,全部艦隊提前五天便抵達了目的地。所謂早期的鳥兒有蟲吃,這一來早了,便有余裕來處理別的事情,一方面委派最新型的驅逐艦加入了探索工作,一方面則開始了建設工作。
對當地殖民地的市長和名流們來說,他們可管不得這種關系到宇宙命運的天下大政,只知道布倫希爾特王和她的部下們,給當地畫出了一副讓人神往無比的發展藍圖。
如果那些分布在太空軌道上的工廠全部建成,便至少會為二十萬人提供直接就業崗位,同時帶動周圍的。它們將會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光輝,就像是這個來基星球戴著的珠寶項鏈似的,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當地官員和名流們望著軌道上的工廠開始運轉,一個個笑容燦爛得彷佛盛夏綻開的西瓜瓤子。
布倫希爾特王在這些官僚和地方士紳身上鮮少會看到這樣誠懇的笑容,便也覺得心情很好,即便是奧斯坦娜·巴爾少將趕到,在她身邊耳語了幾句,都沒有絲毫影響到她的心情,甚至沒有影響到表情管理。
年輕的藩王掛著優雅而端莊的笑容,全程參加完了開工儀式,又做了一個五分鐘的簡短演講,把當地名流政要和施工隊員們感動得稀里嘩啦的。然后,才在眾人的歡呼中,返回了交通艇,返回晨曦天使號。
豪華的皇室穿梭艇剛剛離開了太空港,布倫希爾特便收回了笑容:“詳細說說吧。”
奧斯坦娜趕緊打開了星圖,在一片空域上標記了四個符號。
“按照原定的偵查計劃,懲戒戰士號和白山人號的聯合編隊,在這個時間內應該有可能出現在這幾個星系里。”奧斯坦娜道。
布倫希爾特掃了一眼星圖,三個符合在被化成紅色高位還打了問號的星域之中,還有一個則在已經探明了的航道上。
年輕的選帝王明白,長達三個多月的捉迷藏游戲,總算是有個結果了。
不過,越是在這種關頭,便越是應該冷靜下來。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接著露出了惡意的笑容:“有沒有這種可能,她們是遭到了共同體偵查艦隊的偷襲?”
奧斯坦娜·巴爾眨巴了一下深紅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主君,掛著毫無波動的文秀笑容道:“確實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已經給已經抵達大陸公路G7星系的拉穆特伯爵發去了星信息,讓她隨時做好對同星系的地球艦隊發動反擊的準備。”
拉穆特女伯爵也就是還沒有得到“猩紅彗星”這個綽號的吉亞菲爾騎士小姐。作為布倫希爾特小姐的首席打手和首席閨蜜,她帶著三艘戰巡和三艘航母先行一步,已經和鳥人貓人的聯合艦隊會和了。
如此一來,帝國在新大陸方面的兵力,已經徹底壓倒了對面藍星共同體的第十三艦隊。
在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里,對方現在連偵查船都沒有往那邊派了。
奧斯坦娜又看了看終端上的時間表:“現在離我下令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了,拉穆特伯爵應該得到消息了。她是一個行事果斷的名將,搞不好已經下令全部戰艦打開炮門了吧。”
布倫希爾特嘆了口氣,還沒有說話,便聽對方又道:“另外,共同體的第十三艦隊的指揮官,埃莉諾·波拿巴海軍準將,是個難纏的女士,或許會成為您…帝國的威脅。我已經下令,如果時機合適,是可以將她的座艦擊沉的。”
蘇琉卡王沒好氣道:“吉莉才不會這么做呢。說不動她和對面的那位波拿巴小姐很投緣,兩軍正在聯歡呢。另外,卿的嘲諷,我已經全部收到了。可是,我必須要說明,我之所以會詢問余連的行蹤,乃是出于戰術戰略的考量。他不見了蹤影,薩督蘭公爵和他的弟子索拜克上校卻也突然帶兵離開。再加上可以證明蘭九峰已經在新大陸出現。這背后的情況,難道不需要我細細考量嗎?”
“是的,所以屬下也只是闡述一個事實而已,絕對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埃莉諾·波拿巴海軍準將確實是非常典型的少壯派軍官,對帝國充滿敵意。我們要是在沖突中將其擊斃,對您…對帝國的未來總是沒有壞處的。”
“你啊…”布倫希爾特無奈道:“今天是5月13日,之前對掠奪者動員的偵查幾乎是飽和性的,卻一無所獲。可是,偏偏在余連和薩督蘭公爵失聯之后,卻發現敵蹤,你不覺得這里有什么關聯嗎?”
“有這種可能性。”巴爾少將坦率地點頭:“可是,屬下以為,您為什么要把余連上校薩督蘭公爵并列呢?不應該是蘭九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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