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只是個官方吃瓜的觀察團成員,老是cue我干嘛呢?
余連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但嘴上卻道:“既然是學院派的,那自然是慣于從戰史中尋找戰術的。”
“余連卿,別忘了,你也是學院派。”
才怪啊!我是標準的野蠻生長派。如果把我上輩子的經歷加進來,就算是進了月面軍校學習,那也更像是在讀成人進修班。你有聽說過讀進修班的也是學院派呢?
“總而言之,對方這樣的布陣,很像是第五次銀河戰爭時期的達咖星域會戰。”余連這話一出,在場的不少人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但他卻當做不知道,繼續侃侃道:“在那次戰斗中,是聯盟糾集來自十二個盟邦,共計戰艦兩千四百艘,迎戰帝國禁衛軍第二艦隊的一千一百艘戰艦。從兵力對比來說,和這次非常相似。在這種情況下,一方的實力已經占據了優勢,難點就不在于勝負,而是如何殲滅對方了。”
然后,那一次會戰中,聯盟名將艾米利斯·貝倫凱斯特元帥,就是采用了這種兵分三路的布置,有意給了帝國禁衛軍一種會被各個擊破的錯覺,吸引其直撲自己親自刷領的中軍。
艾米利斯·貝倫凱斯特元帥采用了彈性機動防御戰術,讓己方像是海綿一樣將帝國的戰艦們吸附在了亂戰之中,為另外兩路的圍剿創立了有力的時機。最終的戰役結果,帝國禁衛軍第二艦隊被擊沉了將近八成的艦船,艦隊司令官普利烏斯上將戰死。
這幾乎是帝國建國以來最慘痛的決戰失禮了,而當時在位的邁伽娜女皇更是在無限宮中的軍情會議上得知這個噩耗的。她在諸位重臣的目睽睽中,失態地大聲咆哮著“普利烏斯,還我艦隊!”,隨即俯地痛哭。
說起來,那位統率掠奪者的大艦隊取得了輝煌勝利的聯盟名將艾米利斯·貝倫凱斯特元帥,還是白毛狐貍的直系祖先呢。
代代世仇啊這屬于是!
“所以說,掠奪者是想要效仿一次聯盟的先人,將我們徹底殲滅了?”
“說不定還想請您到銀心去做做客呢。”余連聳了聳肩:“當然,若您確實覺得受到了冒犯,被挑釁到了,那不用懷疑,這一定是對方的意圖。”
布倫希爾特看著星圖,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哦?也即是說,我這么直接殺過去,就是著了他們的道了?”
“至少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掠奪者是希望如此的。”余連心想自己來都已經來了,也就只好勉強履行一下這參謀官的職責了,便上前一步,用手指在立體星圖上勾了一條線:“掠奪者的戰艦是什么類型,大家也都知道,他們的戰艦更注重防護和速度,以及船上的載員。與其說是正規軍團,我倒是覺得更像是更大規模的海盜集群。”
還是那句話,掠奪者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求財和求存,于是作戰的第一目標也并非擊沉敵艦,而是上船劫掠。他們的戰艦需要火力,但火力可不能太猛,要是一不小心真把獵物給擊沉了,那一定會非常尷尬的。
“既然那位灰坍將軍是個學院派,那應該還是非常熟悉聯盟海軍的標準戰術的。別的不敢說,至少他們陣型完全可以理解成一個彈性烏龜殼,那是真的很硬的。”
這話一出,除了那些還有點偶像包袱的,其余的軍官都笑了起來,兩米多高有著強者發型的米薩羅少將笑得尤其開心。
很正常,在帝國,黑聯盟是政治正確。而相比起帝國海軍侵攻如火,見敵必滅的戰狂風格,聯盟也確實更擅長保存己方力量。打仗的第一要務還是穩妥第一的,反正聯盟的人口版圖經濟實力都是當之無愧的銀河第一,只要不犯錯就總是能把對方拖死的。
“可是,如果我們被這個烏龜殼纏住了,是真的有可能被拖入亂戰。如此一來,敵人的分艦隊,就完全可以截斷我們的退路了。”
布倫希爾特微微頷首,示意余連繼續說下去。
“他們當然也可以讓全軍都聚成一個集群。不過,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掠奪者的戰艦本身就不是以遠程火力見長,沒辦法充分利用戰場的立體縱深。過于擁擠的艦隊隊列,也會讓它們無法發揮起穿插、沖撞和跳幫的優點。他們的兵力確實在我們兩倍以上,一股腦全部撲過來,固然會取得勝利,但損失和戰果都不會盡如人意。如果對方的指揮官,真是您說的那樣,是個聯盟的學院派,便應該是會做這種算術題的。”
布倫希爾特深深地看了余連一眼,嘴角忽然翹起了一個笑容:“閣下,您也聽到了?”
“聽到了,很出色的分析。”一個聲音在艦橋上響起,卻正是法瑞爾上將:“就算是最出色的參謀人員,也不過如此了。”
余連心想過獎,而且我覺得您這話似乎是在說,您的參謀人員已經做出同樣的分析了,而且微妙地有點埋汰我拾人牙慧的感覺。
既然已經要開戰了,按照帝國海軍條例,身為艦隊副司令的法瑞爾上將自然就不能繼續待在晨曦天使號了,而是前往了巴雷卡斯元帥號無畏艦上坐鎮。如果晨曦天使號有失,蘇琉卡王不能繼續履行全軍統帥的職責,他便將接管指揮權。
…嗯,雖然現在大部分帝國軍將士依然覺得,年輕貌美的蘇琉卡女王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很能打的樣子,應該就是來鍍金吉祥物。從一開始指揮艦隊的便還是法瑞爾上將。
這時候,便聽上將道:“那么,殿下,您也聽到余連上校的意見了。我方的處境,也應該了然了吧?”
“我從一開始就對我們的處境非常了然,法瑞爾將軍,您不會是也來勸我退兵的吧?”
“都到了這個時候,再說退兵的,要么蠢要么壞要么二者皆是如此。若是初犯便也罷了,可若還有人以此讒言亂我軍心,請殿下軍法從事!”法瑞爾上將的聲音一下子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法瑞爾上將明明只是個“凡人”,但氣勢卻比很多身經百戰的超凡者還強,這大概便是名將的血勇和驕傲了吧。
當初在帕里斯老爹那邊,余連也有類似的感受。于是,他便分明看到,艦橋上的高級軍官中,分明就有一個準將和兩個上校哆嗦了一下,一看就是法瑞爾上將“軍法從事”的對象。其中那個三十歲出頭的上校自己還認識,那是艦隊總參謀部艾塔卡上校,一位“啟蒙師”,“智慧”三環的了靈能者。
余連和他在軍官餐廳和休閑沙龍“偶遇”過幾次,因為都是靈能者,自然還是有些話題可談的,便一起坐下喝過幾杯聊過幾次天。
嘖,這么慫?真是丟盡了靈能者的臉!
…什么,你說“智慧”是通識類靈能,基本上都是搞研究的,還沒有“探索”能打?所以慫是常態?
對面那只白毛狐貍也是“智慧”啊!沒見她慫過,連虛境的副本都下過呢。
這時候,卻聽上將的聲音一緩:“只不過,既然已經明了敵艦隊的意圖,我們卻絕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在下的意見,全軍在十分鐘之內發動全面進攻!以最快的速度擊垮正面的敵方艦隊!”
這一次,便是吉婭菲爾等人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愕然,唯獨只有布倫希爾特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十分鐘啊,連舉行勝利祈愿儀式都不夠啊!”
是啊,開戰之前是要祈愿勝利的。這可是神圣而高雅的儀式感!這不,看著那些正在艦橋中央堆火盆的艦員,還有那個一人等高精致得完全可以放到高檔奢侈品店當藝術品賣的“女皇”人偶娃娃,幾十件以假亂真的出自各文明神話故事中的“神器”,感覺這儀式的規模,這氣場,華麗程度,可比上次在西尾戰役之前的要高多了。
不愧是祈愿勝利儀式的發源地啊!說實在話,余連對這種儀式還是蠻期待的。
“沒有必要。”法瑞爾上將卻對大家說:“有這祈愿儀式的時間,我們的無畏和您的晨曦天使都已經完成七八輪主炮齊射了。況且,人類遨游星河的歷史已經有三千多年了,但這祈愿勝利儀式滿打滿算也就一千一百年,沒理由我們就一定要做。”
大概是覺得自己這話多少還是有點顛覆常識,他便又補充道:“當然,反正對手也是掠奪者,不用講什么戰場榮譽。”
“殿下…”首席領航員羅瑞安中將大概是想要勸說幾句。按照傳統,一會主持這個祈愿儀式的可就是他了,這是一個很大的榮譽。而且,一些老牌的靈能者,可是相信這種儀式能溝通天地對話宇宙之靈有益自己的修行的。
然而,沒等他說話,布倫希爾特直接道:“很好,對付這種家伙,確實不用講什么江湖道義!祈愿儀式取消,準備作戰!”
合著我上輩子燒娃娃儀式沒有了,就是從你們開始的啊!破案了!余連想。
布倫希爾特對欲言又止的首席領航員道:“那么,羅瑞安將軍,我需要您幫我進行敵前預判!”
中將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無奈,但瞬間便切換到了臨戰狀態的鄭重和凜然:“明白!”
這位五環的“制圖師”已經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和其余高級軍官不一樣,他的位置并非是周邊擺滿了終端熒幕的座椅,而是一個有五層臺階的圓形平臺,是僅次于布倫希爾特指揮位的艦橋第二高度。
它位于艦橋最上層的最前端,正對著巨大視窗之外那廣袤無垠的星辰大海。平臺的每一層臺階上都紋著古樸的紋路,用色澤明亮的奇特石材砌滿了每層之間的空間。
隨著羅瑞安中將帶著三個靈能者上了平臺,溫潤的靈光便沿著雕紋宛若活水一樣流淌了起來。那些廣潤似乎是浸入了石板之中,頓時帶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于是乎,艦橋前端的畫風,頓時便從科幻變成玄幻了。
然而,緊接著,玄幻的方式,卻又是以科幻的方式具象了出來。便只見艦橋中央的立體星系沙盤又是一邊,原本代表敵艦隊所在的一大團紅色,變成更加清晰了。戰場周邊的溫度變化、恒星力場、宇宙輻射正在以更精確的數字反饋在了星圖周邊的提示圖標上。
“敵正面艦隊,無畏艦6艘,其中噴火型4艘,母艦2艘!戰列巡洋艦20艘,強襲航母45艘。”羅瑞安中將一邊回答著,一邊已經將所有的無畏艦的位置標注在了星圖上:“其余情況,我們需要繼續前進!”
“批準執行!”布倫希爾特已經走上了自己的指揮位:“全艦隊,進入第二前進速度!法瑞爾上將,再將敵方艦隊納入射程之前,我要艦隊改為3號陣型,可以做到嗎?”
來自巴雷卡斯元帥號上的通訊似乎有了數秒鐘的停頓,可緊接著,便變成了一個非常誠懇的“明白!請盡管放心!”
雖然是來自傷亡公里之外的通訊,但余連卻能感覺到對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欣慰。
法瑞爾上將幾乎算得上帝國軍中首屈一指的艦隊作業大師,這是在之前的“榮耀使命”中已經證明了的事實。布倫希爾特當然是很放心的,她甚至還悠然地端坐回了椅子,并且叫勤務兵給自己叫了一杯冰蜜酒,還不忘了給艦橋上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倒上一杯。
如果換做是一個男性統帥,這舉動或許略微有些輕浮了。可現在卻是位明艷動人的美女,大家便只會覺得這是位好生瀟灑颯爽無所畏懼的美人,我們可不能讓這些美人看低了,士氣頓時昂昂昂地就上去了。
當然,若以后布倫希爾特真的成長為上輩子那個雄才大略天下無敵的當世第一軍神,無論是多不合常理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解釋成名將本色了吧。
而現在,還只是初出茅廬被大家當做吉祥物的蘇琉卡王小姐一邊搖晃著水晶杯里的冰蜜酒,一邊繼續關注著星圖的變化。
這或許會這條時間線上,她成為當時軍神的第一戰了,以后一定是能上歷史教科書的。
不知道為什么,余連從沒有懷疑過,她會像自己干掉那些未來名人一樣,被歷史的變動之力而直接吞噬。
然而,就在余連陷入這瞬間的浮想之時,艦橋內忽然傳來了羅瑞安中將的聲音:“敵艦隊已經開炮。”
“敵艦隊已經開炮!”他又用更大的聲音重復了一遍,就仿佛是在確定自己的判斷似的。
這個射程?不說是其余人,就連余連都吃了一驚。
羅瑞安中將能在雷達發現敵艦隊反應之前就做出這等判斷,這其實是“探索”星環靈能者們的空間感知能力。他們可以在廣袤的宇宙中探索新的航道,辨認重力井的承載極限和坍縮頻率,識別可致命的宇宙輻射和別的危險,當然也能夠提前感應到對方艦炮的攻擊。
而且,大型戰艦上的有些靈能設施還能對這方面的能力進行再一步強化。
在余連看來,這其實和超凡者們互毆時預判對方的攻擊是一個概念,只是更大型更宏觀了一點點。
真正值得吃驚的問題在于,卻是掠奪者居然先一步開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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