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混戰

　　黑川清隆在桔梗的攙扶下狼狽逃跑中，在無數次追殺中命懸一線，就算是他自己也覺得好運。

　　自己身為黑川家家主的權威在武士們的進攻下徹底崩滅，黑川家忠誠的武士們也在選擇斷后的過程中為他以及黑川家流干了自己生命最后的一滴血。

　　現在的情況是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桔梗，你走吧。”

　　黑川清隆沒有想到最后留在自己身邊的居然會是大國魂神社送給他的巫女，桔梗，此時就算是大國魂神社的荒川靜之神官恐怕都已經叛變了。

　　忠誠也是有價碼來衡量的，尤其是秋山正亮作為大妖怪所展現出來的絕對力量更是讓身體里的金貓靈魂都被打出體外了。

　　“清隆殿下，你是認為我是那種沒有忠義之人嗎？”桔梗反問。

　　黑川清隆此時身上到處都是血，傷痕累累，黑川家的武士或許在最初對于他這位主君還有著敬畏，可是在廝殺中則徹底消失了，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斗。

　　主君可以流放、可以囚禁、可以命令隱退、出家，可是直接弒主這就是挑釁這個時代的主流價值觀了，只是身為大妖怪的秋山正亮并不在意這些，擁有絕對的力量在手，無論是武藏國上下發生什么內亂，他都可以輕松解決，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奪位，而是想要黑川清隆的心臟。

　　不論是人類中的陰陽師、法師還是神官、巫女，他們所修行的力量主要是用來對付妖魔，對于普通人效果不是那樣明顯，大妖怪的力量則是完全不一樣。

　　在史書、傳說中記載，平安時代的酒吞童子、玉藻前之流的妖怪，即便是朝廷派遣大軍也難以將其消滅，最后反而是朝廷的大軍被消滅。

　　傳說故事中的武士確實能夠殺死大妖怪，可是那背后是有著神明以及陰陽師的助力。

　　到了現在這個神明幾乎不怎么顯世的時代，大妖怪們就更加肆無忌憚，對于大妖怪們來說人間已經快沒有制衡他們的力量了，在這個戰國時代屠城滅國更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這是人類社會中可以和大妖怪匹敵的邪惡陰陽師和法師們絕對沒有能力做到的事。

　　此處是一處山坡之中，黑川清隆此時沒有馬，因此只能帶著桔梗往馬匹難以前進的崎嶇之地，黑川家的勢力再大，如果是外國的領地，那么也無法直接派兵追殺，這是當面挑釁，意圖攻占其他大名的領國，會爆發戰爭。

　　《白雪公主》的童話原型中白雪公主逃到小矮人居住的地方，白雪王后就無力派人追殺，就是因為小矮人所在的地方屬于另一位領主。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黑川清隆看著已經空了的箭囊，再看了一眼灰頭土臉的桔梗，然后發現她的大腿上留著烏黑的鮮血。

　　“你中箭了，這箭上有毒。”

　　黑川清隆一把扯開桔梗的緋袴，雪白的大腿露了出來，上面有著箭矢射中的痕跡，當時的那個情況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來的。

　　黑川清隆腦袋鉆在袴下吮吸著那中箭的地方，吸出毒血，桔梗臉上一紅，看著自己身下吸血的少年感到難為情，她摸著自己胸口處的四魂之玉，想要告訴對方這點傷勢不要緊，她可以治療好自己的傷勢，只是不知怎么，話始終沒有說出來。

　　黑川清隆感到自己的大腦有些暈，明明自己將毒血都吐了出來，為什么還有自己會中毒的征兆。

　　他站起身來，看著臉上的表情越發嬌艷的桔梗，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趕緊念起了南無阿彌陀佛，借助念佛的法力才將自己的頭暈的癥狀徹底抑制住。

　　“這傷口，很難看吧。”桔梗有些落寞地說道，受了傷，大腿上就必然會留下疤痕，即便是巫女，也只是平凡的女性擔任的，不可能不在意，也不會不在意。

　　“怎么會，你這傷口對于我來說是保護我的證明，你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來我的生命。就像是母親生產，生下孩子后，自己光滑的肚子都會多少一道皺紋或者一道疤痕，可是沒有孩子會將自己母親因為生下自己的身體視為丑陋的，身為丈夫因此嫌棄為自己生孩子的妻子，是沒有良心的，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這種沒良心的人。”

　　黑川清隆握著桔梗的手一本正經地說著煽情的話，眼神里充滿著專注和真情，就像是一位丈夫面對妻子。

　　桔梗大概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煽情的話，眼睛里竟然有些霧氣在彌漫著。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行為讓桔梗對于自己產生好感，也許是桔梗圣母美好、純潔一樣的心靈讓她本能地相信黑川清隆的話，她現在確實被黑川清隆的話所感動了。

　　沈夢溪來這個世界是為了尋找四只獅子，變回人類。

　　所謂獅子，根據沈夢溪所查到的資料，似乎印度國徽的圖案就是四只獅子，其來源是孔雀王朝時期阿育王石柱頂端的石刻，圖形臺基上站立著四只金色的獅子，象征著信心、勇氣和力量，如果加上老婆羅門所說的智慧，那么只要找到了這四只獅子，得到了這四樣珍貴的品質，就能夠重新變回人類的模樣。

　　四只獅子并非實指，而是虛指，象征的就是智慧、信心、勇氣和力量。

　　沈夢溪在《白雪公主》的世界中獲得了信心，想要在《聰明的一休》世界中獲得智慧，因此向一休和尚拜師，這是他來這個世界的主要目的。

　　只要學會靜坐在腦袋上畫圓圈的本事，獲得了智慧，那么他在這個世界就已經算得上功德圓滿，。

　　只是沈夢溪本體功德圓滿，他這個分身就倒霉了，他現在正在被大妖怪追殺。

　　黑川清隆仔細觀察著桔梗的表情，見她并沒有對于自己產生厭惡的感情，打從心底里接納了自己，他就緩緩松口氣。

　　說什么讓桔梗一個人自行離開，其實都是假話，桔梗走了，誰在這個危險的戰國亂世來保護他，他說要桔梗當他小妾，不僅僅是喜歡桔梗，還是想白嫖一個保鏢。

　　“前方就是森木家的鄰國，只要逃到森木家，我們就安全了。”

　　黑川清隆指著前方說道，大妖怪秋山正亮不可能完全違背契約對自己出手，因此他必須在逃跑的過程中爭分奪秒下強大起來。

　　“城主大人，你就這么想走嗎？”

　　遠處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男子聲音，黑川清隆頓時握住了自己的劍柄，望著前方，一位身穿白色花紋著白袴，頭上戴著烏帽子，手里拿著神道用的折扇，風度翩翩地走了過來。

　　青年男子此時的神態氣定神閑，優雅而從容，就仿佛是上朝的貴族大臣，宛若濁世中的翩翩公子，在其身后還有數名身穿白衣緋袴的巫女，強大的靈力波動讓黑川清隆以及身后的桔梗都感到膽寒，其人正是大國魂神社實際的話事人，權宮司荒川靜之。

　　“原來是荒川神官閣下，真是沒想到我們居然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見面，真是不免讓人唏噓。”

　　黑川清隆看著前方的青年神官，向其微微點頭，他的劍柄不由握緊了，此時的荒川靜之遠比上次見到的模樣還要更加可怕，不論是氣息還是意志，甚至殺氣也散發了出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高高在上，掌握著大半個武藏國的守護代，堂堂大名，同時還是大國魂神社的宮司，青年名義上的領導，不論是財力還是權力都不得不讓對方討好，甚至連對方祭祀的神靈大國主神也要讓自己成為其神眷者。

　　荒川靜之神官，在他面前諂媚著，就像是取悅君主以求獲得進身之階的佞臣，滑稽的小丑。

　　然而現在見面之后，兩人的形象徹底顛倒了下來，荒川靜之神官一舉一動都充滿著武藏國神道第一高人的優雅從容，強大又充滿智慧的笑容，數不盡貴族的風流以及寫意，而他落魄得像一個流浪武士，說不定隨時都只能落草為寇。

　　或許這才是自己的師傅圓通和尚、荒川靜之神官這樣的修行者真正的模樣，真正的姿態，他們面對權貴者不得不收斂自己的風華和威儀，在統治這個世道的武士面前低下了自己原本高貴的頭顱。

　　“你背叛了我這個宮司嗎？”黑川清隆問道。

　　“從一開始就沒有背叛過，我荒川靜之所在的荒川家世代都是大國魂神社祭祀大國主神的神官后裔，我的身上流淌著大國主神的鮮血，我才應該是大國主神的神眷者，而不是你這個可惡的武士，在你們武士沒有當權之前，神社的宮司一直是我們荒川家的人來擔任的。”

　　荒川靜之平靜地說道，他的語氣里充滿著對于這幫無法無天的武士們的憎惡以及無奈。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殺我的理由。”黑川清隆搖了搖頭，對于荒川靜之所謂的怨念只是感到可笑，如果沒有歷代大名去當大國魂神社的宮司，大國魂神社的信仰恐怕早就已經荒廢了，能不能存在都兩說。

　　“秋山大人已經許諾我了，只要我殺了你，帶著你的尸體回去，秋山大人就會撥款，我同樣能夠振興大國魂神社，能夠經營得不遜色于出云的總社。”

　　荒川靜之臉色帶著喜悅，似乎想到了秋山正臉給他的承諾，一時間竟然高興地喜形于色。

　　“我說，你簡直就是沒有頭腦的家伙，曾經有一位小姑娘對我這樣說過，她的名字叫新井一二三，她對我說過，經營神社是一門生意，神社不是屬于神社不是屬于神明也不是屬于世襲神官家族一人，而是屬于所有人，所有股東的，雖然是世襲神官家族辛辛苦苦創建的，可是如果神社就像企業一樣想要大發展，想要逆轉困境，那么股票上市廣泛募資，這也就意味著不論被誰收購，從今以后不論屬于誰，都不可以有意見。”

　　黑川清隆輕笑著說道，“作為大名，沒人想當神社的宮司，這不全是你們先祖主動送上門來的嗎？不想遵守游戲規則，不想玩，那就不要玩，企業不要發行股票，你們自己守著神社餓死算了。”

　　“你這魂淡。”荒川靜之握緊了自己的折扇，通體透紅的職扇散發著紅色的光芒。

　　“既想要當權者的支持，又不想交出神社的主導權，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樣任性，就算是狗想要多啃一塊骨頭，也知道多向自己的主人搖搖尾巴。”

　　“你這魂淡武士，你怎么不去死。”

　　荒川神官所展現出來的優雅和從容在一瞬間破功了，不論是誰被指著鼻子罵，你連狗都不如恐怕都無法淡定，尤其是作為大國魂神社的權宮司，不論是武藏國的小大名們，就算是黑川家的家主對他的態度也是尊敬的。

　　職扇上發出紅光，神官的力量大多來自神明，神明是他們的力量來源，因此神社的信仰，神明的信仰一直昌盛，巫女的巫術也是到了明治時代才徹底禁絕。

　　荒川靜之身后的巫女們面色平靜地念著神道的祝詞，一股莫名強悍的力量就已經開始降臨。

　　新井一二三曾經對他說過，神道教雖然在歷史上一直被佛教吊打，但是底蘊卻相當于深厚。在世人的認知中道教傳教一直走的上層路線，佛教走的是底層路線，只是在日本，佛教就完全反著來了。

　　神道教一直走的是下層路線，佛教走得是上層路線。

　　不論是新羅國傳來佛教，還是大唐的鑒真和尚傳來大乘佛法及戒律，佛教從始至終都是走的上層路線，他們的信徒不是天皇、公卿，就是將軍、大名，佛教的傳入是在奈良時代，現在是室町時代，換算成中國那就是唐朝到明朝，這么長久的時間，鳩摩羅什和唐玄奘這些偉大的翻譯家都已經將天竺佛經翻譯成漢文不知道有多少了，而現在的佛經，日本的和尚們還是集體用的漢字。

　　能夠將對于一般人難說難以看懂的晦澀佛經翻譯成漢字，還是現在一休和尚的功勞，不得不說日本的佛教對于信徒簡直就是太過傲慢了。

　　神道教的神社信仰，都是以民間固有信仰的方式，走得是底層路線，因此傳教收取信仰的方式就有些不大講究。

　　讓巫女當游女四處獻身給男人，這也是傳播神明神德的方式，不得不說腦洞太大。

　　不論是神官還是巫女都會神靈接觸，獲得神力，因此大國主神可以直接賜予人類力量。

　　神靈賜予力量可比正常修行快多了，幸好黑川清隆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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