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若,他不允呢?
蒼涼，古老的風兒自那無垠長河之上徐徐而落，自諸多時空飄蕩而至，彌漫在天地之中。
地仙道，乃至于諸界天地，都為之一寂。
歲月悠悠，古老且長，無盡歲月之中，天地之間誕生了太多太多的強者。
他們或許曾開宗立派，或獨行一世，或傲笑天地，或縱橫睥睨，歲月掩埋了一切，時至如今的天地眾生之中，許多已然不記得他們的存在。
可歲月，亦或者天地，仍銘記著他們，烙印著他們的絕世風姿。
望著那一道道踏河而來強大身影，縱是太極陣圖之內，紫日之下的太子等人，也不由的為之色變。
“他們，他們還活著？”
有神發出震顫的呻吟，心神搖曳。
他們縱然不曾被歷劫重生的前塵所掩蓋，可仍有著前世為神的記憶，如何能夠遺忘這些曾蓋壓一世的存在？
甚至于他們前世，不少就隕落于那些存在手中。
“不，不是他們…這是他們留存于天地之間的烙印…”
太子神色動容，回望向幽沉虛無之中手持七寶妙樹的老佛，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他竟能將祂們逼到如此地步嗎？”
太子的心都在顫抖。
他前世曾為東極大神，位格僅在五帝之下，知曉很多秘辛，更知道圣人的強大。
圣人一念開天，一念滅世，眾生于其下，無異于螻蟻而已，哪怕是造化金仙，亦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大號螻蟻而已。
何曾有過要依仗于他們眼中的‘螻蟻’來阻擋其他人？
這只能說明，祂們無暇他顧！
呼呼！
時空長河之上，一道道身影踏過歲月而至，遙隔無垠時空，鎖定了虛空之中負手而立的滅生。
無可形容的凝重氣勢，已然在天地之間彌漫開來。
“生時惶惶，死后不寧。何其可悲…”
滅生負手而立，無喜無悲，只微微搖頭，語氣平淡：
“紅童，交予你了！”
“是，佛爺！”
紅童大金剛躬身而拜，自然懂得佛爺的心思。
念頭一動間，那被喬達摩阻攔了一瞬的虛空，再度沸騰起來。
轟隆！
虛空之中陡現出一道長不知幾千幾萬里的神光大道。
神光如瀑，更有瑞彩千條，佛光萬道。
出現之剎那，已然貫穿虛無，橫亙在虛空之上，如同一道接連彼岸的金橋，直沒向虛無至深之處。
下一瞬，萬象轟鳴。
那一尊彰顯著大與力的須彌巨神，于萬象轟鳴之間，一步踏出，登臨那金光大道。
同時發出一道響徹寰宇的大喝：
“醒來！”
“醒來！”
“醒來！”
轟隆隆！
大地震蕩在震蕩，萬川在坍塌。
驚天動地的異象同時在地仙道，幽冥道，乃至于寸寸坍塌的魔域天地之中發生。
“幽冥大黑山？！”
無光無色的幽冥天地之中，有鬼神悚然一驚，回望幽冥正中。
只見那一座傳說之中，幽冥帝君成道之山，劇烈的震蕩著，地動山搖之間，一尊通體赤黑，恐怖絕倫的巨神，脫胎而出！
“大，道山！”
地仙道，東勝大洲，萬道龍脈之匯聚的道門祖庭，一派地動山搖。
一尊尊道門高手色變駭然。
只見曾承載天圣講道三萬載的大道山，也在此刻顫抖起來，崩碎了山峰之上的道門法陣。
宛如活物一般，兇猛的顫抖起來。
未多時，一尊高冠博帶，手持拂塵的道人，已然撕開群山掣肘，悍然騰空而去。
幽冥大黑山、道門大道山、佛門須彌山、妖界天龍山、天人道萬象山…
在無數人駭然不可思議的眼神之中，一座座傳說之中的名山圣地，都發生了極端不可思議的變化。
一瞬之間，好似走過了無數萬年的演變，化生成靈，且齊齊踏步，登空！
最后，在諸造化，乃至于近圣都為之動容之中。
地仙道那滋養了萬靈萬類，亙古長存的，四海汪洋，也齊齊立起，無邊浪潮與天貫通！
四海，成精了！
無數人呆若木雞，南海之下，萬龍水晶宮之中，一條條巨龍都為之瞠目失神。
四海，不僅僅是海。
正如須彌，不僅僅是山。
四海，是水族之世界，是萬龍之居所，相傳，乃是妖圣天荒成道之前留下的一滴淚水所化。
其大無邊，足可淹沒億萬星辰，其重無量，足以壓死造化金仙。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廢墟也似的無盡海底，擎無拘呆若木雞，望著干涸的大海，一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怎么可能？”
擎無拘心頭發毛間，就聽到萬龍咆哮，震蕩天地。
他驀然回頭，
就見自己多日前曾潛入其間的萬龍禁地，似有千萬龍神復蘇，震怒長嘯。
但僅一瞬而已，龍影消失，龍吟沉寂。
一顆大若天星的頭顱，似失去束縛一般，陡然大張其口，在萬龍巢無數水族驚駭的眼神之中，將諸般龍神盡吞入口中。
“什，什么東西…”
擎無拘悚然一驚，正欲遁逃間，一只手掌已輕輕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你…”
擎無拘驀然回頭，只見一只四尺高低，孤拐臉，猩紅眼，似人少過似野獸的‘猴子’，做‘噓聲’狀。
“不要吵，不要叫。小泥鰍，乖乖的，爺就不會殺你…”
猴子齜牙一笑，又望向幽沉虛無之中，那一位老佛，外翻的獠牙隱隱發紅：
“滅生…”
虛無之間，次元無窮，其浩瀚遠比諸道相加更為廣闊無數倍。
就在時空長河震動，諸山川之靈騰空的同時。
某一處虛空之中，緩緩亮起。
一老道緩緩抬眉，古老的眸子望穿虛無，而以其為中心，九方道臺也隨之冉冉升起。
諸般道紋交織間，如同羅網一般將道人死死束縛在內。
這九尊道臺皆古而尊貴，其中一座空空蕩蕩之外，其余八座之上，皆有身影背對天地。
面朝道人，忌憚，而又凝重，彼此相持，已不知多少歲月。
天地之間，一片死寂。
唯有那一道道人影踏破虛空所留下的‘嘶嘶’之音經久不息。
“造化…”
喬達摩的眼底閃過一抹漣漪。
莫名的，就有信息涌動，懂得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老佛的手段，神通。
他一時來不及思量這所謂的‘造化’是何等神通。
在諸山川河岳之靈迎上時空長河的剎那，一步前踏，已然在重重慧光的繚繞之下，踏入了那幽沉無定的虛無之中。
望向了那一尊給予他無與倫比的巨大壓力的老佛，雙手合十：“大僧，達摩有禮…”
望著橫攔身前的僧人，滅生眸光動了動，淡淡道：
“終究是偽善…”
喬達摩似有所覺，其身后，散去已久的菩提古樹之影，不知何時又自浮現而出。
更于隱隱之間，化作一道人面孔。
“若取此人身軀，你或可阻我，可如今狀態，你又何能阻我？”
望著若隱若現的道人，滅生微微搖頭：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你終歸是不懂這個道理…”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菩提道人微微搖頭：“殺一人而救天下，吾亦不為也…你，錯了。”
“當年我殺你而救天下，如今，殺天下，以救永世。”
滅生不以為意，他早知這道人心性，淡淡道：“你此時或許可以選擇阻我，可你當知曉后果…”
“當年若非你錯了，天下何至于此？”
兩人一言一語間，似有萬般景象在四周更迭，似乎言出法隨，又好似時空變換。
喬達摩立身此處，似有見證歷史之感，隱隱間，似看到了七萬年前那一戰的隱情。
七萬年前，戰火焚天，萬靈沉淪。
諸族諸強于幾大妖神，鳳皇的帶領之下，伐天多年，打的天崩地裂，神佛隕落。
終引得圣人化身降臨…
再然后，則是這位佛爺突然出手，以大無情手段，鎮殺了伐天之戰的所有強者。
拔了菩提樹，斷了伐天之路。
傳說之中，互為死敵的兩位，似乎，似乎…
“一世生靈恒沙數，我，如何忍心…”
菩提道人神色黯然：“我，總是忍不住。”
其音有嘆息。
喬達摩就隱有所感，似看到了久遠歲月之前，道人游歷人間，見多苦難的黯然。
最終提前發動了…
“皇天之下，眾生如蟻！一日如此，一年如此，一紀如此。為仙神所牧，不過是神佛諸圣蘊養靈機的‘肉人’罷了。他們，談何‘生’，談何‘靈’？”
滅生踱前兩步，回顧四極，漠然而平靜：“若永生如此，倒不如一世而亡！”
“你說服不了我，正如我說服不了你…”
菩提道人越發明滅不定，似乎已無能再在世間停留，聲音卻越發堅定：
“為伐諸圣而以天地為代價，我不允！”
“你不允…”
滅生四顧而望，諸道諸極皆在眸光之中，他掃過海底，望過南瞻，瞥過北俱，看向虛無深處：
“又能如何？”
菩提沉默，一瞬之后，若一盞燃燈，漸放光芒，照徹黑暗，也照向無垠長河：
“若，是他不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