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黑袍人滿了半拍,回眸望去,瞳孔也頓時為之一縮。
只見幽幽夜色之中,一架驢車自遠處飄忽而來,身后氣浪翻滾如潮,更帶著沉悶如雷的氣爆之音。
車輦破音對于尋常人而言或許值得驚訝,可對于他來說,就算這車輦速度再快數十倍也不會讓他詫異。
只是這驢車出現的極為突兀,卻直到來到近前才被他發現,全然瞞過了他的感知。
更讓他心驚的是,分明肉眼已然看到了那車輦,可在他的元神感知之中,夜幕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若是閉上眼,竟真不得見此驢車!
肉眼見得,法眼不可見?
“哪來的高手?!”
黑袍人心中升起莫大的警兆,生出退意,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來人既然能夠蒙蔽他們二人的感知,也絕不可能不懂得隱匿藏形之法,之所以讓他們看到,不問可知,是自信他們絕逃不脫。
“大高手!”
白衣人神色同樣緊繃,如臨大敵,只覺雖那驢車徐徐而來,他通透的心靈如被塵土遮掩,一時之間,竟無法感應吉兇禍福。
人未至,自己的神通,竟已廢了!
這是大周帝庭來人,還是 夜幕之中微風徐徐。
黑白二人立于院落之中,心神沉凝,周身顯現氤氳之氣,已將法力提升至最高。
可即便如此,兩人卻也不敢擅動,不敢出手,亦不敢退后。
一時之間,夜幕似乎變得更黑,如烏云壓頂,讓人呼吸不暢,心神震顫。
夜風徐徐間,車輦隨之減速,緩緩停留在院落上空。
“這兩個”
公羊焱拉住韁繩,一眼掃過,心中頓時一驚。
自修行‘萬法四劫心圣功’后他的實力有了長足的長進,雖未凝金丹,眼界卻提升良多。
一眼掃過就看出這兩個神秘人實力都在自己之上。
而讓他心驚的是這兩人的裝扮氣息,分明不是大周之人,倒類似于傳說之中的‘無常’!
“無常”
車輦之中,安奇生眸光微動,落在院落之中的黑袍人捏著的老嫗鬼魂之上。
黑袍人面色一變,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自虛空之中迸發而出,無比輕易的將他鼓蕩的法力擊潰。
將那掙扎的老嫗魂魄拉上高空車輦之中。
“你!”
眼看到手的魂魄被人奪走,黑袍人神色大變,正要開口,就被白衣人止住了。
“敢問前輩究竟是誰?”
白衣人心中悸動,只覺那車輦宛如星海之中的黑洞,任由他如何去窺探都看不到絲毫東西。
車輦之中,安奇生緩緩攤開手掌,看著其上老嫗的魂魄,微微搖頭:“值地之神”
值地之神,是大夏獨有,乃是薩五陵當年破界而來建立天師府之時以諸般神通收束天下妖鬼而敕封,用以庇護山河民眾的‘地祇’。
相比于高踞九天的神祇,地祇更為貼合人世。
只是地祇終歸犯了忌諱,隨夏而出,夏崩則無,絕大多數地祇的都如這老嫗一般,輪回轉世了。
人之魂靈誕生于天地靈韻,惡鬼道未現之前,世無輪回,可人仍有魂靈,餓鬼道后,世有輪回,可卻不是誰都能重入輪回的。
這老嫗之所以能夠輪回轉世,靠的,就是其魂靈深處那一縷地祇之源。
而那一縷本源,來自于人間道。
來自于他!
亦或者說,來自于他留于人間道的‘神庭’‘炁種’。
他固然離了人間道,可他那一世修持卻并未散去,且在薩五陵、王惡等人的執掌之下猶有進步!
隨著元神的補全,他雖無法跨界感知人間道之中的‘炁種’,可薩五陵傳播在地仙道的炁種氣息,自然瞞不過他這個初祖。
兔八也有些好奇的看著,不知為何這位真人要拿捏這么一個小鬼。
“嗚嗚”
突然,老嫗的魂魄顫動,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一個顫抖后竟跪了下去,顫顫巍巍的叩首,口中發出‘嗚嗚’之聲。
她似乎是恐懼至極,顫抖的幾乎要魂飛魄散一般,遠比面對黑白二人還要恐懼無數倍。
三心藍靈童探出頭來,看著那老嫗,有著詫異:
“你說,你兒子不孝,可你并不生氣,怨恨他,對嗎?”
老嫗似乎受到莫大的刺激,顫抖不止,卻還是連連點頭:“是是”
“你的家事,我自然不會管。”
安奇生隨手一抖,老嫗魂魄就落在車輦之上,晃動幾下恢復了平靜,不再如之前一般隨時都好似要魂飛魄散一般。
這時,安奇生才垂眸看向如臨大敵的二人:“無常宮遠在北俱,兩位橫跨汪洋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安奇生心中泛著漣漪,這兩人的元神烙印早入他手,兩人的目的他自然知曉的清楚。
“果然是無常宮的人!”
公羊焱心頭一震,又有疑惑。
四海難渡,縱是元神大修士都曾有過隕落的記載,這兩人雖然不凡,可也不過金丹級數,橫渡大洋雖不是不可能,可那未免太過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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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著非來不可的目的,斷不可能冒如此風險來南瞻。
還是說,無常宮亦或者其背后的酆都城有著特殊的法子橫渡兩方大陸?
“南瞻非是無常宮禁地,我二人為何來不得?”
黑袍人兀自強硬的回了一句,一抬頭看到那一道幽沉眸光,心中一顫,不由的低下頭來,不甘咬牙:
“自是門中有令!”
白衣人張口欲言,最終還是閉上了嘴,他心中隱隱有著感覺,不說還罷了,若是胡言搪塞,后果只怕難料。
這車輦中的人,只怕已然是十神通歸一的元神大修士了。
面對這樣的存在,哪怕他們有著后手,也最好不要有動手的心思。
只是此人似乎并不在他們所知曉的大周元神大修士名單之中,或許不是為了自己而來吧 “無常宮當代無常的命令,還是當代酆都的命令?”
車簾掀起,安奇生踱步而出,不急不緩的踱下半空,在黑白二人越發沉凝的神色之中,落到了院子之中。
這一次,兩人卻都不開口了。
此時固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然而,吐露門中秘辛的后果,卻比死還要可怕的多。
兩人不答話,安奇生也不著惱,只是隨手一抬,徐徐一握。
但他的話,卻讓黑白二人卻都神色一變:“無常宮的替死之法,在我面前,毫無意義。”
“你要做什么?!”
兩人驚怒,蓄力多時的法力一個鼓蕩,就要引動靈機迸發出神通來。
但下一瞬,兩人的神色就僵在了臉上,因為隨著那手掌探出,一股磅礴至極的力量隨之降臨,將兩人的法力硬生生的壓回了體內!
并在兩人目眥欲裂的神色之中,自虛空之中扯出了兩條符文道線交織而成的‘紙人’!
握在了手中。
那紙人三寸大小,容姿相貌與黑白二人一般無二,此時宛如活人一般,在安奇生的手中掙扎,尖叫著。
但隨著手掌握起,尖叫聲也隨之遠去,幾個呼吸后已然弱不可聞。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破的了我無常宮的‘生死無間’?!”
見得這一幕,黑白二人心中頓時翻起滔天大浪,彼此對視一眼,面色皆是慘然。
他們接下這任務橫渡汪洋而來,除卻宗門之中的賞賜之外,也是因為有著替死之法。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當代無常賜下的替死之法,竟如此輕易的被人給破了。
“傳說上古之年,鬼界自天外而來,曾引動周天戰火,開天三神獸之一的燭龍因此自死亡之中復蘇,領無窮陰煞之道。
并于無名鬼神的指點之下,開辟陰魂所居之‘鬼國地府’,自號‘酆都大帝’,人稱鬼圣!”
“后有過了諸多年月,餓鬼道亦或者天地間生出巨變天變之后,陰陽兩界通道為人截斷,酆都城縱有鬼圣傳承,卻也無法再回惡鬼道,只能以秘法勉強溝通‘鬼國地府’,可卻哪里比得了當年?”
安奇生語氣平緩,說出惡鬼酆都道的隱秘,黑袍二人雖心神緊繃,一時竟也被吸引住了。
只覺面前道人的言語之中有著無盡道蘊流轉,恍惚之間,似真好似看到了無盡戰火燃燒的上古歲月。
兩人面面相覷,心中駭然更深,餓鬼道的來歷雖非禁忌,可那也是隱秘,這道人話中的一些隱秘,他們身在無常宮都未聽聞過。
這人到底是誰?!
黑袍人心中震驚難言,白衣人聽著聽著不知想起了什么,額頭之上的冷汗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聲音也變得沙啞:
“閣下,究竟是誰?”
“無常宮也罷,酆都城也好,無不想著將被大禹封禁的陰陽兩界的通道打開我是誰。”
安奇生于院中踱了幾步,立到一株半枯半活的老槐樹之前,背對二人,語氣幽沉似蘊諸般道理:
“你果真不知道嗎?”
似有霹靂撲面。
“原來是你,你就是大帝所說”
白衣人如遭雷殛般踉蹌一步,本就白皙的臉上一下沒了血色,純白的眸子之中顯現出無比的震驚,又夾雜著一抹恍然:
“破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