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來!
本不高不低的聲音,這這被大陣封鎮的天地之中不斷的回蕩著。
所有聞聽此言者,無不只覺魔音貫耳,心神狂跳,直欲一頭倒栽在地。
一眾沒有大陣保護且受創極重的封侯強者,更是仰面噴出一口鮮血。
但那血液灑落長空剎那,卻已被如蠕蟲般蠕動的虛空吞噬,化作血海滔滔之中的一份子。
甚至于連那浮現金鐘之影的護山大陣,都嗡鳴顫動,似乎要被吹滅當場。
氣息之恐怖,讓所有人都震怖。
“他,他......”
大始圣山之中,不少弟子渾身戰栗,撲面而來的惡氣讓他們無法淡定,那話語之中的涵義更是讓他們頭皮發麻。
滾出來?
讓誰?
以其踏足,發言之無上威勢,能被其如此針對的,此時此刻的大始圣地之中,也只有一人而已!
元陽王!
自千年一戰,偌大東洲,乃至整個九州大地,誰人敢如此辱罵元陽王?
大始山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立身長空之中的紅衣青年。
此人,到底是誰?
有人震撼,有人驚懼,自然,也有人暴怒!
“吼”
敖廣怒吼一聲,龍吟震天,殺意滾滾,回首怒視:“你要干什么?!”
敖廣的龍軀拉伸到了極限,一片片的龍鱗全都豎起如刀林,卻不是為了殺敵,而是被嚇的。
此人以來,大始金鐘都在震顫,這種實力哪里是他能夠企及的?
‘咔嚓’一聲,敖廣的龍頸幾乎被一下折斷。
卻是朱大海腳下一踏,身如星月,掌似山川,直接握住敖廣,一言不發,就當頭向著那紅衣青年抽打而去!
這一鞭,朱大海抽的無比之順手,好似為之苦練了無數年,抽打出去的剎那,已經抽碎了萬里血海。
巨浪滔天,罡風凌冽,氣浪排空。
遙隔不知幾千幾萬里,元獨秀的長發就倒飛而后,但他的臉色卻是一急,神意震空,就要阻止。
他與朱大海見面不多,但對于這個憨傻的大個有著好感,此時見他出手,立刻急了。
但還是遲了。
“因為蠢,所以無懼?”
血泉漫不經心的一伸手,晶瑩五指輕輕一捏,滔滔血海就隨之生變,一只紋理清晰的龍爪就自其中探出。
不急不緩的向著長空之中鱗甲倒豎,卻裹挾無盡兇戾之氣抽打而來的敖廣。
“我&!!”
敖廣張口欲言,卻被狂猛的血光拍落龍齒,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話語。
他心中震怖,狂怒,直將身后那大傻子祖祖輩輩都給‘日’了個遍,但到的此時,也只能咬牙。
迸發神力,
收縮軀體,
以龍角為首,以鱗甲做鞭,張牙舞爪的抽向那血光化作的龍爪!
朱大海暴起極快,而那龍爪排空更猛!
連元獨秀都不及阻止,一龍一爪已經于長空之上碰撞。
一聲炸響!
伴隨著一道凄慘的龍吟之聲,血光沖天,淹沒了入目所及的一切。
所有聞聽此吼之人都只覺心頭一涼,只覺這傻大個怕是難以幸免。
“咦?”
一爪拍出,血泉的眉頭卻是突然一跳,身前巨浪騰起,化作一方山岳般巨大的盾牌。
隨即被一鞭抽碎,更余勢不減,向他狠狠抽來。
地動天驚,此方大陣籠罩的天地都猛然一個搖晃,血海揚波。
繼而比之之前更為恐怖十倍的波動,炸開!
霎時間,血海沸騰,大片大片的血光氣化消散,恐怖的漣漪擴散,向著四面拍打。
所有深處血海之中的高手都只覺風雨飄搖,好似凡俗之時于怒海之中揚舟,隨時可能傾覆。
瀛三身形后掠,落于大始山前,凝望而去,只見一道深深的溝壑出現在血海之上。
自朱大海的身前,直至蔓延至此方大陣的極限,如同整個血海,都被這一鞭隔開,且久久不能愈合!
“元陽王?!”
齊倉在血海之中幾個翻滾,狼狽已極,看到這一幕,心頭卻是一松,任由神光繚繞的自己跌落血海。
大氣狂喘,心中卻是安定了下來。
他最怕的不是這突如其來的邪道巨擘,而是元陽王外出,此時不知曉此處發生的事情。
還好,還好......
松了口氣的不止是齊倉,一眾狼狽不堪的封侯高手也全都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紛紛遁出血海,向著這片天地之中唯一不曾被血色侵蝕的大始山而去。
“元陽,你敢辱我!”
血海繚繞之中,血泉身形顫動剎那,那一鞭自然傷不到他,但那突如其來的氣息鎖定。
卻險些讓他被這么一個螻蟻抽打到。
這對于他來說,自然是恥辱,若被打中,那簡直是奇恥大辱。
鐘波回蕩,無形卻似有質,遠遠回蕩開來,這一方大陣之中彌漫不散的血色神光就緩緩退避著。
璀璨的神曦自大始山殿垂流而下,并顯化出種種異象,這非是人之神通,而是去而復返的天地靈機在醞釀。
垂流的神曦繚繞之間,安奇生盤坐山巔,一手提著大始金鐘,氣息縹緲而又有著錯亂,似乎下一瞬就要破空而去。
“你都打上門來了,還要指望貧道以禮相待,真是白活了這些年。”
安奇生眸光平淡,似乎對面前的血海沒有任何反應。
“你果然出了問題!”
見得這一幕,血泉心中卻是一定。
在魔龍支離破碎的記憶之中,他看到未來這元陽道人威壓天下的無敵姿態,也得知這元陽道人此時正自處于一個關鍵的節點之上。
敗則化道,成則成道。
正因看到這一點,這千年來他都在重塑血海大陣,為的就是在他成功之前將其扼殺!
“看來你似乎自魔龍的記憶之中知道了些什么。”
安奇生不為所動,似乎在打量這血泉老魔,微微有些失望:“原來真個不是你......”
齊倉的記憶中,他曾見到這老魔的身影。
這頭來歷未知的老魔頭,在星海之中很是掀起了一場場動亂,屠戮了不知多少生靈。
他本以為自己所見那一角未來之中與這老魔有著關系,此時一見,卻是有些失望。
“嗯?!”
聞言,血泉的瞳孔一縮:“你知道魔龍?!”
“魔龍的記憶里,有著不少的未來畫面.......”
安奇生清冷的眸光似能洞徹一切,深深凝望之下,讓血泉心頭都泛起漣漪來。
“你!”
血泉神情一變,似是聯想到一個極為恐怖的猜測。
魔龍被自己吞噬之前,似乎就是傷在此人手中.......
“你猜的不錯,那些記憶......”
安奇生一手提鐘,一手屈指,輕輕一彈,就有鐘聲再度回蕩,響徹寰宇:
“我給你的!”
鐘波浩蕩,催天破地,倏忽而已,已然撕裂重重血浪,掀起恐怖潮汐。
純粹而神圣的氣息瞬間沖霄而起,浩蕩蒼茫之氣自大始山殿一下擴散開來,與那沸騰炸裂的血海相互碰撞。
激起更為恐怖的漣漪!
“裝神弄鬼!”
血泉心中震動,眸光冷冽至極,卻發出一聲長嘯,引動整個血海的暴動:“任你有千般算計,我自以陣破之!”
長嘯響徹,血海騰空,滾滾血氣再度暴動,卻絕非燭空兩人那般粗魯用法,以浪拍人。
只見那血光沸騰,卻化作一道道血色紋路,其上有著深沉邪異閃爍,似每一縷法理之中都有無盡亡魂在哀嚎。
血泉盤膝而坐,身下無邊紋路已然組成一方大不可量的血蓮!
那血蓮有著花瓣三十二,隨生旋滅,變化不定,似有脫離,而又生長,隱隱間,似有重重虛空在其中閃爍。
鐘聲回蕩,裹挾強絕鎮殺之力,卻被格擋在血蓮之外,連他的一角都不曾掀動。
“不錯的法寶,可惜,卻不是你的,也奈何我不得.......”
血蓮于血海推動之下層層拔高,直至攀升至穹頂之上,任由那鐘波回蕩,血浪滔天也不曾有著絲毫顫動的冷冽之音也隨之傳蕩而出:
“我不會給它極盡復蘇的機會,你不出山,我就煉化此方地脈,縱將底殼煉穿,也要生生煉殺了你!”
來到此界千年,血泉自然懂得此界的至強威能是什么。
所謂至強,就是天地所能允許的最強!
想要出現更強者,必要改天換地,扭轉宇宙規則與大道,否則,哪怕是他,也不可能跨過此界所謂‘至尊’之上的仙境。
換而言之,這口鐘若是極盡復蘇,就有著傷到他的可能。
既然懂得,他當然要避免。
嘩啦啦 血蓮綻放之剎那,這方大陣好似徹底的活了過來!
而隨著血泉發聲,血海更是徹底沸騰,每一滴血液都在蠕動,好似其中有著巨魔在哀嚎。
前后不過幾個剎那,那沸騰的血海之中,有著一道道邪異幽深的氣息醒轉。
于血光繚繞之中踏出來,發如泣如訴的哭嚎。
便自四面八方沖向那位于陣中,神曦鐘波擴散之源頭的大始圣山沖去。
這一幕蔚為壯觀。
直好似萬千飛蛾撲向太陽,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也似,任由鐘波回蕩,神曦吞吐煉化無數。
下一瞬卻來得更多,周而復始,似無窮無盡一般!
同樣的陣法,卻爆發出比之燭空,邪祗兩人催動要強上無數倍的兇戾威能!
“逃!”
眼見此幕,齊倉心中狂跳,本來因為得不到任何外在靈機補充的身軀好似突然恢復了力量。
掀起狂風一道,將相距自己并不遙遠的幾個封侯強者裹挾住,猛然投向大始山。
血海幽冥于前世皇極雖只曇花一現,更多的存在于他人的傳聞之中,但他卻是真切見過修行血海冥河道之人。
這無窮無盡的血影又有著一個名字,名為‘血神子’。
相傳這種怪物乃是以人之精魂混雜血液,自極怨之地誕生的邪靈鬼魅,不被任何神通法術所克制。
遇到修士,根本不需要動用什么其他的東西,只需合身一撲,什么神通,血氣,體魄乃至于元神都要被吸干!
唯有洞天能夠抵御片刻,但那只是因為洞天本源巨大,它們消化所需時間稍長一些而已。
“逃!”
眼見齊倉跑的如此之快,之前并肩作戰的一眾人想也不想的發足狂奔起來。
不止是因為血神,更因為這即將到來的碰撞。
“煉殺我?”
目視那遮天蔽日一般的血神,安奇生不但不怒,反而笑了,笑的極為冷漠:
“你籌謀千年煉了這方陣法。那你認為,我這一千年,就什么都沒做嗎?”
音波浩渺,如一方天湖自天而落,回蕩在大陣之中的每一處細微之地。
“大始金鐘的確不差,可于此時的我而言,也只有傳訊之能罷了!”
伴隨著平靜到有些冷戾的聲音響起的,是胸膛起伏,氣流在胸腔之中劇烈變化而發出的恐怖雷音!
繼而,
在血泉色變的眼神之中,一道恐怖到無法形容的白光,自安奇生的口齒碰撞之間閃爍著,并流溢而出:
“你既看到了黑龍記憶之中的未來,又可曾看到自己是如何死的?”
“什么?!”
血泉心頭一寒,猛然之間,眼前竟有著畫面浮現。
那是冰冷枯寂的太空,以及一片近乎流干的血海!
狂風驟起,更席卷無盡煙云。
幾乎是此風驟起的剎那,連千分之一個生滅的時間都沒有,入目之所及,無論是大始山上下,還是血色穹頂。
乃至于被血海浸泡的大地,全都被神風所籠罩了。
神風縱橫呼嘯,在這小小的天地之中來回沖擊,所過之處,被大陣籠罩的虛空都瘋狂抖動起來。
似無法隔絕這神風的呼嘯!
“三味神風!”
一步踏入大始山陣法之中的齊倉,卻正好看到這一道驟起的神風!
那一道神風呼嘯來去,吹動那鐘聲飄蕩,吹散了漫天血色,純粹白芒從東而來,欲要霸占天地!
所過之處,血海無聲無息的分解開來!
不是破開,而是分解,而是消融,而是解體!
從粒子層面,徹底的解體了!
同樣的一口三味神風,但這一道比起自己強出何止千萬倍?
元陽大帝,竟是在此時就已然將三味神風修持到了如此之高的境界嗎?
齊倉心中震驚。
血海狂潮之中的血泉卻幾乎是驚悚了!
這一道神風不但洞徹了他的薄弱之處,竟還隱隱有著克制自己血海幽冥道的跡象!
“這不可能,哪怕是秦禹,也無法破劫‘冥’之傳承!”
血泉一時心頭激蕩。
‘冥’是何許人也?
相傳乃是上界道祖一畫開天之后,天地間誕生的第一批神靈,其誕生于怨煞絕地,更有血海一口伴其同生,神通廣大無邊。
是能夠與三圣五帝十二金仙相比的蓋世巨擘。
縱然是秦禹這般古今唯一的妖孽,也只是硬生生錘爆了血海,而不是能夠有什么克制!
血泉心神激蕩之機,神風已至,純白神芒以無可抵御的霸絕姿態,隆隆而至。
“血海不枯,吾即不死!”
血泉揚天長嘯,身下血蓮迸發深沉血光,席卷整個血海之力,于長空拉扯出無窮紋理,無窮血神。
迎上那消融萬物的神風。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兩道蓋世神通之上。
而這一刻,看似無比漫長,實則連一個剎那都沒有,短暫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僵持之后。
是整片天地的劇烈搖晃,好似大地翻轉,穹頂掀開。
終于,伴隨著一道驚天雷音的炸開。
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之下,在一聲怒極不甘的咆哮聲中,這一片如穹天籠罩了包涵大始山在內的數十萬里天地的血海大陣。
如同實質一般,被‘吹’出了大氣,吹出了皇極大陸,漫卷不計其數的罡風雷炸,硬生生的墜入了星海之中!
吐氣而已,已然將血海大陣吹出皇極!
這一瞬,所有旁觀者全都噤若寒蟬,哪怕是知道一些的瀛三,也不由的嘴角抽動,一時無言。
唯有齊倉瞳孔一縮,發現了。
哪怕是這樣驚天的碰撞之中,那血海幾乎蒸發的徹底,那大陣的本體,竟也沒有破碎!
而直到此時,安奇生才又一彈指,第三次敲響了大始金鐘。
似在為其送行。
“呼!”
幽暗枯寂的星空之中,那一條群星所化,環繞皇極的環陸星帶之中,孫恩微微側耳,聽得第三聲鐘聲響起。
方才緩緩抬眉,一顆在其指掌之間盤旋轉悠了許久的‘橢圓形’,就這么被其輕輕的丟入了太空之中。
一顆大星連同四周不少小星被血海大陣撞的粉碎,繼而又被大陣捕捉化作滾滾血河。
大陣繚繞之下,近乎破碎的血蓮之中血泉撕裂了身上披著的破碎人皮,聲寒似鬼唳叫:
“元陽!!!”
而起話音未層落下,突就感受到到一聲追逐而來的鐘波。
但正等他欲要反擊,那一道鐘波竟無聲無息的消散在了星空之中。
未等血泉反應,枯寂的太空之中就陡現光亮,好似千百恒星被匯聚于一體,瞬息射來的光芒。
竟讓血泉都感覺有些暖意。
“有埋伏?”
血泉心中泛起念頭,就聽到陣陣星辰滾動碰撞之音,凝神看去,就見太空之中顆顆星辰滾動。
縱橫交織間,演化道蘊與法理,蒼茫而又浩大:“這是......”
“周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