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人非自救,方有天助,沒有人必須救你,也沒有誰一定是誰的‘救世主’。
這個道理,安奇生前世已經明白。
若他能在,自可蕩平一切,可他終究無法永恒的留在這方世界。
“罷了。”
眼見安奇生閉目,瀛三也不多言,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能不能將您要等的人引出來”
言罷,他轉身離去,下了通天塔。
他難懂安奇生此時的心境,想法,可讓他就這么看著,他也是做不到的。
“老爺,外面那人好是囂張,讓俺殺將前去,將他們殺個干干凈凈!”
碧水涌動,朱大海自其中走出,這一片湖水,卻是安奇生以大神通凝聚而成的靈湖。
是洗滌他血脈之用。
這滿湖靈魚,正是他血脈氣息沾染之后所化,味道可說鮮美至極。
“游歷紅塵多的不曾學會,倒是學會了不少戲文。”
安奇生也不抬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想去,那就去。”
“啊?”
朱大海本以為老爺會拒絕,聽到這個回答頓時喜出望外,一抖袖子,出了通天塔。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什么。
一伸手,本就魁梧的身軀又自膨脹起來,大手遮天也似,自黯淡的虛空之中抓出一道漆黑如墨的粗大鎖鏈。
只是一拉,虛空之中就響起一聲驚怒交加的龍吟:“傻大個,你要干什么?!”
“陪我出去打架!”
朱大海體魄雄壯至極,力量強絕,哪怕敖廣怒吼連連,還是被硬生生的脫著向著通天塔外走去。
他心中氣怒交加,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血海滔滔,越發澎湃!
血海冥河大陣一經布下,絕地天通,隔絕內外,陣中如同再造天地。
其中一切都將被血氣所侵蝕,繼而成為血海的一部分,包括法寶,包括靈機。
是以才,初時不顯,但越是交手,越是出手的高手多,這血海就變得越發的恐怖起來。
直至血海遮天,徹底充塞了這片大陣。
狂暴的血色之下,山川皆黯,唯有大始山外的陣法光芒不退,傳承數以百萬年的皇級陣法,在散發最后的余光。
血海越發恐怖,直看的大始山中諸多弟子面色蒼白。
包括齊倉在內的十數封侯強者,全都陷入了苦戰。
足足十數個封侯強者,竟被那燭空一人包圍,且死死壓制,險象環生。
“這血海不干,我等就殺他不死!”
有高手咳血倒退,面色蒼白。
不死不滅的恐怖是尋常人難以想象到的,殺之不死,自然肆無忌憚。
燭空于血海之中一次次爆碎,可每一次爆碎,都迸發出恐怖至極的神通波瀾,在血海的加持之下。
任何人,哪怕是手持封王靈寶的那兩個大始山太上長老,都要色變后退,根本無法抵御。
“元陽大帝為何不出手?”
齊倉心中泛起一個疑惑的念頭,就聽一道冷酷森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到得此時還敢分神?!”
他猛然一驚,不及退避,就被打的橫飛出去,神光繚繞間在血海之中拍擊出大片浪花。
“血海之威,真是無法想象。”
一擊震退十數封侯,燭空神色也有著變化,感嘆不已。
他與邪祗不過是除此接觸這大陣,根本不會掌控,操縱,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調動。
卻也將這些天資不凡,修為頗高的高手們打的疲于奔命。
若是徹底掌控這方大陣,一念動,就能將數十萬里山川生靈盡數化為膿血吧?
事實上,他曾見過那位血泉大人出手,一道血光破空,遙隔星海就將一顆生靈千億的生命星辰化作煉獄血海。
全然無視了那顆生命星辰之上的任何陣法,靈寶,強者。
血海之強,不在于其威能,而在于其全部被克制,且能夠腐蝕萬物化為己用。
血海潮汐吞噬一切神通靈機。
任由幾人靈寶神通強絕,根本無法傷到他的根本,唯一忌憚的,就是那股神風。
否則,早已將幾人一網打盡了。
“不妙”
一眾人各自退散,皆是臉色鐵青,氣息渙散,受創非小。
不止是齊倉,其他人也都察覺了不對。
莫說這十數萬里,便是千萬,億萬萬里,信也該送到了吧?
元陽王呢?
“到此為止了!”
燭空前踏一步,血海滔滔,兇戾狂暴:“為了感謝你們陪我熟悉陣法,我會將你們的元神化為血神,永存嗯?!”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燭空心中突生警兆,猛然抬頭,就見長空盡頭,一道神光洞穿大始山的護山大陣,劃破虛空血海。
呼嘯而來。
在其身后,是血海與神光劇烈碰撞而掀起的恐怖碰撞。
“急不可耐了嗎?”
燭空先是一驚,隨即猙獰一笑,雙臂張開,血浪自身后沖天而起,席卷無盡鬼神哭嚎之聲,化作一只遮天血手。
重重的拍向來人。
“那是,瀛三爺?!”
齊倉等人也是一驚,卻是看出那神光之中的人是誰。
須發皆白,面容蒼老,不是瀛三又是誰?
“出手!”
齊倉震空長嘯,壓榨體內洞天血氣,胸膛幾度起伏,再度發出一道‘三味神風’來。
其余人也紛紛出手。
他們不知道為何瀛三還能活到如今,也不知道為何來的會是他,而不是元陽王。
但他們此時也別無選擇,只能夠出手!
轟隆!
道道神通交織,卻不顯神光,一切光芒內斂,如同割裂虛空的神劍,洞穿血海波濤。
在瀛三踏步出掌的同時,斬向了燭空!
而此時,伴隨著一道龍吟,朱大海也踏出大始山,他身上諸封侯靈寶閃爍豪光,卻不動用。
直接捏住敖廣的龍威,在后者暴怒癲狂的咆哮聲中,作鞭狀,重重向著血海抽打而去!
眾人橫擊燭空,血海沸騰,處處皆有著炸裂。
元獨秀踩踏星海,身披諸寶,橫擊于血海之中,巨大的壓力之下,他心神通明,無有任何雜念。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運起‘大日萬龍拳’,在血海的重壓之下橫擊邪祗。
又是一次碰撞,邪祗爆碎在血海之中。
但下一瞬,在其身前千里,又有血霧噴薄化作邪祗身軀,一步踏出,掀起滔天血氣,再度轟擊而來。
元獨秀身形一震,終于后退,這一刻,哪怕是他,心中也升起凝重之意。
他得大日金宮所有傳承,身披四件與自己無比契合的封王靈寶,竟都無法徹底擊殺那于陣法加持之下的邪祗。
在這血海之中,此人猶如不死!
他周身金光已被逼至不足千里,于這數十萬里血海大陣之中簡直就是螢火。
大日圣體至陽至剛,破一切陰邪詭詐,可在這血氣之中,卻在以讓他都難以想象的速度流失著。
若非是封王靈寶庇護,又凝聚著洞天,靈機有著一定程度上的自給自足,他只怕已經被吸成人干了。
“這血海大陣的布陣者,手段太過高明了”
透過元獨秀的手臂看著這一戰的始末的穆龍城也不由的有些驚嘆。
自元獨秀進入血海大陣之時,他就已然在推演此方大陣的破綻之所在,可惜,他能夠看出這方陣法的不完整。
但那布陣之人太過高明,不完整的殘缺破綻之中,隱藏著更為兇戾的手段。
“老師可瞧出此陣的破綻?”
元獨秀心念一動,溝通穆龍城。
“雖有破綻,可要破此陣,唯有以陣破陣,亦或者以力破陣。”穆龍城言簡意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以力破陣,以力破陣”
元獨秀心頭呢喃了兩句,不知想到了什么,沉下心來:“煩勞老師為我指出破綻,我要再做嘗試。”
“你要嘗試‘元氣炮’嗎?”
穆龍城的聲音沒有波動,似根本知曉元獨秀的心思:“元氣炮尚未推演完成,你此時也根本無力催發,強行為之,不可取。”
千年歲月,他與元獨秀的交流遠遠超過以前,幾乎每日里都有著交談。
所為不是其他,就是這一門‘大日元氣炮’。
可惜,尚且殘缺,若催動,后果難料。
“你大可不必在外拼殺,只需退回大始山,一切危機必會退去。”穆龍城最后勸了一句。
完整的元氣炮還需要元獨秀參與,他并不想他此時就死。
“稍后還請老師為我指出破綻。”
元獨秀不為所動,心念已定。
穆龍城感受到他的心意,也只能同意。
“大日圣體,不愧是皇極最強幾大圣體之一。”
邪祗立于血海波濤之上,神情兇戾且邪異:“可你,還能殺我幾次?”
第一次擊退元獨秀。
邪祗卻停下了腳步,于血光繚繞之中環顧四周,神情有著難言的迷醉,陣法的加持之下,他感覺自己無所不能。
“至尊且不能不死不滅,遑論是你?”
元獨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拳開合,再度演化‘大日萬龍拳’起手式。
這一次,他卻沒有打向邪祗。
而是在無盡血色的拉扯繚繞之中騰空如龍,對空出拳,欲要破陣!
“要破陣?”
邪祗先是一驚,隨即冷笑出聲,甚至不做阻攔,眼睜睜看著元獨秀騰空而去。
以血泉大人的神通威能,用了近千年的歲月方才鑄成的大陣。
想破陣?
元陽都不能!
似雷聲響徹。
似山岳崩塌,落石滾滾。
劇烈到難以想象的劇烈變化透體而出,初時如山崩雷霆破空,繼而,化作一聲聲好似太古星辰走到盡頭之后解體的巨大爆炸!
這一瞬,元獨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在心頭涌動。
周身那打磨了一千年,無數個日夜的無窮‘微粒’在此時都徹底復蘇過來,好似億萬頭神龍在體內抬頭。
強絕到超過之前十倍的血氣以極度駭人的姿態,迸發而出!
無窮光熱再現于血海之中,絢爛而神圣,強絕而恐怖。
嗤嗤嗤 腥臭濃煙滾滾,遍布大陣每一寸虛空,血海都似在此刻被煮成了沸水,甚至有著蒸發!
這變化無比之巨大。
剎那而已,就驚動了在場所有人。
“這是?”
瀛三化光而來,尚未出手,心頭卻也是一震。
抬頭看去。
只見血海上空神光燃燒劇烈,一道讓他都感覺有些驚異的意志在神光之中迸發而出。
此時,神光劇烈,元獨秀如同化作了一道光!
哪怕此時此地的所有人修為最低也是封侯,但這猛然看去,竟都被這神光刺痛的雙眸!
更有甚者,直接被刺的雙眼淚流。
“這怎么可能?!”
齊倉雙眼刺痛淚流,卻仍催動重瞳之光,死死的盯著如日般撞破血海波濤之上的元獨秀。
神色恍惚而震怖,似乎發現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一道道似從遙遠時空之中傳出的巨大轟鳴之聲響徹血海大陣。
肉眼可見,那四道封侯靈寶好似烈焰之中的蠟燭般融化,沒入元獨秀的身軀之中,加持其體魄筋骨。
咔咔咔 元獨秀舒展筋骨,發絲狂舞間,一拳轟擊而出。
神光沖天!
直好似皇極那一顆普照萬萬億星辰大地的‘太陽’于剎那燃燒了億萬年的光和熱,化作一道粗如天柱,無法直視的神劍。
自血海污穢之中騰起,劃破滾滾血光,在無窮無盡般的鬼神哀嚎,邪異法理的拉扯之下。
迸發而出:
大日元氣炮!
“嗯?!”
大日元氣炮轟擊而出的剎那,星海黑殿之中,血泉猛然睜開眼,眸光之中噴出一道駭人至極的血光:
“壞我大事,屬實該死!”
一聲低喝響徹大殿。
在紅發青年禹都震驚的目光之中,血泉邪異修長而強絕的身軀,突然跌落在地,化作一道沒有了任何內臟筋骨的人皮!
以他封王之尊,竟然都沒有察覺到任何氣息,痕跡。
那血泉的氣息,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轟!!!
伴隨著無盡的鬼哭狼嚎之音,大日元氣炮于幽冥血海之中徹底炸開!
霎時間,大陣嗡鳴!
遙隔數千里,邪祗與燭空兩人就連同血海一同被蒸發,肉眼可見,十數萬里血海都為之沸騰。
繼而,蒸發成腥臭惡氣,充塞大陣。
驚天波動透過大陣傳遞在虛空之中,瞬息而已,席卷東洲,一時間無數人為之震動!
砰砰砰!
漣漪擴散,大始山外的陣法幾乎都被一波吹滅,包括齊倉在內有傷在身,靈寶損毀的封侯強者全都被波及,橫飛出去。
唯有瀛三與揮舞蛟龍的朱大海不為所動。
但恐怖的漣漪消散之后,兩人的神色卻皆是一變!
如此恐怖的一擊,這大陣,竟然完好無損,根本沒有絲毫的破碎!
哪怕血海蒸發減低,大陣仍然沒破!
四件封王靈寶自身上脫落,上面竟有裂痕出現。
元獨秀一個踉蹌,幾乎栽下半空,幾乎連骨頭都打空了,體內的洞天,更是徹底被壓榨成廢墟。
“這陣,竟還沒破?”
元獨秀環顧四周,之前淹沒群山,不知多么寬大的血海蒸發過半,惡臭難聞,足以讓人聞之暴斃。
邪祗與燭空也消失無蹤。
可這大陣,卻并未破開,這如何能不讓他心驚。
要知道,他轟擊的可是因為那邪祗提前發動,留下了陣法破綻!
這時,一道細微至極的聲音響起。
大陣破了?!
元獨秀心頭一震,猛然抬頭,只見之前自己轟擊的那一處虛空之上,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但下一瞬,他的瞳孔就是一縮。
一道身披紅衣的俊美青年,自外而內,踏入陣法之中。
幾乎是這紅衣青年踏入血海的剎那,大陣替換的血色穹頂都為之激蕩,震動起來,好似這座大陣都活了過來。
這一瞬,元獨秀,瀛三,朱大海,包括大始山內外,乃至于被余波沖擊的幾乎昏厥的齊倉等人。
也全都心頭一寒。
一道恐怖的波動席卷大陣,席卷東洲,更滾滾擴散,橫掃無涯,于九州四海,無盡沙漠之中,掀起一道驚世颶風。
東洲,乃至于九州,人族,妖族,甚至于遠在四海的龍,鳳諸族,皆有至尊至寶在這氣息的沖擊之下。
開始復蘇!
一時間,天地震動。
諸圣地,諸族,諸多強者,全都騰空而起,或催動靈寶,或施展神通,窺探內外,欲要搜尋出暴動之來源。
血海大陣之中,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都被心頭一股寒意所逼,口不能言,身心顫栗。
“做的不錯,可破陣”
紅衣青年立足穹頂之上,淡淡的看了一眼神情劇變的元獨秀:“你也配?”
他隨手一指,長空之中那無盡血海蒸發而消散的血氣又自化作滾滾血水垂落而下。
滾滾如波濤,汪洋也似。
血海蒸發化氣,氣化血水,再度滔滔而落,似不過剎那而已,被大日元氣炮所蒸發的無邊血海,已然恢復舊觀。
甚至于,元獨秀壓榨洞天潛力的那一記大日元氣炮所蘊含的力量靈機,也盡數被這血海所吞,所容納!
將這血海拔升至更高!
死寂幽冷的大陣之中,紅衣青年立于萬浪之間,只淡淡看了一眼元獨秀,眸光便自落在了大始山之上。
語氣縹緲而霸道,如魔如神,威嚴已極:
“你是自己滾出來,還是讓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