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單純的個體而言,一千年是個極度漫長的時間,哪怕對于種族而言,也不是短暫的時間。
滄海桑田一千年,俗世幾度更迭,更不知多少風雨在其中。
天地的變化從不突然,也不突兀,不會一覺睡醒天翻地覆,而是潛移默化,和風細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經改變了許多。
不知什么時候,有修行者驚駭的發現天地間的靈機有了復蘇,自中古劇變之后就不能夠被修士所吸收的靈機,再度被人所用!
初時,只是個別體質特殊的幸運兒,但慢慢的,東洲之地,乃至于臨近的妖,龍幾洲,甚至于東南二海的水族,都感受到了靈機的所在。
數以百萬年,唯有汲取丹氣才可修行的格律,就這般被打破了!
無數修士仰天長嘯,更有老一輩的修士熱淚盈眶,這份喜悅,激動,絕不亞于世俗王朝子民突然發現天上灑落金銀酒肉。
以諸圣地統合宗門,宗門牧國,王朝牧民的舊有秩序,沒有經歷什么驚天動地的大戰,卻已然土崩瓦解了。
縱然諸圣地宗門想要阻止,卻也無從下手,因為靈機無所不在,但凡修行者,吞吐間盡是靈機。
有圣地長老走出閉關之所,游歷東洲,只覺天地間的靈機以細微不可查的速度增長著,更似無窮無盡。
日積月累之下,東洲竟變得有些陌生了。
原本的荒漠變成神土,草木不生的廢地誕生出草木精靈,曾經的神山圣地,更是靈機充裕的幾乎要化為實質。
龐大而洶涌的靈機席卷東洲,繼而向著九州四海,乃至于無垠星空擴散而去。
有修行者發現,修行好似在變得越來越容易。
曾經被靈機掩蓋的法理道蘊也變得清晰,無論是修行,還是突破,無論是真形還是洞天。
有修士突破洞天,延壽三千,更有老輩高手破關而出,突破了千年難得寸進的瓶頸,歸一封侯!
哪怕是再如何遲鈍的修士,都有了預感,一個前所未有的大世,即將來臨。
且,無可阻擋!
“大日圣體元獨秀封侯成就,是日有大日東來,投入其懷中,疑似是當年大日金宮的傳承神兵!”
“東洲神體大成!太一門藍水仙歸一封侯,這是曾經大宇至尊成道的體質,驚天動地,足以與那位大日圣體爭鋒了!”
“天上降魔主,地上太歲神!驚陽山武二逆天崛起,雙拳打死妖族虎嘯天,成功封侯!相傳他與更早一步封侯的鎮妖關冠軍侯一戰不分上下!”
“相傳西極之地有佛光普照,疑似佛宗的傳人現世,那一日曾有星海之中降臨的高手出現,驚天動地!”
“大日圣體,東洲神體,太歲神體,冠軍侯,佛宗大世終于降臨了嗎?近古之后,何曾有過這般諸侯并起的局面?”
一尊尊年輕封侯的現世,更是讓無數人為之沸騰。
不同于老一輩數千年打磨,他們橫空而起,超邁前輩,一舉成為新的霸主,引領諸宗門!
一個個絕世天驕的突破,一個個消失的蓋世體質現世,讓無數人更為相信大世降臨。
“何止是東洲?相傳中州也有蓋世天驕現世,霸世皇庭的那位女帝迎來了諸多挑戰,天機閣中有傳,至少有著三位封侯巨擘邀戰女帝!”
有消息傳來,更讓無數人震驚。
那位中州女帝可是能在天地壓制情況之下晉升封侯,曾經一度被稱之為九州第一天驕。
無數人都猜測若是她在上古,中古之時,必有著踏足至道爭鋒的道路。
這樣的存在,竟也有敵了嗎?
“群雄并起,天驕爭鋒!這天下,又將誕生一位至尊嗎?無數年的壓抑,除卻廣龍至尊橫空出世照耀一時,數百萬年大運的勃發,將會誕生何等存在?”
“天下天驕,誰會第一個突破,進而挑戰元陽王?”
“難啊!天地大變,大世降臨,越是壓迫的很,天資越強者,突破就越是迅猛!元陽王于寂滅之中逆天成王,誰又知道他會有多么巨大的突破?”
東洲,乃至于九州都很是熱鬧,各種消息在無數修士之間傳播著,有人激動,有人猜測,也有人沉默。
今日有蓋世體質出世,明日就有天驕突破,大世降臨的氣息,無比真切的讓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哪怕東洲乃至于九州都極為平靜,但很多人都明白,這是暴風雨前的最后寧靜。
但有封王出世,能夠挑戰那位元陽王橫壓天地的地位。
無論其是勝是敗,都必然會打破這道平靜,繼而,掀起近古之后又一次的至尊爭鋒!
東洲,定安城。
這是一座修士鑄就的小城,依山傍水,環境清幽,不甚繁華,卻時常有修士前來。
相傳廣龍至尊來東洲之時曾在此短暫生活過一段時間,
這,也是這座小城長久存在的原因之一。
“聽聞前些日子,華豐王朝境內有巨人過境,腳印堪比一座大城,當時有人看到,那巨人雄壯如山,膝蓋之上都沒入了云層之中。”
“什么巨人?那是戰王族的高手吧?聽聞星海諸多勢力回歸,戰王族的祖地,就在東洲。”
“風雨欲來啊,這么多的高手現世,真是讓我等小修士膽戰心驚,若非大始圣地傳出元陽法令,禁止高手于大地之上爭鋒,只怕這些年要死不少人。”
聽著四周傳來的討論聲,齊倉眸光微微動了動:“未來似乎還不曾有著改變,元陽大帝窺見我的記憶,卻也不曾做出什么改變嗎?”
齊倉心中很平靜。
千年的隱居生涯,徹底讓他的心安定了下來。
“這便是廣龍至尊曾經停留過的酒樓嗎?”
簡單的服飾難掩俊朗面容,孫恩負手而立,遙望遠處的酒樓,心中有著一絲驚訝:
“這酒樓怎么”
那酒樓占地頗為不小,高有三層,其外豎有素黃酒旗,更有濃烈的酒香飄蕩。
齊倉看了一眼沒有察覺什么,孫恩卻頗為驚訝。
這酒樓并無什么異樣,卻又著濃烈的瀚海風格,與他飛升之前最后停留的‘瀚龍客棧’有著六七分的相似。
要知道,這定安城不臨大漠,更少風沙,這種風格就頗有違和感了。
“可有不妥?”齊倉低聲詢問。
“或許是看錯了。”
孫恩微微搖頭,不疾不徐的登上酒樓。
酒樓中修士不少,之前所聽的談論聲也是來自此處,而此時,也仍有不少的修士在高談闊論。
沒有了丹藥的制約,再也無需為了丹藥奔走,諸多修士空閑了太多,三五成群聚會是常有。
畢竟修行也不僅僅是閉關,能夠忍受常年累月閉關修行的人,也不會是個小修士了。
酒樓二三樓,已然座無虛席。
孫恩卻也不在意,他本也沒想去二樓,眸光一掃,落在角落一人身上。
其人著紫袍,身材修長且高大,一柄長刀靠在身上,正自不疾不徐的飲酒。
這人氣勢雄渾,自有一股霸道豪邁之氣,雖在角落,卻如同他才在正中,天地的正中。
似他無論在哪里,都必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奇怪的是,他自斟自飲,卻似沒有人看到他。
“風形烈!”
見得紫衣人,齊倉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去,雖然早知此來要見的人是誰。
真個見到還是有些不能平靜。
千年之前兩人交手自己大敗虧輸,晉升封侯之后再度交鋒一次,卻仍是不敵,若非孫恩援手,只怕當時就要死在此人手中。
自己攜前世記憶重修,卻兩度敗在一個‘小輩’的手里,怎么能夠淡定?
“風兄倒是好興致。”
孫恩微微一笑,上前落座,也不見外,隨手給自己倒上酒。
“重瞳者,你倒是尋了一個好靠山。”
風形烈看了一眼孫恩,淡淡開口:“一別數百年,孫兄的氣息越發的深不可測,想來‘黃天大法’到了更高的層次。”
音似雷炸,雄渾已極,卻不曾傳遞出去,更不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修行路苦且難,我與齊兄不過是相互扶持前進,談何靠山?風兄說話,還是這般不討喜。”
孫恩不以為意的看了一眼齊倉,后者平靜下來。
“我輩修行,唯我唯道,他人喜歡與否,與我又有什么關系?”
風形烈語氣鏗鏘,一言一句都如刀鋒鋪面,銳氣逼人:“這天下修行者,入我之眼的不過寥寥,其余廢物,縱使不喜,又能如何?”
“風形烈!”
齊倉眼皮一跳,重瞳閃過猩紅光芒,卻還是忍了下來。
不久之后,這風形烈就會遭受畢生最大的挫折,自己此時卻沒有必要與其起沖突。
“看來風兄要突破那一關了?”
孫恩眸光微動。
風形烈自然是天下絕頂人物,可皇極浩瀚,東洲之外尚有八洲四海,尚有無垠星海。
誰又知道還有什么高手蟄伏?
不過風形烈為人自傲卻非狂傲,敢說此話,想來是有著依仗。
“突破談何容易?只有真正走到這一步,才知曉元陽王是何等了不起!天地大變的如今,我等尚且數百年不得寸進,天地大變之前封王,又是何等艱難?”
風形烈捏著酒杯,語氣變得平淡,眸光之中卻有著火焰燃燒:“當今之世,得遇如此人杰,真是你我大幸!”
“大幸嗎?”
孫恩點點頭,心有贊同。
齊倉卻是默然。
這風形烈雖桀驁不討喜,可其天資才情絕世,卻又不是欺軟怕硬之輩,甚至于,其刀從來只斬向更強者。
這一點,從其三戰元陽就可看出來,其人骨子里就有著桀驁。
“那風兄邀我前來是要?”
孫恩放下酒杯,突然有些皺眉。
“不少人說,大世將臨,可這大世到底什么時候來臨,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可惜,我不想等了。”
風形烈放下酒杯,長發紫衫皆動:
“風某人,欲為天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