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險峰拱衛圣山,這圣山名為大始山,是大始圣地諸多弟子駐扎之地。
可大始圣地真正的山門之所在,卻比這大始山更高!
高到了超出云霧,似要獨立于穹天之外,邁入星空之中,而相比于大始圣山的熱鬧,這一處浮空宮殿之中,卻顯得冷寂。
實質般的靈機繚繞之中,不見修士身影。
“呼”
敖無首緩緩吐出一口氣,方才睜開了眼。
“三十年”
敖無首眸光閃爍。
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洞天之劫對他造成的損害太大,足足三十年才恢復過來。
而可悲的是,他隱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下一次洞天之劫,將會在不久的將來降臨。
一個不好,他將會再度重創,甚至跌落境界。
這一次來到東洲,尚未見到那兩度打了自己臉的敵人,也沒有看到丁點好處,所遇皆是難事。
以至于此時他心中又自升起了退去之意。
敖無首蘇醒不久,就有人推動了他閉關石室的大門。
達托羅面沉如水,緩步走了進來。
“你的傷勢,竟還未痊愈?”
見得達托羅,敖無首頓時皺眉,口鼻間,仍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還差許多。”
達托羅搖搖頭。
相比于敖無首,自然是三十年前剛剛度過洞天之劫的他,受傷更重。
敖無首傷筋動骨,他卻幾乎跌落境界,洞天傷到了本源,三十年根本不足以修復洞天,傷勢。
“那你?”敖無首有些驚疑,能打破修士閉關的事,可不小。
“龍族,全軍覆沒了。”達托羅凝視敖無首,一字一頓的說道:“東海水域之王,敖廣,被人鎮壓了!”
“什么?!”
敖無首悚然一驚,失態了:“東洲竟又如能鎮壓敖廣?!”
敖廣是什么人,他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當年就是敖廣將他驅逐出東海,逼得他不得不前去龍州,投靠了補天閣。
敖廣是東海水域之王,也是東海萬千水族,龍族之首,血脈高貴,修為強大,體魄傲視天下。
誰人能鎮壓他?
“這個人”
達托羅神色頓時變得微妙,敖無首甚至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后怕與忌憚。
“你還記得,你為何來東洲嗎?”達托羅眸光有些復雜,心中有著悔意。
“你,你是說?”
敖無首龍目圓睜,心中頓時被不可思議所充斥:“怎么,這怎么可能?!”
短短三十年,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年被人硬生生打回域門的恥辱。
可這怎么可能?
那人要是有如此強大,怕是早已將自己拉回來鎮壓了吧?
“只怕是他了。”
達托羅心中后怕。
若非是洞天之劫的突如其來,自己兩人豈非是自己送上門找死去了?
他可不信那人是在短短三十年里突破了封侯境界。
在他看來,那人只怕早就修成了歸一之境,否則,剛剛突破的封侯強者,也根本無法鎮壓敖廣那頭老龍。
敖無首陷入沉默,一時有些緩不過神來。
達托羅靜靜立著,一言不發。
石室之中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而與兩人相隔百多里,諸殿拱衛的一處雄偉殿堂之中,氣息同樣沉凝至極。
一道道強大的身影于神光繚繞之中正襟危坐。
皆是肅穆的看向正殿正中,大馬金刀般坐在寶座之上的雄偉身影。
噠噠噠 修長指節敲打著寶座扶手,雄偉若神的身影緩緩睜開了眼,如火焰般的眸光落在跪伏在大殿正中的青年之身:
“你說,你家掌教,連同其他幾家掌教,都是心有所感,預知到危機降臨,方才前去萬法樓的?”
“回圣主”
那青年神色一緊,恭聲回應:“我家長老的確是如此交代的.....”
萬法樓一戰傳播之速極快,幾乎第一時間,各大宗門就已得知了這個消息。
震怒,駭然之后,便紛紛的遣人前往幾大圣地求援。
如今的元陽道人,已然不是他們可以制了。
“如此,倒是有些意思了。”
寶座之上的大始圣主若有所思,前些日子,他也曾感知到冥冥之中有著警兆傳來。
如今看來,那警兆,針對的不是他大始圣地,而是天下間所有的大勢力?
以至于,連太一門那老道士也栽了 “滅情道,萬法樓直至如今,太一門,驚陽山,天書學院,真空道十大宗門,倒是有九個都栽在了這元陽道人手中!”
一黑衣老者淡淡開口,眸光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
“真個天地大變,必有妖孽橫空出世嗎?”
那元陽道人自橫空出世至今不過三十多年而已,卻已至如斯,恐怖程度還要遠遠超過之前的天鼎帝。
這樣的人物,已然不是天驕可以形容的了。
“古今以來,每逢大世必有絕世妖孽橫空出世,這是天地的變化,時代的洪流,膽敢抵抗著,都已埋葬在歲月長河之中了吧。”
一白衣老者輕嘆一聲:
“那元陽道人崛起之快古今都罕見,想來是應運而生,要開未來大世之人”
“方迎秋!你還是如此說辭!三十年前你就曾有過這般說辭,我等聽信,可如今,那元陽道人鎮了十宗,若還要動手,可就要劍指圣地了!”
那黑衣老者勃然大怒:
“莫非我等還要舍棄了山門,逃之夭夭嗎?!”
何止是黑衣老者?
偌大宮殿之中的大始圣地諸長老,也都看向白衣老者方迎秋,神色變化。
他們數十年沒有動靜,一是因為三十年前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洞天之劫,其二就是因為方迎秋。
此時眼看養虎為患,心中不免都對他抱有怨言,只是方迎秋地位極高,他們不敢頂撞罷了。
“有何不可?”
面對眾人的冷眼,方迎秋神色淡淡,不喜不悲,聲音都沒有什么波動:“世無恒在,也無恒強!至尊尚有力衰之時,我等圣地又豈能永世強盛?”
“笑話!”
黑衣老者拍案而起,冷笑一聲:“我大始圣地立世數百萬年,代代皆有天驕出世!
那元陽道人縱是一世之尊,又如何能匹敵我等萬世榮耀?”
“林楓墨,你這套說辭,也說過許多次了。”
方迎秋安坐不動,眸光清澈,映出殿內眾人的神情,搖搖頭:
“可你又是憑借什么坐上的大始圣地大長老之位?可是你把屠狗殺豬的老子為你積攢了的家私過于豐厚嗎?”
血氣狂飆,穹天高處本就冷煞,此時卻好似置身巖漿火海之中,整座大殿都為之嗡鳴震動起來。
浩蕩血氣之中,林楓墨眸子燃燒,實質的火焰繚繞全身,顯然怒極:
“方迎秋,你是想死嗎?”
方迎秋仍坐而不亂,輕彈手指,神色隨意:“就憑你?還不夠吧!”
大殿被肅殺之氣充斥,大始圣地諸多長老,真傳弟子都是皺眉。
卻也不是太擔憂,圣主在前,自然是打不起來的。
“好了。”
果不其然,見兩人劍拔弩張,寶座之上的大始圣主也發話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兩人:“別人還未真個打上門來,你們自己就先亂了,真是笑話!”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壓下了殿中一切雜音,撕裂了沉凝肅殺的氣氛。
“方長老說的有些道理,時代大勢不可逆,若果真大勢滾滾,我等退避也沒什么”
大始圣主凝視方迎秋,后者坦然與其對視,本也心中無愧。
“可,那元陽道人,代表不了什么,更代表不了大世!”
大始圣主神色平靜,聲音漠然:
“天變未至,一切都是虛幻!人都不曾見過,就要退避三舍,此事若為,本座豈非淪為天下笑柄?”
方迎秋面色微變,不說話了。
林楓墨也收斂了怒意,垂手傾聽大始圣主的話。
“天地正逢變革,有元陽道人橫空出世,才情絕世,有九州四海無盡漠,諸族諸圣地蠢蠢欲動,星海之中更有波瀾起,疑似有星空諸強意圖降臨”
大始圣主眸光幽幽,如同有無盡星海入目,似乎看到了星海之中生出的驚天變化:
“值此大世,有人宗破道隕,有人黯然避世,有人封山隱遁,卻也有人奮力抗爭!
我大始圣地于此大世未見得要獨占鰲頭,可也不能泯然眾人!大世未至,誰主沉浮,尚未可知!”
音波似雷,震耳發聵,偌大的大殿之中頓時沒了雜音,變得沉寂。
無論是誰,在這一道聲音之中,都能聽到大始圣主心中最為深沉的野望,那如火,如陽。
壓抑不知多久,一旦爆發,必然是驚天動地。
眾人沉默,還是方迎秋長長一嘆,開口了:
“圣主所言,請恕我不能茍同。”
大始圣主漠然俯瞰:“為何?”
“若以修士而言,自無不可,但圣主背后,是我大始圣地”
方迎秋神色平靜,微微拱手:
“若圣主有著封王,角逐至尊之心,那么,方迎秋在此,懇求圣主退位!”
懇求圣主退位?!
此言一落,大殿之中氣氛頓時變得無比之詭異。
包括林楓墨在內,大始圣地諸真傳,長老,沒有一個人能夠想到方迎秋的膽量竟然大到如此程度!
竟然要圣主退位!
林楓墨驚怒已極,登時踏前一步,氣勢如潮如山鎮壓,發出雷霆法音:“方迎秋,你要造反?!”
“不!”
方迎秋緩緩起身,氣勢如大日初升,層層拔高,他的眼神之中,卻沒有林楓墨。
只是凝視大始圣主:“祖師有言在先了,如說造反,是圣主你,要造反!”
“你大膽!”
林楓墨色變,這才知道,這方迎秋往日與自己說話是多么‘含蓄’了。
一道浩大氣息充塞大殿,如同大日墜入此間,瞬間照破一切不和諧。
“方長老云游東洲多年,似是知道些什么”
大始圣主神色淡漠,不喜不怒,深深凝視了方迎秋片刻。
方迎秋是大始圣地二長老,也是大始圣地天機一道修持最深之人,且常年游歷天下。
曾經,是他最為倚重,相信之人。
可如今.....
大始圣主心頭泛著思量,面上卻是長長一嘆:
“或許,本座該去見一見那位,讓方長老如此忌憚的元陽道人,是個怎樣的風采”
“嗯?!”
大始圣主的話音未落,包括他自己在內,整座大殿之中的諸多長老,真傳。
心神就皆是一震。
或回首,或抬眉,或凝視,看向那巍峨宮殿,天宮之外。
似有流星墜地,好似遠古神人以拳做錘,以虛空為鼓,所敲出的撼世之音。
眾人抬首。
只聽陣陣音波自四面八方而來,宛如實質一般蕩漾在無邊云海之上,圈圈擴散而已,就掀起了云海的無盡翻滾。
長空若浪,云霞漫天。
聲勢浩大至此,登時就引起了整個大始圣地的沸騰。
“發生了什么?”
大始圣山,懸浮天宮諸多大始圣地的弟子,長老,皆是凝神遠望。
只見無邊云海之中,一魁梧巨人踏步前行,拉車而來,并不如何華貴的車輦之上。
隱有一道人抬眉,遙隔虛空無垠,淡淡開口:
“貧道元陽,拜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