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虛無之中吹來,元獨秀有些凌亂。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但聽得安奇生問起,還是有些臊得慌。
好在安奇生對于這些事也沒有多大興趣。
莫說是萬陽界,久浮界,人間道,乃至于玄星都少不了這般‘一樹梨花壓海棠’的事情。
更不必說,以洞天大能的壽數而言,千歲之壽也算不得大。
嗯,不算太大。
“你受驚不小,心不寧,盤膝靜坐,感悟大日靈相真形,定心存神吧。”
安奇生沒有多言其他,只是隨口一說。
元獨秀已然不由自主的跌迦而坐,一股安寧祥和的氣息瞬間將他籠罩,一切雜亂的念頭心思頓時如消失不見。
他原本還有太多的話想說,此時卻說不出口,心中嘆了口氣,也自閉目凝神。
今日遭受的沖擊太大,他深切的理會到了修行之路的殘酷。
差距大到一定程度,莫說參戰,連觀戰都做不到。
隨意說了一句,安奇生也自盤膝而坐,隨手拿起須彌金山在指尖把玩,眸光之中則映徹著諸多畫面。
眾妙之門,以及,發生在外界穹天之上,那一場驚世之戰。
天鼎帝的戰力無匹,一人獨戰十大宗門的掌教,持續許久,也沒有明顯的落入下風。
只是他心存借助十大掌教無匹的壓力來突破那一道門檻,剛強太過,若真個突破也就罷了,若不能,則要萬劫不復。
只是他心中卻無有什么波瀾,自己的選擇,生或者死,自然是有自己去扛。
莫說他此時破不開‘眾妙之門’的虛影,即便可以,天鼎帝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出手幫他。
向死而生,沒有必死之心,如何能夠把握住生死一線間的突破之機?
更不必說天鼎帝他有著不得不突破的理由 “太一天尊,這名字,可道號是有些大了”
安奇生心思轉動,凝神于那一方鎮壓此處諸王臺的眾妙之門上。
萬陽界修行,洞天為大能,壽元三千,血氣如汪洋,舉手抬足間已然能夠移山填海,追星拿月也不是不可能。
但相比起至尊,卻又太過黯然失色了。
遠古天尊,上古圣皇,中古至尊,這稱呼尊號不同,但無一不是極尊極貴的存在。
這是無數修士對于道之盡頭的存在的敬畏。
這是,此界的至強力量!
那是僅僅是一縷氣機,已然能震動天上地下,讓九州四海為之悚然的恐怖存在。
親身感受過慳山那一道字跡之上暗含的氣息,安奇生對于這種力量,自然極為好奇。
“不死,這道門戶之上,有著‘不死種’的氣息!”
這時,在安奇生開始感知‘眾妙之門’之時,遨游在諸多封侯靈寶凝聚的精神烙印之中的三心藍靈童突然驚呼一聲。
探出了小腦袋,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虛無之中,肉眼不可見的‘眾妙之門’:“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有著些微‘不死種’特質的存在,竟然不能夠長生?”
諸多封侯靈寶之上蘊含著的信息之多遠遠不是修士所能夠比擬的,哪怕是封侯強者,其蘊含的信息也比不上這些流傳不是幾萬幾十萬年的封侯靈寶。
在其中,三心藍靈童自然得到了極大的好處,洞徹了極多的奧秘。
此時再感知到安奇生所看的那‘眾妙之門’的氣息,頓時就有了無比驚人的發現。
“不死種.....”
安奇生眸光微微一動。
幽林大界之中對于一切生靈的生命層次有著明確的劃分,短命種最低,永恒種至高。
每一個層次的差距之大,也是難以想象的。
安奇生跨行諸界,唯一真正見過的長生種,除卻拉塞爾那么一個有著夢魘九頭蛇血脈的巨蛇之外。
只有幽冥府君之時的古長豐疑似是長生種了。
除此之外,上至黑白無常,下到蚊蟲螻蟻,皆是短命種。
而黑白無常與螞蟻的差距,又是何等之巨大?
而不死種,卻是比之長生種更高一個層次的存在,其特質有諸,但最為重要的,自然是‘不死’。
而自藍靈童的信息之中他得知,不死特質,是與時空都有著干系的。
但若至尊至寶上有著‘不死種’的些微特質。
那么,古今圣皇 “不可思議”
三心藍靈童幾乎按耐不住的想要沖向眾妙之門,卻還是止住了。
因為安奇生將其束縛住了。
“怪物先生,這,這可是‘不死種’的特質啊,若是參悟此中奧秘,你追尋的長生奧秘,或許也可洞徹”
三心藍靈童有些躍躍欲試。
不死種,它也只是在各種記載之中看到過,根本不曾真正接觸過。
“這道門戶不是你能碰的。”
安奇生神色平靜,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就將三心藍靈童塞了回去。
緩緩閉目,感悟著這一道‘眾妙之門’的虛影。
玄妙二字,安奇生感知最深的,還是夢回春秋得見老聃之時,從其講述得到的道理。
所謂玄之又玄,又可解為‘不可理解,不可言說’。
這是老聃對于宇宙大道的感悟,也就是,道容一切,卻始終變化,因其隨時在變,故而難見其妙。
因其玄虛,故難見其妙。
是以,眾妙之門,其根源,是一個字‘變’!
安奇生心頭泛起漣漪,以心中明鏡映徹‘眾妙之門’,則可見其虛無縹緲,似虛似實。
但剎那千萬變化,縱然是他全神貫注,也根本無法把握住‘眾妙之門’的真正形體。
因為其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形體。
“時間不變者,唯變化本身,這一道眾妙之門,不愧是東洲道之源流之一。”
安奇生心中自語一瞬,又自凝神感知。
至寶無瑕,可終究無人掌控,一縷氣機更不是其本體之所在,洞徹其本源之后,安奇生心中漸漸有所得。
轟隆隆!
如宇宙風暴漫卷而來,似萬千火山齊齊噴發,似遠古撐天巨柱轟然倒下。
驚天動地的碰撞再一次爆發。
“啊!”
一聲怨怒至極的痛苦咆哮如瀑布垂流:“你該死啊!”
滾滾氣浪之中,煉法臺掌教倒飛萬里,小半身軀被猛然撕裂開來,充沛至極的血浪灑落長空,如道道血色瀑布懸掛高天。
粉碎真空境界的大能體魄太過強橫,每一滴血都足以化作一道血河,這一下血撒長空,在無數觀戰之人看來。
直好似半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但轉瞬,那灑落長空的鮮血已然逆流而回,向著倒飛而去的煉法臺掌教而去,乍一看,好似一尊只有半片身子的人長出了千萬道血色觸手。
卻是其體魄已然修持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每一滴血肉都有著其深深的烙印,等閑不會離體。
嘩啦啦 千條血河逆流長空。
滾滾氣浪之中,十大掌教統統被震退了千里,數千里。
一眾人沒了最初的淡定自若,一個個神色狼狽,衣衫撕裂比之天鼎帝好不到哪里去。
“以一打十,哪怕今日死去,你也足以自傲了。”
“若非生不逢時,你或許已然有了踏上那條路的資格,甚至,能夠與諸王角逐至尊!”
“可惜,生不逢時,縱然你再強十倍,今日,也一定要死!”
一眾掌教神情凝重,卻顯露出森寒至極的殺意。
論天賦才情,他們能在無數修士之中殺出來位列掌教之位,自然也是億萬萬人中的佼佼者。
可這天鼎帝,卻以搏命之法硬生生壓制了他們十人。
這樣的天賦才情,若非是天地大變的如今,放在上古,只怕是有著封王之資,甚至有著角逐那天地至尊的資格!
但越是這樣,他們心中的殺意就越是強烈。
這樣的人,若是在天地大變之后修成了歸一,封侯乃至于封王,必然會是天大的禍患!
獵獵狂風之中,天鼎帝衣衫襤褸,遍體皆是猙獰傷口,隱隱可見其蠕動的內臟,以及那白生生的骨骼。
以他的強大體魄都已然不能夠愈合傷口,可見其傷勢已然嚴重至極。
但他的戰意卻越發的狂熱,雙眸如大日燃燒,即將噴出燃燒一切的火焰。
而此時,其手掌染血,煉法臺掌教的半截被撕裂卻仍舊在瘋狂蠕動的身軀,赫然被其死死的握在掌中。
煉法臺掌教立于長空之中,半截身軀的邊緣掛著一片又一片的內臟,除卻頭顱之外,幾乎被齊齊撕裂成兩半。
“還我身子!”
他雙眸猩紅,暴怒狂嘯:
“天鼎,你要找死,我便送你上路!”
轟隆!
他一聲長嘯,震的全身器官都在風中狂舞。
音波隆隆震動八方天穹間,西北天外,驟然間騰起了一道猩紅戰旗!
那戰旗如被鮮血染紅,于無盡神光之中閃爍著強絕兇煞之氣,獵獵狂舞間,半片虛空都被搖碎了一般!
卻正是煉法臺的封王之寶,
‘煉血戰龍旗’!
十大宗門執掌東洲百國,萬萬億眾生之命運,自有其傲氣在,時至剛才,他們都不曾引動封王寶物來圍殺天鼎帝。
而此時,這個平靜,被打破了!
暴怒的煉法臺掌教,悍然引動了‘煉血戰皇旗’!
轟隆隆!
‘煉血戰龍旗’浮空之剎那,星空之中驟然亮起一道璀璨劍光,無邊鋒芒之氣的繚繞之下。
那是,凌天劍!
天驕城中大陣徹底展開!
碑林之外負手而立的苗萌心中也是一動,側目看去,只見天驕城萬里之外,也自迸發出一道驚天龍形神光。
伴隨著這一道神光浮現的,是一道排空萬里,響徹天鼎乃至于小半東洲的巨大龍吟之聲。
那是,萬龍舟!
嗡嗡嗡 三尊封王之寶的復蘇,似乎引動了連鎖反應。
或是怕被彼此催動封王之寶在擊殺天鼎帝之時順手攻擊自己,亦或者是要以無可抵擋的絕殺斬碎天鼎帝一切的希望。
一道有一道的封王之寶自天地各處復蘇,一道道莽莽荒荒,奔流八方的強大氣息滾滾充斥寰宇。
似乎整個東洲都被神光充斥了。
這,是真正的絕殺!
“老爹”
天驕城中,十四皇女神情悲戚,心中盡是無力,哪怕這一幕她已經猜測到了,但真的發生了還是接受不了。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何止是她?
碑林中的四太子,九大城區之中的幾位太子,被天鼎帝收攏的諸多高手,也都神色黯淡。
諸王臺之威震天動地,若諸王臺在手,天鼎帝哪怕不敵,也可抵擋,退走。
可如今,諸王臺被‘眾妙之門’鎮壓。
沒有著同階靈寶,莫說天鼎帝尚未突破,哪怕是突破了歸一之境,真正封侯,都只怕要被活生生打死吧?
“老頭子”
四太子神情復雜,嘴唇蠕動幾個剎那,卻還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成也諸王臺,敗也諸王臺”
“什么叫生不逢時?遠古之前,無有修行之法,真形天尊尚能證道,中古之后,天地劇變,廣龍仍能封尊!
偏生你我,就要等候天地變化?道可成,可求,卻唯獨不可被人施舍!”
天鼎帝仰望穹天,身上的狂放之氣漸漸收斂,如同盛開的曇花驟然凋零,又好似沸騰的火山瞬間沉淀下來:
“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