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群山之間頓時一片寂靜。
諸多真人齊齊的看向了天意真人。
化身成就元神?
何為元神,元神是人之一身的真正意義與一切精華的匯聚,散為識神,合才為元神。
元神真人之化身,不過是散之以識神而成,至多不過渡劫之力。
即便是羿宮那般修行陰邪至極法門者,成就元神之后,其本命分化出的第二化身能夠擁有近乎元神之力。
但那也是依托于本尊的力量。
和‘化身成就元神’可不是一個概念。
化身不可能有化身,元神才能有化身。
若其掌握了化身成就元神之法,豈非可以元神分化,化身再成元神,繼續分化?
豈非無敵了?
一眾人面色皆有變化,唯有如意僧與天機道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曉。
天意道人面上帶著的淡淡笑意消失,看著安奇生,眸光之中泛起一絲幽冷光芒:
“好眼力。”
“我也小看了你。”
安奇生眸光幽幽,看著天意道人。
他之所以沒有接著動手,就是因為他看出了此時天意道人的狀態。
只是化身在此,本尊,乃至于其他八尊化身,都隱匿在不知何地。
十經問天道絕非簡單的功法,其元神分化十份,其中沒有真正的本尊,十個皆是化身,十個也皆是本尊,只以修為論本尊。
在之前,他唯有一身是元神之時,只需殺其本尊,其余化身失去制衡就會相互廝殺,吞噬,直至決出下一個本尊為止。
但此時,他至少已然有兩尊化身成就元神,卻又不同了。
殺其一身,固然可挫敗其計劃,卻無法傷其本源。
“是啊,你們都小看我了。”
天意道人坦然接受,眸光掃過眾人,先看天機道人,再看如意僧:
“天機,如意,你們兩人,也都看輕了我。”
“阿彌陀佛。”
如意僧寶相莊嚴,皮膜散發著象牙也似的圓滿光輝:
“天意,貧僧一直頗為好奇,天意教的修行之法與香火愿力的糾纏頗淺,你這一百年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堂堂元神之尊,百年如一日為凡俗帝王煉丹,為其延壽,更不喜弄的天怒人怨,修行界人人怨憎,更不喜得罪陰司城隍。
若只是為了香火愿力,卻未免有些不合理。
說到底,天意教不同于如來院,并不是非香火愿力不可。
“天機道兄,你當有話說,是也不是?”
天意道人沒有回答如意僧的問題,深深的看了眼天機道人,又自念出幾個名字來:
“先天,天虎,易閣主,紫雷,紫凰,孤月,龍牙,白參,你們八人,應當也有話說,是也不是?”
“嗯?!”
天意道人接連點出名字,其余未曾被點到名字的真人心頭皆是一震,好似明白了什么。
而被他點到名字的八人,有人冷笑,有人神色如常,有人帶著疑惑,也有人‘哈哈’大笑。
昂藏如兇獸也似的天虎真人大笑出聲:
“天意道兄,你說他人好眼力,倒不如說你自己好眼力!”
卻是應了下來。
其他幾大渡劫真人面上也都失去了表情,先天道人淡淡的看著天意道人:
“天意道兄,凡事適可而止,你魚肉天下百年我等無意插手,但你要放出皇天十戾,卻是我等萬萬不能允許之事!”
“不錯。”
身形佝僂,須長眉長的白參老人也輕咳一聲,點頭。
皇天十戾?
天意教要放出皇天十戾?!
群山之間,諸多真人全都嘩然了。
“天意真人,此話,你卻要說個明白!”
“上古之年,皇天十戾橫行天下,萬靈皆是仆役口糧,天地黯淡無光,諸多宗門典籍之中都有記載,你難道不知?”
“天意教主!諸位道友所說之話,可是真的?”
這一下,無論是否與天意教交好,所有人全都無法淡定了。
在場數百修道高手,其中修為最低者也是神通煉就的真人,威臨州府的一派巨擘。
一下沸騰起來,天地都為之變色,隆隆雷音自遠處滾滾而來。
天意教魚肉天下,掠奪萬民香火,他們可以忍受,因為他們絕大多數無需香火。
天意教以民眾血肉煉丹,他們不是不知曉,但他們可以忍受,因為與己無損。
天意教摧毀陰司城隍體系,以至于妖鬼四起,天下不知幾多人葬身妖鬼之口,他們也可以忍受。
因為他們不懼妖鬼,更無求于萬民。
但若是他想要放出皇天十戾,卻是萬萬不能!
因為,皇天十戾的口糧,可不只是普通的百姓,而是修行者,一切修行者!
甚至于,修道者對于他們的誘惑更大。
上古之時皇天十戾圈養萬靈,而不是滅殺萬靈,就是要以萬靈為土壤,培養出更多的修道者‘口糧’來。
“呵呵。”
安奇生輕輕一笑,對于諸多人的心思他洞若觀火。
這一幕,若按照原本軌跡,應當還有好些年才會發生,只是因為自己,使得這一幕大大的提前了。
“胡說八道!”
面對諸多人的質問,天意道人恍若春風拂面,淡笑不語,蕭奉卻再也無法忍耐,冷喝一聲看向先天道人等人:
“天機,先天,白參!你等說教主想要放出皇天十戾,可有證據?!”
他心中震怒,也帶著一絲涼意。
在場數十尊煉成了神通的真人,更有十多個渡劫真人,如意僧與天機道人這么兩尊元神大能,還有那個深淺不知,疑似也擁有元神戰力的白衣道人。
而此處虛空漣漪不時閃爍,顯然還有不少高手通過種種手段窺視。
若真個犯了眾怒,天意教絕然無法抵擋。
“證據雖然并不需要,但有些事終歸是要讓諸位同道看上一看。”
天機道人輕咳一聲。
虛空之中就有漣漪閃爍,穿著漿洗的發白的道袍的長松子踏步走出,手一扯,將另一個穿著天意教道袍的道人拉了出來。
手掌一翻,丟在地上,噗通有聲。
“哎,哎呦。”
那道人痛的齜牙咧嘴,卻也不敢大聲叫喊。
尤其是諸多眸光垂落而下的剎那,叫聲更是戛然而止,大張著嘴巴,好似脫了水的蛤蟆般,不住顫動著。
“長松子見過諸位真人。”
長松子踏前一步,迎上諸多眸光,以免那道人被一眼看死。
目光,可也是能殺人的。
“嗯?”
蕭奉的瞳孔一縮,手指不由顫動。
那道人,赫然是地宮之中的弟子,竟是被抓了過來。
“師尊,徒兒幸不辱命。”
長松子先是向著天機道人一躬身,之后才緩緩開口道:
“天意教總壇之下,是一處占地極大的地宮,這地宮有多大呢?約莫有小半個青都城那般大小.......”
“如此之大的地宮?”
有真人皺眉驚疑。
青都城可是大青,乃至于整個天下最大的城池,而且沒有之一,哪怕是小半,只怕也足夠容納千萬人了!
“.......此人,就是地宮之中的天意教弟子,貧道還是依仗于家師的本命法寶,才能僥幸擒得一人出來。”
長松子說了一遍前因后果,才指向那弟子:
“此人嘴很硬,問話不易,不知哪位真人精通問話之法?”
長松子心中有些可惜。
若是能尋到一個真正敢于揭露天意教隱秘的弟子,效果比此時要好得多。
他沒有說搜魂。
是因為在場之人幾乎人人都有搜魂之能,同時也有扭曲魂靈的手段,真個搜魂的結果,在場之人都不會太過相信。
“果然是那天機老道的手段......”
安奇生眸光一閃。
這一幕與他在道一圖中所見之信息何其之相像?
若無他的出現,幾年之后,薩五陵就會站出來,當場揭露天意教背后的陰暗,引得天意真人出手,之后在天機道人的布置之下群起而攻之。
將其打的落荒而逃。
只是,此時似乎又有些不同。
“我來!”
長松子話音剛落,一座法壇之上一個穿著紅衣的小老太太就站起了身來。
那老太太雞皮鶴發,穿著大紅衣,聲音沙啞,不似正道。
事實上,她來自吳州,也是一方邪道高手。
搜魂煉魄,逼問,拷打,折磨人的功夫,是在場之中的翹楚。
“吳老太,你可想好了。”
蕭奉自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來:
“可千萬別弄錯了。”
“嘿嘿。”
那吳老太一笑,也不理他,只是向著天意道人一拱手:“天意道兄可敢讓我問上一二?”
“自去問便是。”
感受著諸多眸光之中三道神意最盛之目光,天意道人淡淡開口,心中頗為平靜。
若他未曾到得這一步,此時或許會有些觸動,但此時心中卻出奇的平靜。
平靜到沒有一絲漣漪。
看的天意道人神情自若,天機道人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
天意道人平靜的有些太過了......
“那便得罪了。”
那吳老頭‘嘿嘿’一笑,反掌放于最前,張口就是一吹。
一口氣吐出來,經過那手掌的同時,突然化作一陣黑煙撲擊而下,嗡嗡有聲。
細細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黑煙,分明是一些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細密小蟲所組成的。
“啊!”
那些小蟲速度奇快,一眨眼已經兜頭撲了下去。
只聽一聲慘叫,那不計其數的蟲子就自那天意教道人的七竅之中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