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二十三!
似只是一式劍法,燕霞客心中卻蕩起了千般劍意,萬種劍法,種種精義流淌,讓他心中升起無窮感悟。
恍惚之間,似是看到了一位絕世劍客的一生。
碧水湖畔,神劍廿三。
“這樣的劍法,這樣的劍法”
燕霞客心中震蕩,只覺此劍無比的契合于自己。
他是半路出家學道,雖是劍修,所持之劍卻是人間俠客之劍,而非普通劍修之飛劍。
皇天界之中,劍修飛劍皆是唯有鋒而無有柄,因為劍修根本無需持劍,受箓之后已然念動殺人百步之外,本命成就更是十里斬人若等閑。
經地煞天罡洗練,劍訣化生神通之后更是可以一劍斬敵千里之外。
哪里需要手持,哪里需要劍柄?
而他半路出家,既無師承,所學之萬劍訣也只是最低等的法訣級道經,待到受箓成就之后,已然不可改。
是以,縱然之前他已至溫養,卻也未必敵得過正統劍修受箓之境。
但此時見得這劍法,他心中油然生出感動。
這一門劍法,太過契合于他了。
“謝真人傳劍!”
恍惚片刻之后,燕霞客心中暗暗感激。
安奇生先救他一命,又傳授此等劍法,他生平講究個恩怨皆要償,但這樣的人物,自己只怕是要欠一輩子了。
貢院之中,薩五陵則時而百無聊賴的咬著筆桿子,時而奮筆疾書,寫的煩了,就看一看四周那些士子的苦惱。
考試一考就是好幾天,這些文人士子之中不乏一些筋骨松弛之輩,自然受到極大的煎熬。
“我不會幫你作弊,你成也罷,不成也好,是你自己的事情,殺不殺那老皇帝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穆龍城與薩五陵交流著:
“習文練武皆是修行,你的心靈修持一般,多學些自然有好處,但習文非是咬文嚼字,而是要領會文字之中的精神”
與最初的勉強不同,隨著對于太極感應篇的推演,他對于安奇生忌憚越深,他轉變了思維。
是無法脫困的此時,他的一切預想,一切野望都只能通過薩五陵來實現。
他是真的想要塑造這老道士。
但卻也不會什么都手把手的幫他做。
薩五陵咬咬牙,也不再懇求,他也是個死性子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數十年如一日的尋仙訪道,為人超度送葬。
當即,埋下頭奮筆疾書。
寫的對或不對,好或不好,總歸要寫個滿滿當當的才好,空白一片算個什么樣子?
會試通常是三天時間,又是有額外考教甚至要七天時間。
但無論三天也罷,七天也好,這個時間都太過短暫了。
想要在這么短時間之內學會劍二十三,對于燕霞客來說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是以,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他足不出戶,不眠不休的修行這門劍法。
越是修行,燕霞客就越是震撼。
這門劍法初始看似是凡間江湖的武學,但內里核心卻是‘神’,講究個以神御劍,重意不重招,重勢不重形。
他雖然得其神意傳承,但想要真正學成,怕不是十年八年才有可能。
但他此時也不是想著真正掌握。
只是想要施展這一劍而已。
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機會,有過上一次的刺殺,那老皇帝必然更為警戒。
一劍,必須要殺了他。
屆時,龍氣國運的動蕩,才有可能讓被鎮壓的老城隍脫困!
有些事情,不能妥協,不能延后,更不能明日復明日。
哪怕他知曉自己若是等個十年八年,將這門劍法徹底掌握,機會更大,更有把握,他還是決定按計劃出手。
若什么都要等有完全把握,那世間就沒有能夠做成的事情了!
客棧黯淡的小房間之中,燕霞客心中醞釀著屬于自己的劍意:
“劍二十三......”
隨著萬法大會的即將到來,青都城每日里都有不知多少人涌來。
不得以,城門駐軍增派了好幾次人手。
饒是如此,一眾守城的士兵也是忙得交替后腦勺,入城費收的點都點不過來了。
嘩啦啦 清脆的銅錢入筐之聲響起。
一老一少兩個小道士隨著人流走過長長的城門洞,進入了青都城中。
老道士道袍花白,一如其須發一般顏色,兩手空空,一副窮酸相。
小道士長得黝黑,還有些胖乎乎的樣子,扛著一面上書‘天地有靈,人間有道’八個大字的幡旗。
寬敞的大道以青石鋪就,足以讓八馬并肩而行,兩側高聳的樓宇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此時天才剛蒙蒙亮,街上的人流卻已經很多。
諸多叫賣聲,食物的香氣充斥著耳鼻。
“這就是青都城嗎?真是好生繁華,就是這入城費也是破貴了,十八個銅板呢!”
低矮的小道士扛著一面不大不小的幡旗,本來是有些疲累,此時看得青都城中的繁華,一時有些忘記了叫累。
“千年王朝由此景象不足以奇怪,可惜,已然盛極而衰了。”
老道士也是看著,面色復雜的嘆了口氣:
“可惜,可惜......”
兩人雖是看得方向一樣,但看到的東西卻不盡相同。
小道士看得是人流鼎沸,繁華喧鬧。
老道士看到的則是氣運神龍橫亙四野,卻顯現疲態,原本赤金色的身軀之上沾染著一層黯淡的血紅色。
“盛極而衰,怎么會?”
小道士揉了揉肩膀,放下了幡旗。
看似木質的旗桿一放下,竟是戳透了厚厚的青石板,小道士嚇了一跳,連忙拔了出來。
“小心著些。”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弄壞了別人的東西你可賠不起,咱們身上現在攏共也就百十個銅板了!”
“哦。”
小道士訕訕一笑,又有些氣惱:
“師父,同樣是道士,你看看人家天意教是何等輝煌,何等氣派!你不是說咱們‘人間道’傳承悠久的很,怎么咱們就這般落魄?”
聞著空氣中傳來的淡淡香氣,小道士有些咽口水。
“閉嘴!”
老道士黑著臉瞪了弟子一眼,看著弟子委屈的模樣,心中也是嘆氣。
他名憐生,小道士是他的弟子,靜心,是如今人間道碩果僅存的兩個人。
人間道,是幽冥府君留下的道統,按理說如今應該極盡輝煌。
可惜,人間道的創派宗旨就是護持人間,城隍為明,他們為暗,根本沒有人前顯圣的機會。
但若只是如此,他們也不至于混的如此之慘淡。
轉折也是發生在幽冥府君消失之后。
人間道傳承與天下所有的修行門派都不同,不同之處在于,人間道秘傳的法訣。
請神大法。
顧名思義,他們的存在,根植于幽冥府君,幽冥諸鬼神。
自小鬼城隍,到幽冥八君,都可以借用其力量。
奈何,幽冥府君消失之后,他們能‘請之神’的上限自幽冥府君一下跌到城隍,可說是慘不忍睹。
“新鮮出爐的大包子!”
“甘甜可口的豆腐腦咸的也有!”
“炊餅,炊餅!”
各式叫賣聲不絕于耳。
憐生老道嘆了口氣,掏出四個銅板買了兩塊炊餅,將其中一塊遞給弟子:
“將就著吃一些吧,這青都居之不易啊,其他城,一塊炊餅一個銅板就夠了,縣城里,一個銅板能買兩個炊餅了。”
靜心小道士咽了咽口水,接過餅子。
修行之人辟谷是必備本領,只是,能吃東西,誰愿意辟谷啊?
師徒兩人蹲在道旁吃炊餅,不時的說著話。
“辟谷這本事,你還是要多練練。”
憐生老道士‘嘬’了‘嘬’手指,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靜心小道童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
“師父,不行你將我逐出門墻好了,哪怕去做點其他啥的,不修道,我也餓不死的。”
人間道,行的是請神之法,請的神越是強大,自身越是強大。
之前甚至有前輩修行三年,請來謝七爺,一招斬殺渡劫大真人的記錄。
任何門派,都絕不可能達到這個效果。
但相反的,束縛也很大。
你要請哪位神,你就必須無限的趨同于那位神,比如憐生老道,為人邋遢,不修邊幅,因為魁星就是這樣的。
魁星捉鬼,要錢嗎?
魁星不要,你能要嗎?
諸如此類的束縛太多太多了,比如某位曾經的前輩,最是貪戀口舌之欲,生平最愛吃牛肉。
然后,請的是‘牛頭’。
“一入人間道,死了也是人間道的人!”
憐生老道臉色一黑:
“我人間道只有清理門戶,沒有逐出門墻這一說!”
“師父,我就那么一說。”
感覺到師父似乎有些生氣,靜心小道士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且看此番如何了,我請魁星算過一卦,此次青都大變,當有我等的轉機才是。”
憐生老道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也沒辦法真的生弟子的氣。
因為連他自己都看不到人間道的前路何在。
隨著幽冥失去聯系,他也只能夠通過民間供奉的魁星神像來請神了,而隨著魁星被世人淡忘,終有一日他將再也借不來魁星的力量。
心中嘆氣,面上卻不能表露:
“走吧,隨我去祭拜一下老城隍,看能不能有點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