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府邸介于虛實之間,可以隨意擴張。
此時,比起之前大出不少的城隍府邸之中,近兩百位城隍齊齊抬頭,冷冷的看向半空之中的三個不速之客。
靜到了極限。
一時間,偌大城隍府中鴉雀無聲,一眾小鬼都忘了哀嚎,或者說,發不出聲了。
雄渾到近乎壓倒一切的氣場籠罩四野,隆重的威壓鎮壓之下,縱使是左首處坐著的安奇生,心中都稍稍有些壓抑,遑論一些小鬼了。
“天意教!”
安奇生端著酒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他想到天意教會來人,卻也沒想到會如此湊巧,三個本命道士,便是在城隍府中,殺裴元華也是足夠了。
只是他們怕是也沒想到,今日來的,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城隍。
“我,我我......你,你.......”
半空之中,三個天意教的道人全都懵了,腦海一片空白。
這什么情況?
自己等人是踏入了州城隍百年一次的大宴嗎?
如此之多的城隍,簡直要嚇死人!
“我......”
李道姑身子有些發軟,心中陣陣發涼。
一百七十一位城隍。
怎么會這么多?
怎么能這么多?!
整個梁州府的城隍全都來了嗎?
鄭道人更是不堪,手足酸軟,幾乎自劍光之上跌落下去,心中冰涼一片。
以他們的實力,殺一城隍自然毫無問題,但眼下這足有近兩百城隍........
“好,好,好!”
一道道冷漠森寒的目光之中,中年道人周身發毛,心中發慌。
但他知曉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善了,反而一咬牙,大喝一聲:
“城隍私下聚會,爾等可是要造反?!州城隍何在?還不速速前來見我?”
“呵呵。”
與裴元華同坐上首的一個雄壯中年突然笑了。
他名孫啟,正合府城隍,名義上來說是裴元華的上神,事實上,城隍沒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縱然是州城隍,都城隍也只是名義上的上神。
因為幽冥陰司才是城隍們的上神。
也就是,黑白無常,牛頭馬面,文武判官,魁星,以及幽冥府君。
不過幽冥封閉之后自然也有所不同了。
“天意教囂張跋扈至極,今日我等諸多同僚皆在此處,你尚且敢口出狂言,若我等不在,怕是裴城隍今日就要被你等奪走敕封了吧!”
孫啟重重一拍桌子,面色陰沉。
此次聚會,聽裴元華說起此事,他尚且有些驚疑,畢竟玄光術也是可以偽造的,裴元華說的未必是事實。
但此時眼睜睜看著這三個天意教道人橫沖直撞,視城隍法度不顧,甚至出言就稱‘狗’,態度何止是囂張?
簡直是猖狂至極!
“不錯!天意教真真是欺神太甚!”
“你以為你們是些什么東西?敢沖我等齜牙?若非天意真人,你天意教早已被我等連根拔起!”
“今日來了,就不要想著走了!先破了法力,斷了筋骨,鎖了魂魄,等天意教給我等一個交代!”
孫啟的話剛落,一眾城隍已經再也忍耐不住,紛紛怒喝。
一時沸反盈天,怒火高炙,讓半空之中三人面色如土,身形顫栗,直如狂風暴雨之中獨自游走在大海之中的扁舟,隨時都會墜亡。
“孫城隍,此事有誤會,我等是前來調差賈安師兄的死因,我師兄也是氣急攻心才會出言無狀,還請諸位城隍勿要責怪.......”
李道姑見群雄洶涌面色越發蒼白,無力的解釋道。
“孫啟,我等前來是有副教主的旨意,你等莫要自誤!”
中年道人表現的態度強硬,似乎斷定這些城隍不敢出手。
“呵!”
孫啟長身而起,森然看向空中三人,淡淡問道:“兀那道人,你可知孫某原來是做什么營生的?”
“什,什么?”
三人皆是一愣。
那李道姑心中忐忑,勉強接下話頭:“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們,本城隍生前......”
說到這,孫啟頓了頓,一巴掌抽了過去:
“是衙門里專職掌嘴的!”
大手揚起,城隍府上空頓時狂風大作,氣流翻滾,雄渾的香火之力燃燒出璀璨火焰,一下照亮了這無有半似亮光的幽冥界!
說動手,就動手!
半空中三個道人面色皆是一變,掐動劍訣激蕩而起,就要迎上。
“動手!”
裴元華一聲大喝,同樣出手。
下一瞬,城隍府大廳之中,近兩百城隍齊齊出手,沒有一個有半絲遲疑。
即便是其中有些對于天意教忌憚畏懼者,此時也不得不出手,不出手,以后就將被所有的城隍所排斥。
在難以在梁州立足。
甚至于,都未必能活著走出安諾縣!
轟隆隆!
霎時間,成功城隍府都搖晃起來,四周虛空都好似為之扭曲拉伸,一眼看去,鋪天蓋地的香火之力所化作的道道攻擊籠罩了一切。
“我!”
這一刻,縱然是那中年道人,也再也裝不下去,但此時卻哪里還有開口的機會。
半個字都沒有吐出口,已經被滔天的攻擊淹沒了。
這樣的恐怖攻擊之下,什么劍修的一劍破萬法,什么遁術最強都沒有了絲毫的用處。
三人的劍光,法力氣場幾乎瞬間就被打破,被狂飆的攻擊一下自天上打到更高的天上。
毫無反抗之力!
“啊!”
三個道人慘叫之聲乍閃即滅,已經被徹底打滅了所有的防御。
若非那孫啟眼疾手快,一把探出將三人肉身護持住,這一波就能將三人打的灰飛煙滅。
但饒是如此,三人的衣衫盡碎,手腳已經徹底消失,前后通透,內臟都看得到。
僅憑著法力吊住了一口氣。
而這,還是一眾城隍并未全力出手的情況之下。
香火凝聚的大手將三具半殘的軀體丟在地上,孫啟掃過一眾城隍,落在安奇生的身上:
“聽說真人殺了賈安,只是非親眼得見難安我等之心.......”
其他城隍的目光也都看向安奇生。
雖然之前的宴會之上裴元華已經說過一次,但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樣的大事,沒有任何人敢大意。
“孫城隍的意思是.......”
安奇生慢條斯理的放下酒杯,神色平靜:“要我殺了這三人?”
“真人勿怪,此事事關重大,我等不得不謹慎。”
孫啟還未開口,裴元華已經拱手開聲:
“今日之后,整個梁州所有城隍,無論愿意亦或者不愿意,都將徹底走到天意教的對立面,實在是無法容忍一點疏漏。”
“不錯!真人既然已經殺了賈安,也不在意多殺三人吧?”
“明日起,我等便要為真人移山聚運,延壽秘法尚且不談,真人卻總要讓我等看到一絲誠意吧!”
“不錯,真人勿怪,我等活的太久,膽子未免就有些小。”
其他城隍七嘴八舌的說著。
“呵呵。”
安奇生掃過一眾城隍,淡淡一笑。
一場宴會已過半場,時間雖然不足以讓他將在場百多位城隍一一入夢,然而,卻也足夠他對于一眾城隍有些細微的了解。
這些城隍食人間香火,不食人間煙火,對于人世間并不如何上心,因為對他們來說,環境越是酷烈,眾生香火也就越是虔誠。
自然,也因如此,他們等閑不與凡人打交道。
但這也擺脫不了他們生前的思考習慣,瞻前顧后,畏首畏尾,鼠目寸光,貪生怕死等等凡人有的毛病,他們樣樣不缺。
這一次,若非那裴元華痛陳厲害在先,他拿出延壽之法在后,這孫啟又極為果斷,在一眾城隍怒火高炙之時出手。
他們未必就會與天意教為敵。
而下了如此之大的決定,自然就不會讓安奇生這么一個‘外人’束手旁觀了。
殺天意教眾人的名,必須他來背!
或許,待到日后不可轉圜之時,還有將他退出去的心思。
“既然諸位如此要求,自無不可。”
安奇生對于諸城隍的心思洞若觀火,不過,他自然也不在意。
無論是誰殺的人,這口鍋,這些城隍也都背定了。
因為即便在夢中嘗試多次,他都無法徹底斬殺這些天意教人的魂魄,他猜測,這些天意教道人必然在某處留有魂魄之光。
無論手段多狠,都難以徹底將其靈魂徹底滅殺。
不過,魂魄無法徹底滅殺,幾次嘗試之后他卻已經掌握了如何將這些魂魄之中重要信息斬滅的手段。
若這些城隍不算計他,他自然會出手將這三人靈魂之中重要信息斬滅。
但既然心懷他意,自然也怪不得他留一手了。
淡淡說了一聲,一指就已點出。
一縷神光自他指尖吞吐而出,帶著內斂而純粹至極的劍氣一閃即逝。
裴元華只覺眼前一花,那三具軀體已經一僵后失去了所有的氣息,自靈魂到肉身都死了個一干二凈。
“好快!”
一眾城隍心頭一稟。
他們說話之時都在關注著安奇生的動靜,但饒是如此,都沒有看到那一道劍光的真顏色。
唯有孫啟微微皺眉,他關注之點不在安奇生身上,而在這天意教三個道人身上,防備這三人身上有什么保命之物。
只是這三人就這么死了......
天意教已經勢力雄渾到不在意本命境界的修士的地步?
他微微皺眉,不知為何,隱隱感知到了一絲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