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釭劍?
山上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難言的詫異。
他們當然看得出那一把青釭劍不是法器,只是凡俗尋常樣式的長劍。
但三人不敢大意,這個道人的氣勢太過強烈,只是平靜站立,卻如雄山矗立,如直面萬丈懸崖,隨時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死人!”
賈安冷哼一聲,劍指捏起,隨即周身飛劍若孔雀開屏一般展開,森森光芒照亮了將亮的夜空:
“我天意教雄踞四海,威臨天下,教主元神成就,神威無可量,閣下入道不易,果真要與我等為敵不成?”
劍修直覺最為敏銳,他修劍數十年,一顆劍心通透靈慧。
但見到這白衣道人之后,他的劍心就好似蒙塵一般,轉動不靈,心中更是升起層層的危機,否則,以他原本的性子,此時早就一劍斬出去了。
哪里還會有這么多廢話。
“我以為你會說,天上地下誰都救不了我呢。”
安奇生手指輕彈,劍鞘無聲碎裂,三尺劍身泛起如水波動:
“到了此時,還想著轉圜,該說你可笑呢,還是可悲?”
話音尚未落地。
山巔之上,賈安已經再也按耐不住,跺腳,長嘯,劍指迸發間,飛劍激蕩如龍般垂流而下:
“那便分個你死我活!!!”
嘩啦啦 霎時間,劍光如雨,如瀑,好似天河般滾滾而下,一時照亮了整座孤山。
飛劍激昂,劍光如瀑。
一劍發出,更比千萬劍更多,而且,那無數劍光并不散碎,而是彼此縱橫交織之間,于那飛劍之后組成一道劍光長龍。
伴隨著飛劍橫擊而下!
飛劍之威,絕非凡俗可比,所過之處,無論是草木還是泥石,瞬間就為之消失,卻是被這極度鋒銳之氣切割成了比灰塵更小的顆粒。
安奇生抬眼一掃,只見那劍光長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那一道道劍光穿插交織間,比天下最好的魚鱗甲還要密集,宛如一條真正神龍的鱗片。
這一劍,他認得,是天意九問第一式,天龍吟。
不止認識,他入夢之中不止一次的看到過賈安施展此劍與人爭鋒,甚至見過他從無到有一點一滴的修煉經歷。
安奇生手指輕輕撫過長劍,一層神光隨之遍布見神,靈魂深處,輪回福地之中王權劍泛起幽幽光芒,隨之逆流而下,沒入長劍之中。
王權劍無形無質,可演百兵,然而夢中尚需載體,這口青釭劍材質一般,卻也可短暫承載其力了。
于那浩浩蕩蕩的氣流充斥云霄,劍龍俯擊而下之時。
安奇生彈指劍騰空!
轟隆!
似平地驚雷震爆!
山巔之上高矮兩個道人身軀不由的一抖,只覺天地間瞬間被一股宏大森寒的氣息所充斥。
無需低頭,已經看到了一道璀璨的莫可形容的劍光沖霄而起。
剎那而已,這劍光就似已貫穿云層夜幕,好似架在天地之間的一道橋梁!
“這劍......”
劍光映徹之下,賈安的瞳孔一縮。
這一道劍光內斂,內里卻好似蘊含了一個世界,而非單純的劍光。
恍惚間,他似乎在這一劍之中看到了水,風,山川,河岳,鳥獸蟲魚,甚至于日月星辰!
似乎這一劍之中,便蘊含了世界。
轉瞬,他心頭就是一陣發寒,體內法力自劍指之中洶涌而出,攪動天地間無所不在的天地精氣,爆發出最為狂猛的劍氣。
錚錚錚錚 千萬次金鐵碰撞之聲一時響徹孤山。
山川搖晃,草木成灰,天上,地下,山上,山下,一時都好似成為了劍之海洋。
賈安身后的兩個道人見得這一幕,都快要窒息了,震撼得無法言語。
無論是賈安這一劍天龍吟,還是那白衣道人彈指一劍,都是足以滅殺他們十次,百次的恐怖威能,讓他們如何能不心中震蕩。
似是剎那,千萬道金鐵碰撞之聲被一聲更大的巨響所終結。
氣浪罡風翻滾逆流而回,吹的孤山之上煙塵四起,土石滾動,若有人在遠處看到這一幕,就會發現,這一座孤山的山頭已經整個被削平。
山體都小了一圈。
滿山草木更是一掃而空,被兇煞劍氣絞殺的片葉都不剩。
安奇生輕彈袖袍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身前長劍已經寸寸飛灰而去:
“分生死,你還不配。”
面對如此羞辱,賈安卻已經沒有了反應。
他手掌顫巍巍的前伸,五指不住的想要捏合,卻哪里還能合攏,他的臉色煞白似鬼,雙眼之中明亮之色已經徹底黯淡:
“我不甘......”
沒有絲毫傷痕,他卻已經死了。
劍乃本命,劍碎人則亡,沒有絲毫道理可講,劍修之間從來沒有勝負,只有生死。
至死,他都不相信自己就這么死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真的殺我......
“啊!”
一劍之下賈安已經死去。
那高矮道人皆是發狂也似發出一聲怒吼,同時踏前一步似要出手,然后不約而同的轉身遁逃。
兩人逃出不過百丈,身子一僵,已經被兩枚石子打穿了法力氣場,自后腦灌入,伴隨著血液腦漿自眉心竄出。
到的此時,修行之人的法力氣場對于安奇生來說已經沒有秘密。
兩個連本命都未成的小修士的法力氣場,在他眼里如同紙糊的一般。
甚至于,在他的神意加持之下,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
安奇生身子一動,已經越上削平了半截的孤山山巔,已經化作廢墟的道觀之前,賈安屹立不倒。
“有些古怪”
安奇生眉頭微微一皺,手掌虛虛一抓,一團綠光已經被他抓在了掌心之中。
殺人,他是專業的,滅殺魂魄對他而言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王權劍本身非氣非神,在他的神意加持之下,一劍斬下,既斬肉身,也殺靈魂。
只是最后那一刻,賈安的魂魄似乎有些異變。
正是這異變,讓他這一劍未盡全功,只斬了一半,另一半,突然就不翼而飛,似乎是遁入異度空間,讓他都來不及斬殺。
畢竟此時他尚無力斬破虛空。
“被人救走了?”
安奇生眸光一閃,心頭泛起賈安的記憶來。
只是在他的記憶之中,并沒有關于這方面的記憶。
不過,他也能推算出大概來。
那德性身上尚且有如意僧賜下的保命之物,這賈安身上卻沒有,他之前還有些詫異,現在想來,也是有某種手段在內。
“只是被我斬下一般來,三魂七魄丟了兩魂四魄,救回去,也不過是頭癡呆的鬼”
安奇生淡淡一笑,捏碎了掌中綠火:
“卻不知元神真人,有沒有手段補全他的魂魄?”
大青王都。
天意教總壇,某處小院之中。
一個小道童正在小心翼翼的打掃庭院,突然聽到屋內有異動,先是一愣,隨即面色就是大變:
“糟糕,該不會是老鼠推到了師叔,師祖們的命燈吧?”
他心中狂跳,小跑著進了屋子。
這間屋子普普通通,絲毫不起眼,內里卻藏著天意教諸多‘真人’的命燈。
一進去,他就看到第三排左屬第九個命燈已經熄滅,倒了下來,不由的膽寒:
“賈師叔,賈師叔的命燈熄滅了!”
“嗯?!”
道童呼喊的同時,不遠處盤膝打坐的一個中年道士豁然起身:“賈師弟死了?”
他神情驚怒交加,天意教已經有數十年未曾有過傷亡了。
遑論嫡傳弟子?
賈安之死,瞬間層層上報,前后片刻而已,蕭奉已經得知了此事。
“賈安,他負責梁州,是誰,德性,還是”
蕭奉眸光一閃,身子消失在原地,再出現,已經來到地下百丈的一處地宮之前。
“副教主!”
看守地宮的幾個弟子躬身行禮。
“賈安的命燈熄滅了,他的備用軀殼在何處?速速帶我前去!”
蕭奉淡淡開聲。
天意教真正的嫡傳弟子不多,更不如如來院那般賜下保命之物,就是因為,每一個嫡傳弟子,都有命燈之音,都有不下十具備用軀殼。
這些軀殼,是專門為諸弟子死后,亦或是被人傷了肢體,亦或者是年老體衰之后替換的。
賈安死了?
值守地宮的幾個弟子心頭皆是一震,隨即躬身應下:“是!”
隨即,地宮之門打開。
地宮之中,一處昏暗的只有一絲燈火的小房間中。
一個臉色蠟黃的小女孩抱著腿蜷縮在角落之中,看著床上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哥哥,不住的顫抖著。
床上,一個臉色發青的小男孩鯉魚也似不住打挺,撞的床板發出陣陣呻吟,他的口中,更是不住的呼喊著一個名字:
“裴元華......”
“哥哥,哥哥......”
小女孩眼淚不住的滑落,心中悲痛,恐懼,害怕無助。
“嗯?!”
房門洞開,小女孩瑟瑟發抖。
看向床上不斷抽搐,面色發青扭曲好似下了油鍋的鮮魚一樣亂跳的小男孩,蕭奉的臉色頓時也是一片鐵青:
“魂魄呢?!”
身后兩個天意教弟子看著這一幕臉色頓時也是一變。
這個狀態分明是魂魄缺失,連這具軀殼的意識都壓制不了才會發生的事情。
蕭奉一抬手,將小男孩抓在手里,低喝一聲:
“醒來!”
小男孩如遭雷殛,恍恍惚睜開眼睛,一口口角流著白沫:
“娘,我要吃糖,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