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奇人何其之多......”
酒館之內,長臨道人微微感嘆一聲。
“奇人嗎?”
明心道童撓撓頭,沒有看出奇在何處。
長臨道人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考教徒弟:“養氣以受箓,溫養化本命,成真再入道,渡劫化元神,羽化以登天,通天九關,修行九重天,以何最為重要?”
明心小道童不假思索:“自然是蒼天受箓。”
道佛魔邪鬼,五道修行,皆是如此,修行者,乃至于一些傾慕修行的凡人都知曉。
沒有蒼天受箓,任你如何修持,最多不過百人前人敵,壽難過百,沒有任何其他可言。
“是啊,蒼天受箓,為重中之重,如鳥與空,如魚和水,如血與肉”
長臨道人眸光幽幽:
“若沒有受箓呢?”
“那自然百年到頭一場空。”
明心道童回答。
無箓不可修行,道佛魔邪鬼,五道修行,莫能例外。
“是啊,無箓不可修行,無法力如何通天,可是”
長臨道人看向酒館之外,喃喃自語:
“那位身上似乎沒有法力波動”
“什么?”
明心小道童向前湊了湊,似乎沒有聽清。
“沒什么。”
長臨道人回過神,掃了一眼正自忙碌的三頭妖鬼,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熱氣騰騰的酒菜上:
“該吃飯了,不然,就涼了”
明心小道童白了自家師父一眼:
“還是您自己消受吧。”
安諾縣,雖然只是一個縣。
不過作為方圓三百多里內唯一的一座城池,人流自然是很多,也極為繁華,占地頗為不小。
聚眾追尋的,不外乎是身心的安全。
野外籬笆圍著的村落于高大巍峨的城墻相比,哪個更為安全,自然就不必說了。
四野鄉村有多么小,這縣城也就有多么大。
此時天色剛剛蒙蒙亮,城門似乎也才剛剛打開,附近諸多村子的村民就已經蜂擁而來,柴火,木炭,各種藥材,野味,野菜,糧食,絡繹不絕的送往城池之中。
然后換上三五個銅板,一些食鹽,布匹之類的,回返。
虹吸三百里人氣匯聚于一城之中,其繁華自然不是鄉村可比。
“人氣匯聚之地,的確有所不同。”
官道盡頭,安奇生眺望城池上空。
眸光開合間,萬般氣機閃現,其中,有一道色澤純白之氣,讓他眸光微微一凝。
在那白氣之中,他隱隱可以感知到無數雜念混雜,恐懼,祈求,禮贊,膜拜,求平安,求送子不一而足。
那是香火之氣。
那香火之氣來自四面八方,最終匯聚于城池某處。
土地神?
城隍?
有鬼,自然有神,這不是個很難理解的事情。
只是這些神,前面也還要加個鬼,稱之為鬼神更為貼切。
皇天界的天地間,怨煞晦氣充斥,人之魂魄處于其間,很快就會被侵蝕,或是變成毫無靈智的孤魂野鬼,要不就會化成冤魂厲鬼。
不過有困難,自然就有辦法。
香火之氣就是護持魂魄不被天地怨煞之氣侵蝕的手段。
土地,城隍之類鬼神,皆是依靠于香火之氣方才得以生存,護持人類以獲得香火之氣,得香火之氣以生存。
人與鬼神共生,這,就是此界人類的道路。
而這一切,都來源于此界鬼神之首,就是傳說中的幽冥府君。
相傳,那位幽冥府君,就是這一條道路的創造者,大成者,甚至有傳言,幽冥地府,都是他所開辟出來的。
當然,傳言只是傳言,沒什么相信。
“地方雖好,居之不易啊。”
薩五陵微微搖頭。
人人想去的地方,自然不是人人能去,這縣城居住極為不易,等閑村民一輩子都混不到城池之中。
兩人進了城,先去了牙行。
縣城居之不易,只是對于普通人而言,還有更多人能夠在縣城之上前往府城,郡城,自然不乏房屋買賣。
牙行人不多,牙婆見到來人也不甚熱情。
待到薩五陵掏出銀票,態度才大為轉變。
安奇生沒錢,薩五陵也沒錢,不過義莊之外那老太監卻很有錢。
足足一百二十兩銀子,足夠尋常五口之家奮斗兩輩子的銀子,換來了南城臨街的一處小院子。
買來了院子,安奇生也不急去看,讓薩五陵前去收拾,自己則帶著黃狗,在大街上溜達。
黃狗與他待得時間長了已經通靈,不過為了不擾旁人,還是綁了根身子牽著黃狗。
這讓黃狗很不習慣,搖頭擺尾的老想弄掉繩索。
安諾縣的確熱鬧,也安全許多,走在人流之中,他都有幾分又回到久浮界的錯覺。
不過,這里到底不是久浮界。
踏踏踏 駿馬疾馳于街道,其上騎士高揚長鞭疾呼:“通緝令,通緝令!大盜須尤又犯血案,又犯血案!”
駿馬踏街,諸多行人紛紛避讓。
任由那騎士疾馳而過,到了街道正中,一塊巨大的墻壁之前。
那墻壁之上貼著數十上百張畫像,其中大多抽象,也有不少惟妙惟肖,須尤就是其中之一。
似乎這畫像的清晰度,就顯示出那犯人的兇惡程度。
“林捕頭,這須尤又犯了什么案子?”
有人湊上前去,問那正在張貼通緝令的騎士。
那騎士穿著黑衣,腰間懸掛長刀,身形修長,孔武有力,卻正是安諾縣城的捕頭林一。
“囚車!朝廷押送一位要犯的囚車昨日被截殺于道旁。”
林一貼了通緝令,轉身掃過一眾圍觀的民眾:
“近段時間,注意所有外來者,那須尤精通喬裝之術,若是被他殺了,本捕頭可也救不了你們!”
“大人說的是。”
“大人辛苦,咱們安諾縣之所以這么安全,都仰仗大人。”
“林捕頭,這是剛出爐的包子,您一路辛苦,吃兩個吧?”
一群民眾或是恭維,或是討好,圍了一圈。
那林一也不客氣,隨手拿了兩個包子,翻身上馬,又匆匆而去。
“唉,安諾縣也不太平了,聽說附近村子最近死了好多人,不知道是被賊匪截殺還是被妖鬼”
“人命賤如草,那須尤若不是殺了官老爺,怕也不會被通緝。”
“也不皆是如此,臨縣清水縣之前不是出了大事,死了上千人,官府正在追捕呢......”
“噓!收聲吧,被聽到了可就不好了。”
一眾民眾圍著通緝令,說著各種事情。
不過這些人見識有限,說來說去也只有附近幾個縣城,哪里死了人,哪里又死了人,雖然多有嘆息,卻也沒有幾個驚懼,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
安奇生駐足聽了一會,牽著黃狗離去。
沿途,他定了幾身衣服,又買了不少雜物,酒樓里吃了頓飯,日頭漸落之時,才慢悠悠的回到城南的小院子。
說是小院子,實則也不小,前后十多間屋子。
他回來之時,薩五陵也剛好跑完了雜事,正領著十好幾個人在清理院子。
“前輩。”
薩五陵迎了上來:“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再去添置些東西來,若所料不差,短時間咱們不會離開縣城了。”
安奇生看了一眼薩五陵。
他對于薩五陵的改造倒是很順利,根骨對于他而言,根本什么也不是,他雖然不吸收此界的天地靈氣,然而對于如何能吸收天地靈氣卻也是門清。
這薩五陵在他的改造之下,此時不見什么,若是受箓,必將突飛猛進。
“是。”
薩五陵也心有期待,十年期馬上就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受箓之法,終于要到手了。
隨意說了兩句,松開繩索,任由黃狗在院子里撒歡。
安奇生才不疾不徐的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打掃的很干凈,床鋪也都換了新的。
安奇生盤坐于床上,這才開始試驗自己的想法。
‘蒼天受箓’在他看來,是截取天地精氣,吞吐日月精華的‘憑證’。
沒有這個‘憑證’就不可能汲取天地日月之精華,這,也是安奇生感覺詭異的地方。
萬物生于天地之間,本不該有限制,因為萬物皆源于天地,生靈又非是毒瘤,天地何必限制生靈?
這其中的隱秘安奇生不得而知,此時也無心探究。
他此時要做的,就是嘗試以炁種代替‘受箓’,以無所不在的氣場取代天地靈氣,衍生出獨屬于自己的‘法力’。
繼而,以新法取代舊法,施展此界的種種神異道術。
事實上,縱使此界的天地靈氣沒有讓他感覺詭異,危險,他大概率也還是要走‘炁種’之道,因為后者,是他自己的道。
是縱使在玄星那般絕靈之地,都能修持的根本大道。
安奇生緩緩閉目,入夢自身。
以夢中自己為憑依,體悟著骨人魔法,那老太監的坎水陰尸法,以及酒館所遇的長臨道人的金鐘樓法,燕霞客的萬劍訣。
這幾門修行之法的受箓之法雖有不同,卻也大同小異。
顯現的白骨人魔也好,飛劍也罷,都不重要,不過,皆是以此為憑依,汲取天地靈氣以溫養,從而發揮出種種神異之力來。
而對于安奇生來說,就有一個道路可循。
以他的炁種為根基,汲取天地之間的氣場,以達到受箓的效果。
不過具體是否可行,還需要一一嘗試。
而安奇生,有足夠的條件來做嘗試,一次不行,那就再來億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