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呼嘯而過,山林之中積雪飄飄灑灑。
樹林邊緣數百丈之外,一處草木遮掩的隱秘山洞之中,傳出低低的呼吸聲。
淡淡雪光映照的陰影之中,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其身材不高不矮,面色普通,黑衣之下,散發著雄渾氣息的身軀坐在一張大大的斑斕虎皮之上。
那是這閃動原本的主人。
角落里,幾只被熏干掛著的小虎隨著其呼吸搖動。
嘩啦啦 湊得近了,就能聽到其體內血液流動之聲透體而出。
內力在他的身軀之中滾動好似汪洋決堤,在他強大的控制之下與血液漸漸相融,隨即傳達到身體每一個部位......
一股股股的熱浪從他的身體之中散發出來,拔高了整個山洞的溫度。
以至于一條發青的小蛇都從冬眠之中蘇醒過來,輕輕吐著信子。
孔三呼吸平緩,隨著他的呼吸,心臟沉穩有力的跳動,每一次跳動,都會催發血液內力的又一波狂涌。
換血百日關,一日一變化。
百日一過,無論是筋骨皮肉還是內力,都將達到一個遠遠超越之前的地步。
“嗚嗚”
孔三身前,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無比痛恨的看著他。
“換血真是難啊......”
孔三微微自語著睜開眼。
隨著他睜開眼,他平凡普通的臉似乎一下活了起來,那一雙幽深陰冷的眼神一下子喚醒了整張臉。
“什么六十年內力,七十年內力,質量太差了......”
孔三微微搖頭,垂在身側的手掌緩緩抬起。
“嗚嗚!!”
見得孔三伸手,地上的中年臉色頓時扭曲了,無盡的驚恐幾乎要從他的眼神之中流溢出來!
五指開合的響動之聲回蕩之間,山洞之中突然起風了。
隨著孔三伸手,整個山洞的氣流都宛如實質般環繞著其手掌而非,那老者更是一下將腦袋送到其五指之間。
“啊!”
一聲縱使口被堵上都不能遮擋,無法壓抑的慘叫之聲在山洞響起。
縱使見過不止一次這樣的事情,但這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中年漢子還是忍不住的心神震顫。
他只覺自己畢生修持的內力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了,從其皮肉筋骨之中生生被抽了出來,點滴不漏的涌上,被那大手吸走!
久浮界武功修持,實則就是氣與身的融合,中年人練武多年,內力早已滲透到了皮肉筋骨之中,但這一下,竟然被生生的奪走了!
丟垃圾一般將干枯腐朽,好似瞬間老了數十歲的中年漢子丟到一邊。
“你”
中年人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只覺失去了所有力量,渾濁的眸子一凝,隨即失去了所有色彩。
“真是人間極至享受啊......”
孔三臉上浮現一絲迷醉的熏紅之色。
片刻之后,他睜開眼,邪異的眸子里閃爍著一絲猩紅:
“還是不夠啊”
滿山風雪之中,一眾人跋涉積雪之中,向著前方山脈進發。
山川起伏,大雪厚重,百獸藏匿,飛鳥不鳴,天地一片蕭瑟。
明棠等六扇門捕頭跋涉積雪之中,腳步極快,沒過多久,已經翻越了數座山峰,如履平地。
在一處巨木叢生的山林之畔,一眾人停下腳步。
鐵山回憶了一番之前的線索,指著遠處積雪覆蓋的山林:
“根據趙家那下人提供的信息,他們每七日前來送一次藥材,食物,就放在前方右數第七棵老樹的樹洞之中”
“距離前次,已經多久?”
明棠負手立于眾人之前,眸光清冷。
“回大人,按那下人所說,三日之前,那一場大雪之前,已經送過了”
“若要其主動出現,需等四日?”
明棠打眼一掃。
數十丈之內積雪平整,除了有些小獸的腳印之外,沒有半似人類行走的痕跡。
那一場大雪,足以將所有線索抹去了。
這也是他們搜尋許久,都沒有尋到孔三的原因。
“應是如此了。”
鐵山點點頭。
“孔三既與那趙家約定在此,其藏身之處便不會太遠,附近兩山,能夠藏身的山洞絕不會太多。”
明棠收回眸光,淡淡道:
“所有人散開,以此方山林為中心,四人一組,搜尋附近山洞!”
華衍山脈極大,僅僅邊緣就有數十座山峰,一一搜尋,人手再多十倍都不可能。
但若是將搜尋之地縮小到一兩座山峰,那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是!”
眾人齊齊應是。
轉而三三兩兩散開,四人一組,拔刀提劍,小心戒備著向山林四周擴散而去。
“大人。”
人群散去,鐵山留在原地。
“你還有什么事?”
明棠眸光轉過。
“大人,屬下心有疑惑。”
鐵山神色平靜,將今日南梁縣之事一一說出來:
“大人,一個山野老道都看出問題,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莫非便看不到嗎?我大豐國力冠絕諸國,便真個無法改變這些嗎?”
鐵山心中復雜。
數十年來,他見證了大豐一步步崛起,但是大豐的國力越強,民間反而越是困苦,軍力已然強橫如此,何以地方豪強卻還是橫征暴斂,沒有半絲收斂?
“鐵山,你的想法很危險。”
明棠轉過身,冷冽的眸光落在鐵山身上:
“你可記得,六年前,你為了一個落魄孤女沖撞尚書車輦,若非本官為你求情,你已死了。”
“屬下記得”
鐵山面色復雜長嘆:
“屬下至今還是不明白,尚書之子,享不盡的榮華,天下多了愛慕金錢的女人,為何,還要對一個孤苦女子下手?”
“尚書三子,兩人從軍邊塞,開疆拓土有功,其幼弟少不經事,難免會有些沖動。”
明棠神色淡漠,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我等護持百姓,為國奮戰,自然要有所優待,千百年來皆是如此,沒有什么不對。”
“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鐵山長嘆一聲,轉身沒入山林之中,寒風吹散了他最后的疑惑:
“就對嗎?”
“還是太過幼稚啊.....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包括本官在內,又有哪一個不是豪強,士紳,我等如何會制裁自身?
鐵山啊鐵山,若你到了老夫這個地位,家里人丁數十,人人要錦衣玉服,人人要習武習文,又會如何?”
明棠眸光泛起漣漪,低低自語:
“你曾問老夫為何保你 只因老夫曾幾何時,也與你一般幼稚啊。”
一嘆之后,明棠身子一動,消失在山林之畔。
在他身后,雪地平整,所過之處,甚至沒有一個腳印留下。
踏雪無痕。
靴子踩踏在積雪之中,發出細微之聲。
深山不必城市,許多背陰之地久不見日照,溫度低下,積雪累積極厚,走路之時需要耗費更大的力氣。
四個六扇門的捕頭兩兩背對,目光鷹隼般掃視四周,刀劍更是緊緊攥著。
追蹤此人數月,他們自然知道他們要面對的是個怎樣的兇徒。
那諸縣死去的高手,甚至不乏有比他們武功更高之人,他們如何敢大意。
“閻哥,你看,那里有一個山洞。”
一個捕頭似有所覺,看到遠處有一個山洞。
閻颯輕輕一嗅:
“有股淡淡的腥氣,這是猛獸尿液的味道,小心著些......”
“明白。”
其他三個捕頭對視一眼,動作越加小心翼翼。
閻颯輕輕踩踏在積雪之中,慢慢靠近那一處枯枝掩蓋的山洞,手中長刀繃緊。
“嗯?這是......”
剛剛走到山洞口,就有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閻颯心中一緊,抬眼看去,就見幽深的山洞之中,垂流的陰影之下,陡然亮起兩道光芒!
光芒炸起,照亮昏暗。
一道盤膝而坐的人影突然抬頭,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孔三?!!不好!”
閻颯心中一炸。
還未來得及呼喊,耳畔便陡然響起氣流劇烈的摩擦之聲。
長刀出竅,寒芒匹練也似劈向前方。
氣流激蕩之間,閻颯只覺一股雄渾大力震碎了他的刀芒。
繼而,一只滾燙炙熱好似烙鐵一般的手掌已然撲面而來!
危險!
閻颯心中狂跳,手臂橫抬而起,內力狂吐,影響那撲面而來的手掌。
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氣流震爆聲中,一只手掌狠狠一捏,幾乎一下將閻颯頭顱捏爆!
“啊!”
閻颯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他心中升起無限恐懼,只覺自己好似一只漏水的羊皮袋,積蓄多年的內力狂涌入那一只握在他腦袋之上的手掌!
“六扇門的人來的,真是太妙了。”
直到這時,孔三帶著漠然的調笑之聲才回蕩在幾個驚呆了的六扇門捕頭耳畔。
“畜生!”
其他幾個捕頭目眥欲裂。
前后不過一息的時間而已,閻颯竟然已經被擊碎了長刀,身子干癟的好似被榨干了水分的番茄,瞬間老的幾乎不成樣子!
“畜生?”
孔三面上紅暈未消,聞言也不怒,隨手丟了閻颯身子,繼而輕描淡寫的一步踏出。
轟隆!
好似平地驚雷!
山洞之外,積雪之下,厚重的大地陡然為之開裂。
狂涌的氣流之中,漫天積雪如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