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十二張臉
姜江放學回來已經是傍晚了，老道也剛剛睡醒。
兩人合點了一份外賣蹲在門檻上吃了起來。
剛經歷了一番“生死”，老道胃口大開，只顧著往肚子里猛塞著飯菜。用老人的話說就是“餓死鬼投胎一樣”。
“道長，你慢點吃。”姜江遞了瓶水過去，然后舔干凈嘴角的米飯粒，拿出手機刷著今天的新聞。
老道一口氣灌掉半瓶水，打了一個又長又響的飽嗝。
“爽！”
本以為一覺睡醒后，自己的身體會發生什么奇怪的變化。畢竟記載中沒有人走過這樣的一條路，頭頂長個紅色的犄角什么的也說不定。
結果除了餓的要死，什么大變化都沒有。
嘖，想想先生那銀色的瞳孔。
我要是能有一雙那就一個字 真帥！
兩人吃完東西，打包收拾了一番和典當行里的垃圾堆在一起準備扔掉。
也就是收拾的這段時間，一個中年男子推門走進了典當行。
中年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邊緣灑綴著血紅色的斑點。讓人注意的是，他帶著一副墨鏡，手中拿著一把拐杖，在地上不斷摸索著敲擊。
是個盲人。
他稍微挺直了點身子，拐杖拄著立在身側：“打擾了，請問我可以在這里坐一會么？”
“可以。”
老道示意姜江把羅無對坐的那把椅子搬過來。
“謝謝 啊，真是麻煩你了。”
中年男子摸索了半天，總算順著姜江的手摸到了椅子，頗為艱難的坐了下來。
從口袋中掏出一張藍色的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店里來了客人，羅無作為店長，那肯定是...禮貌的半瞇著眼，給了一個眼神過去，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
好了，自己玩去吧。
“來杯茶？”
男子搖了搖頭。
他的一舉一動有一種英國幾十年代老紳士的影子，雙手按壓在拐杖上面，胸前的領口整理的沒有一絲褶皺。
“打擾了，本想出來走走，活動活動身體。是我高估自己了，走兩步就得歇一會。”男子笑道。
“無妨。”
“這是家什么店？”
“典當行。”
老道想著要不要給這人倒一杯茶，轉念想了想，還是算了。
“在這小街中開一家店，不顧身外事，倒也令人羨慕啊。”男子低下頭嘆口氣：“等我老了，找個僻靜的地方開個茶館，每天喝點茶，曬曬太陽，自在。”
蠟燭發出輕輕的“嗶剝”聲，似乎是在回應。
氣氛有些尷尬，兩人都在沒話找話，慢慢的竟也聊了起來。
...
“你是鋼琴家？
啊，抱歉，我沒有歧視的意思。”老道急忙又補上了一句。
“沒事，這樣顯得我水平更高不是么？”中年男子揮了揮手：“你看貝多芬，那些大師。失去視覺只會讓我距離音樂更近，讓心能感受到每一個音符的跳動。
而且，也幸虧我看不見，我才活了下來，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中年男子的指尖在空中飛舞，修長的手指輕輕跳動，仿佛在彈奏一首動人的音樂。
“活下來？”老道發現了重點。
“對。”中年男子回憶了起來：“五年前轟動全國的殺人案。
那個時候我還是個普通的鋼琴老師，在圈子里也就剛剛露了點頭角。很榮幸受邀參加了那場私人音樂會，然后，我就在地獄里走了一遭。”
其實男子是謙虛了，能被邀請去私人音樂會的，又怎么會普普通通。
“那個我好像看到過，據說參與音樂會的十二個人，全部死掉了。殺人犯至今還在潛逃中。”一旁的姜江突然開口道。
他拿出手機，翻出當年的新聞，再次確認了一遍。
這件事當年的確掀起了不小的風暴，甚至還影響到了國外。因為死掉的那些人中，有幾位小有名氣的鋼琴家還有一個業界大亨。
“那場音樂會本是圈里的一些朋友互相交流，也算是聚會。
結果誰能想到，他們都死了 死在了我的面前。”
中年男子打了個冷顫，伸手扯了扯衣服：“我聽到他們在慘叫，在求助。一個接著一個。我沒能逃得了，罪犯把我擊倒在地，綁在了大廳的桌子上。
或許是罪犯的變態心理，也可能是因為我看不見的原因。
他沒有殺了我，而是讓我‘聽證’了整場屠殺，然后悄然離去。”
很有意思，雖然兇手殺人的目的千奇百怪，但是他們在屠殺時候的快感都是差不多的。
有一些變態，在殺人的時候，會留下一個目擊證人，因為這樣能更加滿足他扭曲的心理和莫名的快感。還有少部分的，會拍下犯罪的過程，在沒有人的時候，偷偷躲在家里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一個人默默的精神高，潮。
正常人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或許對他們來說，這也像是一場音樂會。
音樂會需要樂器，需要演奏者 也需要一個觀眾。
“為了不去想起那一切，我整日沉迷于鋼琴，我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所有的時間全部撲在了鋼琴上面。
慢慢的，我出了名。
盲人演奏家，是個不錯的噱頭不是么？”中年男性自嘲的笑了笑：“我能有今天的成功，竟然是拜一場殺人案所賜，真是可笑。”
一旁的老道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片刻，男子抬了抬手臂又放了下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給你添麻煩了。”
老道直呼哪有哪有，扶送著男子走到了門口。
一聲輕響。
男子的口袋翻出來小半，東西掉了出來。他的行動不方便，老道隨手幫他撿了起來。
但是，看著手中的手表，老道的臉色突然有些凝重。
“謝謝。”
中年男子仍如剛進門時候的禮貌，抓過手表重新放回口袋中。他嘴角微微抬起，露出一個標準式的微笑。只是在老道看來，這個微笑有些嘲諷和恐懼。
而這時候，老道也才剛剛注意到那中年男子的背后。
整潔的西裝上，凹凸不平，一張張人臉貼在他的后背上，眼睛泛白，咧嘴大笑。
老道數了數不多不少 剛好十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