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民心(一)
一座小小院落出現在眼前，大牛打開大門，帶著兩人往里面前行。走到一顆大樹下示意兩人席地而坐，從屋子里端來茶壺和碗放到案幾上。隨后坐到另一側，看著天空中的晚霞精氣神十足。
可惜心中沒有文采，要不然說不準還會吟詩一首，說點文縐縐的東西應景。以后還是多去軍師身邊晃悠，隨便學點也許都能受益終生。
“趙大爺是很精明且要強的人。”大牛開口說著，只字不提他們的身份。回想當初和村長在一起的時候，他曾經說過。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個名為縱橫家的學派。認為口是心之門，想要打開這扇門，就需要‘話術’。
杜安愣了下，本以為會發生質問等一系列的事情，想不到居然把話題牽扯到趙大爺的身上。
“俺爹一直都是這樣的。”趙三娃滿臉感慨，又忍不住加了句：“沒辦法這就是現在的世道，如若不然誰又愿意做水賊。”
“都是窮苦人，我又怎么會不知。”大牛拿出第二招共鳴，還別說用起來確實很爽的。
趙三娃重重點頭，打開了話匣子，問出一個盤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俺爹這么大年紀，為什么要開墾荒地，還有耕牛是怎么回事？難道官府，還會給牛不成？。”
“送給你們的信上都沒有說這件事？。”大牛反問。
杜安和趙三娃面面相窺，然后同時搖頭：“沒有、俺爹只是說讓我們快點回來搶地。”聲音一頓，有點不好意思：“我還以為是拿刀搶呢。”
“…”
“…”
大牛直愣愣的看著他們，能說出這句話，果然不愧是縱橫巢湖的水賊。想到的都是打打殺殺，一點也不友善：“村長說的好，沒有秩序的武力，只是暴行。”
“什么是秩序？。”杜安插言詢問。
大牛解釋：“就是朝廷律法。”
“村長見我伏虎村外荒地眾多，故此頒布屯田令。百姓出力，村中出耕牛、種子等一切物資，包括每月發一斛糧食用于食用。來年谷物豐收，民三、村七。”大牛解釋：“若耕種滿十年，其開墾出來的荒地中有一半，可成自家、家產。子孫傳承，亦或者自由買賣。”
“只要我伏虎村存在一天，此令永不變。”大牛心中充滿自豪，也只有村長才有這樣的魄力，拿出如此誘人的條件。
“嘩啦…”端起茶壺，給兩人年前的空碗倒滿水：“我們之間只是閑聊，大家都放松點。來、嘗嘗我伏虎村的水，說不準更香甜。”
“請！”
“請。”
三人端起水碗一飲而盡，明明是水，卻有種喝酒的氣魄。不知道是因心情，還是其它原因，感覺味道不錯：“村中有規定，凡入軍籍者糧食產出，村五、民五。哪怕僅僅只是民兵，也享受此等待遇。”
“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伏虎村長存。”大牛說著。
輕輕嘆氣：“說實話在現在的世道，我認為村七，民三已經不錯了，畢竟還有口飯吃。更別說村長宅心仁厚，凡開荒者皆算村中請來的幫工，每月一人贈予一斛糧食。如果緊著吃，也可以勉強填飽肚子。而地里的收成，就能盡數落入腰包。”
“你們如果有閑暇可以去村里到處轉轉，就連孩童都可以找到力所能及的事情，換來零用錢。更別說婦人，稍微勤快點，總不至于餓肚子。”身在伏虎村，大牛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變化。
在軍師的帶領下，整座村子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張。一條條律令下達，讓此地充滿了秩序。連帶村中的壯小伙，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斗志。
“趙三娃、猜猜看，給你家娃存夠買一件衣服的錢，需要多長時間？。”大牛轉移話題，和他聊天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和聊聊家常、像朋友一樣談天說地。
趙三娃木訥的搖頭，腦海中還停留在之前的話音中，入軍籍可以村五、民五：“不知。”
“猜錯了不要緊，給你點提示。”大牛伸出一根手指，在趙三娃和杜安的面前搖晃。有些事情，只有窮苦人家，才會有深切的體會。
杜安有點底氣不足的詢問：“一年？。”
“在猜猜。”大牛搖頭。
趙三娃有點驚訝：“一個月？。”
“十天。”大牛用手比劃了下，看著兩人：“慢的十天，快的三五天。”敲了敲案幾：“在外面如何我不知道，但在伏虎村只要這么點時間。”
“有些事情是瞞不住了，而且也不用瞞。你們可以回家看看，不想相認也可以，遠遠的看著總能踏實些。”大牛從始至終沒有說關于大戰的一個字：“忘說了，趙大爺老當益壯，經過統計以開墾出十畝荒地。”
“時辰不早，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如果沒有地方住，可以回家也可以找酒樓。”大牛委婉的下達逐客令，算是對他們做了個關于伏虎村的常識普及。
至于能在內心掀起什么樣的波瀾，就不是自己可以考慮的了。但凡有點良知的，見到好不容易過上的好日子，恐怕也會有保護的念頭吧。
而這也就是村長在外征戰的強大動力。
“叨擾了。”杜安拉了拉有些發愣的趙三娃，起身對著大牛說著。
大牛搖頭：“不管怎么樣這都是我的一面之詞，你們今天想去逛逛。如果實在是找不到地方住，我家也不缺位置睡。”
“多謝。”趙三娃回過味來，強行壓下心中浮現出的無數念頭，對著大牛行禮。不管怎么說，這伏虎村的善意是感受到了。可緊接著就是更多的疑問，必須要親眼看到才能消除。
兩人轉身往院落外走去，相較于剛剛進來時候的心情，現在更復雜了些。眼前這位保長，說的是真的嗎？直覺告訴自己，八九不離十。然而這就引出一個問題，我是誰？我想要什么，我又在做什么。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大牛把水碗收起來。輕輕嘆口氣，往房屋方向走去。套用村長的話說，這年頭誰不犯點錯。只要他們知錯能改，任然是好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