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森知香
天色陰暗，一團烏云籠罩天空，淅淅瀝瀝的雨點灑落，很快便化作傾盆大雨。
黑霧的降臨，春日滿櫻的失蹤，蔣舟的慘死徹底刺激了星之陸夜祈議會，整個城市好似一部高效運轉的機器一般，以巨蛋體育場為中心輻散，無數警力出動，封閉地鐵，將各個交通干道堵死，只有通過審查的車輛才能通行，而方信所乘坐的出租車恰好被堵在了立交橋上。
出租出司機膽戰心驚地通過后視鏡不斷地瞥視著方信，此時的方信面容冰冷，雙眸被淡淡的黑氣籠罩，卻是因為之前模仿獵魔六絕引出饕餮氣機的后遺癥。
狂暴，血腥，霸道，掠奪，就好像剛剛從戰場上浴血而歸的修羅！
三傻畏懼方信不無道理，就連普通人都會下意識地避開方信的眼神。
手機已經沒電了，方信只能推測當下時間大約在七點半左右，距離立花藝術國小還有好長一段距離，車窗外的大雨模糊了視線，只能隱隱看到前方堵成的長龍，無數警察和黑袍人掠過，方信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因為他正好看到了面色冰冷的古安冒著暴雨從一旁經過。
此時他身上氣機沸騰，若是被古安發現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暴露，他又哪敢和古安打照面了？
話說回來，若不是方信引出黑霧，星之陸夜祈也不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如此戒嚴，方信不知道春日滿櫻和蔣舟的事情，但也能猜到星之陸夜祈的反應與自己有關，做賊心虛下自然更不敢讓古安看見。
見古安走過，方信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司機先生，麻煩借用一下手機。”
雖然說的是敬語，但語氣卻霸道無邊，伴隨著黑暗升騰的氣息，司機哪里敢說不？連忙誠惶誠恐地將手機遞給了方信。
方信借來司機的手機撥打小香的手機，卻是一連串的無人接聽，撥打家里的電話也沒人接聽。
心內忽然傳來一陣心悸，方信一把捂住胸口。
這是？
十點感知衍生而來的第六感隨著心臟劇烈跳動，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方信閉緊眼睛，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大片鮮血。
“小香！”
好久都沒出聲的森知靜在方信的心底忽然驚叫出聲。
方信目光一凜，連忙打開出租車車門冒著暴雨沖了出去。
出租車司機先是一愣，隨即畏畏縮縮地哼唧道：“喂！車費！還有我的手機！搶，搶劫啊...嗚嗚嗚嗚...”
立花藝術國小，森知香蹲在正門的臺階上看著最后一名男生被接走，癟癟嘴巴差點哭出聲來。巡邏的安保大叔循聲而來，滿臉驚訝之色。
“小香？沒人來接你嗎？”
小香連忙摸摸鼻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叔，不用擔心我，我姐姐過來了。”
“嗯，有人接就好，要注意安全。”
“嗯嗯！”
目送安保大叔離去，小香嘗試著再次撥打了一遍森知靜的電話，手機里傳來陣陣忙音。
少女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噌地站起身來張開自己的小紅傘，踩著水花奔進雨幕。
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半，路上沒什么行人，只有忽明忽暗的路燈，空氣微冷，風順著衣領往里鉆，雨點砸在傘面上好像子彈一般。
道路兩旁雜草叢生，在陰涼的風中搖曳，隱隱好似一只只掙扎的手爪，天頂如傾倒的穹廬，大片黑暗壓迫著整個世界，空氣變得稀薄起來，風聲將一種怪異的咀嚼聲送入耳畔，小香緊緊衣領，看著昏暗的天色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姐姐今天好像沒有帶雨傘...呀！”
一陣狂風吹來，小香連忙按住飛起的裙角，手里的小紅傘立時滴溜溜上了天。
用手捂著腦袋，小香快步跑向小紅傘，小紅傘卻被風送進了一條深邃的小巷子。
路燈在小香鉆進巷子的一瞬間驀然熄滅。
一只垃圾桶旁，小香看到了自己的小紅傘，連忙蹲下身子撲了撲傘面，隱約間看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移開雨傘，一屁股坐在水花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就在此時，一條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小香的身后，如同遮天蔽日的黑暗徹底籠罩住了小小的女孩。
一只大手提著一具無頭尸體，另一只大手提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剔骨鋼刀！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跑了多久，方信的身子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雨水順著頭發滴滴答答往下淌，方信抹了一把頭發跑到門亭：“請問，森知香還在嗎？”
“天啊，你渾身都濕透了...”
“請問！森知香還在嗎？！”
保安看清方信的眼神，忍不住渾身一個哆嗦，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恐怖的眼神！
“走走走，走了有一會兒了...”
方信面色一變，扭頭鉆進雨幕。
翻遍所有巷子，找過所有沿途商店，方信紅著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不斷撥打著小香的手機，忽然一陣隱隱的鈴聲傳入方信的耳朵。
那是一條極其幽深的小巷，漆黑，陰暗，好似惡魔的腸道。
剛走進去，一股淡淡的血味沖入鼻孔。
撿起地上的手機，方信走到垃圾桶旁，顫抖著撥開垃圾袋...
那是一個女人的頭顱，瞳孔中彌留著恍然，脖頸處有明顯的斷口。
“方信！”一個焦急的哭音從方信心底響起，卻是很久都不曾開口的森知靜：“方信！求求你！救我妹妹！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冷靜！”
方信低吼一聲，翻開垃圾袋仔細搜尋了一番，卻是沒有找到森知香的尸體，也沒找到那個可憐女人的殘尸。
方信將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女人的身上，渾然不顧血腥，捧起頭顱細細觀察著脖頸處的斷口，再看了看女人的眼神。
刀傷，
一擊斷首，
殺人者有著極其可怕的臂力，
女人臉上沒有痛苦之色，好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砍下了腦袋，
看女人的表情應該是正在思索什么問題，嘴巴微張，應該是正在回答的時候被殺死的。
問題？
大雨滂沱將現場所有的線索洗凈，除了落在地上的手機和一把小紅傘，
森知靜低低的哭聲在心里響起：“怎么辦？方信！小香在哪啊？”
方信撿起森知香的手機，臉色凝重無比：“森知靜，我有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越快越好！”
“嗯，嗯。”
“你爸爸是不是英雄？”
“他，他才不是我爸爸，我絕不承認...”
“說！”
“是，那個男人，是英雄。”
“小香有和你一樣的吊墜，那是你爸爸媽媽留給你們的，是也不是？”
“是。”
“幸好。”方信忍不住松了口氣，如果小香遇到的是首無喰的話，首無喰出手即是秒殺不可能留有活口，沒有任何防身手段的小香必死無疑，不過有神奇的平安吊墜在，或許小香還有一絲絲生還的希望。
“小香的吊墜是喜樂，不是平安...”森知靜的聲音在方信心底響起，方信微微一愣。
“這兩個吊墜都有什么能力？”
“我，我也不清楚，那是媽媽的遺物。”
“你必須清楚！森知靜！仔細回想，這兩個吊墜有什么神奇之處！”
“我，我不知道，平時它們就很普通啊，要不是上次你被白石打成那樣，我都不知道平安吊墜能夠補充體力，對，對了！”森知靜低呼一聲：“小香念幼兒園的時候碰到過一次銀行搶劫，所有人都受了傷，但是小香什么事都沒有。”
“那個吊墜能夠防護傷害？”
“不，那個劫匪好像沒有傷害小香的意圖...我想起來了！就是這樣！那個吊墜能夠降低別人的敵意！”
“降低敵意？”
“對！只要有那個吊墜，別人就不會生出傷害她的想法！”
“那這么說來的話，這個吊墜你拿著更好。”
“我，我不行的，媽媽說過，只有笑著別人才不會傷害持有吊墜的人，我，我笑不出來...”
方信的腦海閃過小香的笑臉，怪不得這個孩子有這么強的親和力，哪怕是自己饕餮癥發作也不會生出傷害小香的念頭，狂暴的念頭甚至會被她的笑容治愈。
可是...
方信忽然回想起他抱著小香睡覺的那一夜，當小香睡熟的時候臉上沒了笑容，自己被壓抑的狂暴便好似掙脫牢籠的猛獸咆哮而出！
晃晃腦袋，方信的臉上滿是凝重。
“我們必須盡快救出小香，她現在可能沒事，但并不代表她是安全的。”
“那怎么辦？這么大的雨，我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啊，嗚嗚嗚嗚...”
“想辦法！我們一起想！沒有時間了！”
“想辦法想辦法想辦法...嗚嗚嗚嗚嗚，我好沒用，我是廢物，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方信，幫幫我，只有你能幫我...”
“別哭了！好好想！會有辦法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方信還想說什么，森知靜卻鉆回了方信的心底，怎么呼喚都喚不出來了，只蹦出了個今日角色任務：
找到森知香。
方信怒其不爭卻毫無辦法，森知靜之前過的那么慘，還不就是因為她膽小怕事的性格？
越到關鍵時刻越退縮，哪怕被人打了左臉也會伸出右臉給別人打，如今有了方信做依靠，干脆什么也不管了，從自閉家里蹲變成宅在方信心底，好似外界與她再無半分關系。
既然任務已經發布，方信只能無奈地四處尋找起來，但在暴雨之中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跑去詢問路人，路人看到方信恐怖的眼神只當是見到了女鬼，慘叫著四散奔逃，如此反復，怕是第二天就會醞釀出新的都市傳說：雨夜修羅了。
方信只能插入流浪貓小肥的角色卡在雨夜中奔跑穿行，雖然貓的嗅覺要超出狗，但是大雨掩蓋了所有氣味，方信只能隱隱辨別森知香的味道。
尋覓了不知多久，時間也已經臨近了午夜，方信拐進一個小巷子渾身一震。
地上一只小巧的吊墜，上面寫著喜樂二字。
方信深吸一大口氣慢慢走過去，顫抖著扒開塑料袋。
一顆嬌小的頭顱，明媚的大眼睛已經失去了所有神采，那張粉嘟嘟的小嘴卻是再也說不出“姐姐加油”了...
“不！！！小香！小香！！！姐姐錯了，你快起來，求求你了，小香！嗚嗚嗚嗚嗚...”
腦海里傳來森知靜的哭喊，方信彈出角色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森知香的腦袋，他還能清楚記得這個可愛的小天使柔軟又溫暖的懷抱，用笑容安撫他黑暗的心靈。
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森知信雄蒼白的臉出現在方信的腦海里：“家里交給你了，照顧好妹妹。”
首無喰！
方信如何猜不出首無喰就是適格者？
悔恨涌入心靈，腦后的罪欲超限膨脹了一大圈！
森知靜尚自大哭，方信攥緊喜樂護符，一拳轟在墻壁上，猛地大罵出聲：“閉嘴！”
森知靜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哭得反而更大聲了：“是我的錯！要是我再聰明些，要是我再快點...嗚嗚嗚嗚...我還不如死了，死的是我多好，嗚嗚嗚...”
哭聲大作，方信腦后的罪欲超限迅速膨脹，二人同體雙魂，森知靜的絕望自然也是方信的絕望，很快罪欲超限就到達了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
“我他媽說閉嘴！”
“我不！你怎么會懂我的心情！”
“我憑什么不懂！”
腦中閃過一張燦爛的笑臉，方信渾身顫抖起來：“她不只是你妹妹！她也是我妹妹！看清楚了森知靜！小香早就死了！就死在剛剛那個巷子里！這里的血和巷子里的血是一個味道！你在自怨自艾什么！別他媽往自己身上攬罪了！”
森知靜一滯：“小香是在...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有人想看我們的絕望！艸你爹的兔子！你給我滾出來！”
噗噗噗噗噗~被發現嚕~安可沒做什么呀，安可就是把小香香的腦袋藏起來和你們玩捉迷藏而已嚕~怎么樣~這一點點僅剩希望破滅的感覺，是不是比單純的痛苦更讓人絕望嚕~
“兔子！我會殺了你！”
噗噗噗噗噗~來啊來啊，殺了我~嚕嚕嚕嚕~要不是安可的話，你以為你會發現森知香的腦袋嗎？哎嘿嘿嘿~安可是故意讓你發現的，因為，十二點了！是時候再來一波絕望了！午夜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