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得失
一陣邪風卷起，漫天黑色碎屑飄灑天空，整個游樂場變得破舊斑駁起來，隱隱咯聲好似夏末的蟬鳴從四面八方涌來，黑霧中隱隱勾勒出幾道扭曲的人影。
方信低呼出聲：“幻想終端有反應了！在摩天輪！”
隋圓當先跑向三人來時的井蓋就要掀起來：“從地下走！”
孫笑然連忙攆上去一把抓住隋圓的胳膊：“你瘋了？！被憋在里面的話根本不可能活著出來！”
“別磨蹭了！快走！”
咯聲越來越近，黑霧破開，一只沒有皮膚，只能看見脈動筋脈的猙獰怪物一眼看見了孫笑然龐大的身軀！
“吼！”
吼聲驚起大片黑潮，只見那怪物猛地一抬手，一顆指甲劃破空氣，直直射向孫笑然的腦袋，孫笑然連忙一個虎撲將隋圓壓在身下，一個翻滾躲開尾隨而至的兩顆指甲，黑霧破開，又是兩只無皮怪物跑來，一左一右向孫笑然發射出腐爛的指甲。
孫笑然側腹中了一招，立時開了個大口子，鮮血汨汨流下，隋圓嚇得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發出尖叫，孫笑然不顧傷勢，連忙提起那枚井蓋擋在身前：“臥槽！方信你這技能原來是大路貨！怎么是個狗養的都特么會？！”
“你才狗養的！愣著干嘛？！快跑！”
看著濃霧中越來越多的黑影靠近，方信迅速將指彈插入幻想終端，屈指一彈，卻是回身彈在墻壁上。
孫笑然扛起隋圓跑過來：“你傻嗎？彈他們啊！”
“閉嘴！跑進去就得了！”
三只怪物見孫笑然逃跑，一邊嚎叫著一邊沖了上來，指甲落向方信腳邊，方信卻還守在那面墻邊，對著墻上的小坑再次彈出手指！
第二指！
以小坑中間為圓心，密密麻麻的裂縫如蜘蛛網一般蔓延，一顆指甲擦過方信肩頭，方信卻無動于衷，狠狠彈出第三指！
那面高大的墻面好似破碎的鏡子一般，方信捂著流血的右肩，左肩狠狠一撞，那墻面竟然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直接撞破，方信打了個滾跌進去，沙石碎礫簌簌落下，大片煙塵掀起，那棟建筑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竟然直接塌了小半，房頂斜下掩埋住了入口！
一片黑暗中，方信爬起身來，迅速跟上孫笑然的步伐：“別回頭！快跑！我只阻了他們一小會兒，他們一定會跟上來！”
被孫笑然扛著的隋圓已經慌了，小臉慘白一片：“我剛剛看了一眼，好多怪物在追我們！怎么辦？！”
方信緊咬牙關：“別怕，只要逃進馬戲屋就好，那里是絕對的安全區。”
孫笑然忍不住插嘴道：“這個游樂園布局這么亂，白天我都能迷路，這么黑怎么闖過去啊？”
“走直線！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行，隋圓，隨時準備穿透！”
“好！”
愚者卡片散發出微微光芒，隋圓抓住方信的手掌，三人直接穿過流水一般的墻面沖到了外面。
咯聲自遠方傳來，趁著怪物還沒破開黑霧，方信連忙一指前方：“進鬼屋！”
隋圓和孫笑然齊聲道：“不要！我怕！”
方信一腳踹在孫笑然屁股上：“還大老爺們呢！死怕不怕？！趕緊進去！那里的環境最復雜，先躲在里面，等隋圓技能冷卻！”
三人伏著身子迅速沖進鬼屋，蹲在門口大口大口喘起粗氣，只見越來越多的怪物破開黑霧團團圍住了那棟坍塌的建筑，方信連忙將身邊兩顆腦袋拉回來，比著食指做出一個噓聲來，隨后做出個進去的手勢。
孫笑然和隋圓只能哭著臉跟著方信鉆進了鬼屋。
森森冷氣吹到方信的衣領，方信卻無動于衷，率先登上鬼屋中晃來晃去的木橋。
隱隱鬼哭傳來，孫笑然和隋圓擠在一起亦步亦趨地緊跟方信的步伐，孫笑然哭著臉：“你都不怕嗎？”
方信一把推開從橋側鉆出的鬼怪模型：“怕，不過老子更怕那些會打嗝的王八蛋！都見過真正的血了，這些玩意算個屁！”
迎著幽綠色的燈光，隋圓這才注意到方信的手指，低呼一聲抓起方信的左手捧在胸前，只見上面又紅又腫，鮮血淋漓，無名指和小手指的指甲劈了大半塊，在綠色的燈光下微微顫抖著。
“你瘋了？！為什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方信下意識地抽回左手：“為了活，這點痛算什么？”
孫笑然也忘了害怕湊上來抓起方信的左手：“骨折...你可對自己真狠，沒別的辦法了嗎？“
“有的話請告訴我，我可看不清超破標記，只能貼著墻彈，”方信咧嘴笑了笑：“不過這個方法確實也算是一招殺招了，只要我豁得出去，連坦克都能給彈爆。”
“不疼嗎？”
方信自嘲一笑：“這算什么？”
只是骨折而已...
方信甩開孫笑然：“沒事，只要進入馬戲屋隨時可以修復。”
“可是...”
咯...
方信耳朵抖了抖，連忙捂住孫笑然的嘴巴，皺著眉頭辨認了一下，低聲道：“跟上來了，壓低身形，往那些假人里鉆，這里燈光這么暗，那些怪物分不清我們的。”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被那些該死的東西抓到過啊...”
方信眼里閃過一絲茫然，腦海里不自覺回憶起第一夜來，那些怪物應該也和人類無疑，是依靠視力和聲音捕獵的，這可是方信用血換來的情報！
孫笑然和隋圓尾隨著方信迅速鉆入鬼屋里的“血池”，學著方信躺倒在地，只將臉露了出來。
不一會兒，兩只無皮怪物穿過帷幕緩緩走上木橋，隋圓嚇得身子一抖，方信的左手適時地捏住了隋圓的小手，感覺到掌心中傳來的溫度，隋圓漸漸平息緊張的心情，看著那兩只怪物緩緩走過吊橋，果然，怪物并沒有發現三人！
等到咯聲越來越遠最后消失不見，方信這才從臟兮兮的血池中爬出來：“好了，咱們往假人堆里鉆，摸到盡頭直接穿透出去。”
“好。”孫笑然應了一聲，連忙跟上方信的背影，隋圓愣愣地看著二人，準確來說是緊盯著方信。
這個男人...不是公認的廢物嗎？
為什么現在...如此可靠？
就連方信自己也沒察覺，丟失全部積分，甚至丟掉了一條胳膊，總體評價倒數第一，被生生逼進絕境的他心靈得到了怎樣的成長，打從他爬過那條血途起，他就看清了自己的路。
他只是想活下去，所以他可以為了活拼盡所有！
即便他一無所有，他也可以從僅剩的殘軀中榨出鮮血和骨髓，從他那顆普通人的頭腦里榨出一滴又一滴智慧，不惜任何代價！骨折的手指就是鐵一般的佐證！
其實，他并不是一無所有，積分和胳膊的付出讓他收獲了其他人極難獲得的東西，那就是經驗和心態！
所以天賦超凡的孫笑然和隋圓在這一刻無條件地信任著他，跟隨著他，因為他們知道，眼前這個經歷過生死的男人懂得如何把他們帶出生天！
他知道該怎么活！
這一路驚心動魄，每一次怪物擦過三人身前，方信都會面色陰冷地提前捂住隋圓的嘴巴，將少女的驚叫按回肚子里去。
這就是經驗，與簡水的邂逅已經刻進了方信靈魂深處，他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能夠重來的話，方信絕對會提前捂住隋圓的嘴，用站著面對簡水，而不是匍匐在塵埃中。
貼著身邊的骷髏假人，看著面前走過的怪物，隋圓不知怎么的心里不再慌亂。
很簡單，因為方信站在這里。
跌跌撞撞中，三人終于走到了鬼屋的盡頭，隋圓插入愚者卡片，三人穿破水流一般的墻壁，摩天輪近在咫尺！
眼底流過一絲喜意，方信拉著二人急忙沖上前去，穿過水流一般的透明屏障，滑稽的馬戲屋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走過詭異的哈哈鏡隧道，頭上忽然一聲爆裂聲響，嚇得三人后跳半步。
彩色拉花緞帶灑了方信一頭一臉，那只該死的兔子不知道從哪個黑暗角落竄了出來：“咕嚕嚕嚕嚕~恭喜恭喜~愚者，星辰，命運之輪成功獲得1000額外積分嚕~！”
懶得搭理這只惡趣味的兔子，方信將目光投向舞臺中央，那里站著一個藍色長發戴著偵探帽的精干少女，那女孩右手抵著雪白的下巴，背對著三人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還好，趕上了！
司數星斗還沒到！
方信松了一大口氣：“兔子，我們要兌換！”
安可甩著長長的波板糖尾巴笑道：“直接召喚光球就好了~這邊有個第一次來的小朋友嚕，需要安可給你講解一下作戰指揮室的作用嗎？”
孫笑然擺擺手：“我都打聽過了，不用了。”
“好的嚕~！”
方信揉揉肚子：“兌換！”
六顆光球拖著長長的尾巴慢悠悠飛向了三人，方信掃了一圈，臉色忽然大變：“紅色的呢？！”
安可只是笑，并沒有回答方信，饑餓如潮瞬間沖破理智，方信眼睛通紅，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我在問你！兔子！兌換食物和飲水的紅色光球呢？！”
安可一甩耳朵將方信掀倒：“噗噗噗噗~剛剛表現的那么好，一生氣就原形畢露了嗎？”
孫笑然虎吼一聲撲上來，安可一個耳朵直接將這家伙掃翻，方信爬起身子，捂著肚子死死地盯著安可：“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兔子，你可夠狠的！”
安可搖搖腦袋：“和安可可沒關系，噗噗噗噗~不過安可很開心，因為安可看到了呢，你絕望嚕~！”
安可的身子微微發抖，那對黑漆漆的大眼睛擴大了好一大圈越發深邃黑暗，只見兔子湊到方信面前詭異地笑道：“怎么樣嚕？你知道絕望有多么美味了嗎？期待落空的感覺，饑餓的感覺，掙扎的感覺，會讓人上癮的...”
“好了安可，收起你惡心的伎倆。”略顯慵懶的女聲響起，一雙美腿搖曳著走到方信身前：“你就是第22名，命運之輪.方信？”
方信抬起頭來看向面前抱著胳膊的女孩，深藍色長發，偵探帽，長擺風衣，一雙鳳目微挑含著萬千風情，又好像能參破人心，上揚的左嘴角處一顆小痣，好似伴在彎月旁的一點星辰。
方信在打量著她，她也在注視著方信。
良久，女孩抿嘴一笑，伸出被褐色半指手套包裹的玉手，干凈利落地拉起方信：“我是NO.18，月.靈宮月詠，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