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確實給羅汝才搞了個接風宴,還搞得很隆重,以紅衣侍從列陣迎羅汝才和王元珪楊承祖等人入城,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羅汝才給秦川帶了見面禮,一箱奇珍異寶,各色寶石、翡翠擺件、黃金樹、象牙雕件、西洋古金幣等應有盡有,其中甚至有一本神書,名曰《圣歷雷公式》。
對于這個見面禮,秦川很是喜歡,尤其是那顆黃金樹。
至于那本據王元珪所說成書于武周圣歷年間,被歷代列為禁書的《圣歷雷公式》,秦川是毛都看不懂,簡直天書一般。
但既然是歷代禁書,就肯定有它的奇特之處,而且很有歷史意義,仔細保藏總沒錯。
秦川對羅汝才沒有回禮可言,只賞了羅汝才白銀五百兩和一堆閃耀的玻璃吊墜,讓他回去討他帳篷里幾個女人的歡心。
接風宴過后,秦川就讓他們在城內住下了,并于第二天早上開始安置羅汝才的人。
來此之前,羅汝才就聚集了一萬多流民,加上他麾下數千流寇,號稱三萬大軍。
他嫌那些流民走得慢,又耗費糧食,干脆把他們統統都扔在商雒,只帶了五千余人來綏德。
那五千余人當中有一千三百多女人,剩下的三千多流寇中大約有三成是老營匪寇,成分和秦川所了解的差不多。
秦川采用分批安置的方式,先把那些老營匪寇先挑出來,然后分批帶走,說是帶他們去訓練然后新編一支營頭。
這些老匪意識到了不妙,然后開始帶著其余人鬧事,不肯被分開帶走,還口口聲聲說要見他們的首領羅汝才,要走的話只會跟羅汝才走。
秦川的強硬手段不是幾千人鬧事就能解決的,封鎖周圍所有山頭之后,馮一龍率領馮山營圍了過去,開始剿殺帶頭鬧事的那些人。
當槍聲、慘叫聲和尖叫聲傳進城內時,忐忑不安的羅汝才驚得臉色煞白哆嗦不止。
他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來錯了。
他之所以來投秦川,并不是因為窮途末路,而是因為他另有所圖罷了。
如今的形勢,單打獨斗很難有出路,只有結盟才有機會出頭,但能跟他結盟等人又寥寥無幾,高迎祥過于器重闖將李洪基,他不愿被毛頭小子李洪基踩在腳下,所以不愿跟著高迎祥,張秉忠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如今正瘋狂吞并其他義軍,此人更不能結盟,諸路義軍中又沒哪個值得結盟了,思來想去,他忽然動了投靠秦川的念頭。
秦川的名號早已響徹八方,羅汝才很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到底是如何讓關帝軍未嘗一敗的。
狐仙點化那一套他可不信,這秦川肯定有過人的本事,只有投靠他,才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是啥。
若這天下最終由秦川坐,那他羅汝才還能混個開國功臣,榮華富貴沒跑了。
若這天下愈發紛亂,秦川也難以一統的話,他羅汝才便可叛出秦川,東山再起。
降而復叛這種事他早已輕車熟駕了。
只要跟著秦川混一段時間,學會如何籠絡百姓、如何練兵治軍、如何行伍打仗,他就有信心在東山再起時將高迎祥李洪基張秉忠等人踩在腳下。
在此之前他仔細打聽過了,秦川本身就是賊寇出身,并不排斥賊寇,當初打巴山虎通天柱是火拼吞并,打張秉忠是因為張秉忠派人攻打他的莊子,后來出來剿匪是受朝廷之命。
關帝山葫蘆川的任亮投靠他之后,他非但沒有殺任亮,反而以葫蘆川山賊為班子新編練一個營頭,由任亮統領,赤堅嶺馮一龍投靠他之后,也同樣得到器重,統領由馮家子弟編成的營頭,還有虎大威、曹變蛟等人投靠他之后也都得到了重用,就連張秉忠的幾個義子,聽說他也極為器重,李定國都被他升為參將了。
以他羅汝才的能耐,麾下那一千多老營兵馬的悍勇善戰,肯定能得到秦川的器重。
就算得不到器重,只要給他混個參將當當,他就能隨時降而復叛。
誰能想到,秦川對他卻與任亮馮一龍之流天壤之別。
昨日他就有不祥的預感了,果真,如今秦川竟然對他麾下兵馬痛下殺手,那可是他東山再起的底子啊。
住在同一院子里的王元珪和楊承祖等人也都聽到了慘叫聲,紛紛跑到羅汝才的屋子,一個個既緊張又驚恐。
“大哥,咱跟秦川那狗日的拼了吧。”
楊承祖一邊咬牙切齒說道,一邊從大腿根部掏出一把短小卻鋒利的匕首。
“不得魯莽!”
一旁的王元珪連忙按住他肩膀,接著低聲道:“以秦川的手段,他若要殺我們,昨日入城便可動手了,如今我等尚且不知他所欲為何,絕不可輕舉妄動,否則便是十死無生。”
羅汝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先生說得對,秦川應該不是要咱們的命,咱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城外的槍聲停了下來,緊接著慘叫聲和尖叫聲也都停了,只聽到陣陣嘈雜聲。
“羅先生在嗎?”
外邊的院子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楊承祖反應極快,迅速貓到門后,手握匕首一臉殺氣。
羅汝才緊張不已,勉強定了定神后問了句:“何人?”
院中人答道:“大將軍遣我來傳話,軍務司帶羅先生麾下兵馬前去編練時,發現其中有奸細,如今已被悉數撲殺,大將軍請羅先生放心,軍務司定能將羅先生麾下兵馬編練為一支強軍,請羅先生和王先生等盡快收拾行李,隨軍務司的人前往婁煩講武堂,大將軍請諸位先在講武堂學習一些時日。”
羅汝才愈發緊張:“講武堂是啥?”
“教習治軍練兵行伍打仗之處所,關帝軍所有將領都出自講武堂。”
一聽這話,羅汝才愣了一下,秦川要送他進講武堂?
“軍務司的人半個時辰后出發,還望諸位盡快收拾行李。”
說罷,院里那人便出去了。
羅汝才等人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久,羅汝才莫名嘆了一口氣:“先生說得對,秦川若要殺咱們的話早就殺了,如今要將咱們送進講武堂,說不定還真想讓咱們領兵。”
“咱沒得選,快收拾收拾吧。”
崇禎八年八月底,寧夏衛。
一支由關中眾多商號組成的商隊在喂飽寧夏衛諸多官員和邊墻守將之后,由鎮虜堡和勝金關一帶出邊墻,浩浩蕩蕩往墻外亂井灘一帶而去。
行至半道,東北方向忽然斜斜殺出一支騎兵,蒙古人打扮,朝商隊尾端呼嘯而來。
商隊由一千余裝備兵甲的護衛,還有少量三眼銃和鳥銃,根本就不怕馬匪或一些小部族的劫掠。
可這支不長眼的劫匪全然不像馬匪,也不像是來自小部族,兩千騎兵人人配了幾支標槍,沖鋒時陣型嚴整戰法嫻熟,只第一波沖鋒便將商隊截斷并一分為二。
幾個商號的管事連忙讓護衛和馬夫門將騾馬車攏過來,想結成車陣抵擋。
可那支騎兵顯然很熟悉商隊的防守戰術,不求殺人,只擾亂車隊結陣,精準犀利的標槍盡往騾馬身上招呼,射翻了不少騾馬,每次沖鋒也是驅散一批車夫后便立馬折轉方向繼續奔向另一批騾馬車。
車隊很快就被沖得七零八落,最終能結成車陣的不到一百輛車,僅三個小圓陣。
商隊的護衛大多是花錢招募的邊軍逃兵,少有真正愿意為主家拼命的,眼見結不成車陣,對方又強悍無比,不少護衛便萌生了退意。
最先逃跑的是四大商號之一的瑞林閣,而且是瑞林閣的管事帶頭跑的,扔下所有騾馬車眨眼就跑了個精光。
瑞林閣一跑,其他商隊的護衛也紛紛跟著跑,整個商隊的抵抗越來越小,到最后就只剩那三個小圓陣。
那支騎兵不沖鋒了,而是下馬結步陣,用騾馬車上拆下來的木板造大盾,然后一步步朝車陣逼近。
在對方攻破圓陣之后,那三個小圓陣里的護衛們不得不放下兵器跪地求饒。
令他們慶幸的是,劫匪不殺人,而是把他們全放了。
幾大商號的人跑回勝金關,請求當地守軍出兵幫他們奪回貨物,可邊軍守將一聽對方有兩千騎兵,且戰法兇悍之后,立馬回絕了幾大商號。
督憲梁大人三天兩頭從寧夏衛抽調兵力前往榆林,使得寧夏衛守軍連兩萬都不足,還要分守各地,勝金關和鎮虜堡加起來才一千六百兵力而已,拿頭去奪貨物。
幾大商號又連忙遣人前往衛城,請寧夏巡撫發兵,可勝金關離西套寧夏衛城三百里路,到時候恐怕貨物早就無影無蹤了。
就在幾大商號的人捶胸頓足時,關外忽然來了一騎,說要找瑞林閣的人。
瑞林閣的管事出關和對方交談幾句后,便立馬帶著護衛和車夫跑出邊墻,直奔亂井灘而去。
沒過幾日,瑞林閣的人又回來了,趕著一輛輛騾馬車滿載而歸,和出去時一樣,瑞林閣回來的騾馬車全部用牛皮帳篷蓋得嚴嚴實實,瞧不出車上裝的到底是啥。
其余商號的人都懵了。
據瑞林閣的車夫和護衛所說,這些貨是秦川的人還給他們的,聽說他們東家這次運貨出關,本來是想讓蒙古人幫他采買一些婁煩鐵鍋,正好秦川的人運鐵鍋到這一帶,撞上那支劫匪并順手收拾了對方,將大部分貨物給奪了回來。
瑞林閣的東家汪赫侖跟秦川有舊,得知其中有部分貨物是他的之后,便讓他的人出關將貨物取回來。
瑞林閣的管事機敏,干脆當場將所有貨物都換成婁煩鐵鍋,拉了足足三百車鍋回來。
消息傳回關中后,幾大商號的東家憤怒不已,這哪是什么匪寇劫道,擺明了就是汪赫侖勾結秦川干的好事,目的是要打壓其他商號,獨霸固原至寧夏中衛這條商道。
他一個人吃得下嗎?
就不怕大家伙撕破臉皮把事情鬧大?
到時候,誰的貨都運不出去,誰都別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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