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國滿腔恨意,恨自己個子小,打不過這個高大個。
恨老天不公,在這明廳腐敗百姓疾苦之際,他張定國有心建功立業,有心跟著義父建一個清平盛世,老天爺卻不給他機會。
他才十三歲,沒有被那些饑餓流民吃掉,也沒有被官兵殺死,卻落入一個山賊手中。
跪地求饒的俘虜,都被姓秦的殺光了,那廝如此心狠手辣,斷然不會饒了自己。
也罷,也罷。
來世投胎再殺盡江南百萬兵罷了。
張定國把心一橫,眼一閉,任由那高個大漢拎著他走。
沒多久,他被扔在地上,睜眼一看,見那姓秦的正蹲在他面前,笑瞇瞇望著他。
“哼!”
張定國怒哼一聲,把頭扭過一邊,理都不理對方。
秦川忍不住笑了,這倔強稚嫩的小屁孩,跟后世鼎鼎大名的李定國有些違和啊。
張定國又怒瞪了他一眼。
“咳,你叫李定國對吧。”秦川清了清嗓子,笑著問道。
“小爺我姓張。”
“那是張秉忠收你為義子之后,給你改的姓,你本來就姓李。”
“是又如何?義父對我有養育之恩,隨義父姓張有何不可。”
“嗯…也沒什么不可的,只不過,以后你就得改回原姓,叫李定國了。”
“你算什么東西?有何資格替小爺改姓?”
“咳。”
秦川揮手制止了面色和善卻已抽出長刀的李頂梁,又笑著說道:“我嘛…是孟家莊的秦大管事,也是你的大當家,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呸!就你這陰險狡詐之徒,休想讓小爺降服!”
李定國一泡口水吐了過去。
秦川反應極快,扭頭躲過,那口水就吐在了李頂梁腳上。
面色和善的李頂梁也不動怒,只把腳伸到旁邊,把那泡口水擦在旁邊一個關帝軍的腿上,然后若無其事地挖了挖鼻孔。
秦川看在眼里,往旁邊挪了兩步,離李頂梁稍微遠一點,這才笑著說道:“正所謂兵不厭詐,戰場上還談光明磊落的都是傻子,而張子房和諸葛孔明之類的陰險狡詐之徒,都成了名垂千史的英雄,你是打算做傻子,還是跟著我做英雄?”
“呵呵,殺我部下,你我早已不共戴天,想讓小爺我臣服,無異于癡人說夢。”
“喲,這話說得有水平,讀過書的吧?”
“哼!”
“殺你部下,不過兩軍交戰生死有命罷了。”
“我部下明明已經跪地投降,為何還殺?”
“他們都是流寇,若收留他們,我怕這些燒殺搶掠慣了的人不好管教,若放他們走,又怕他們去禍害鄉民,干脆殺了,一了百了。”
“你…哼!”
李定國不回話,只冷哼一聲。
秦川又道:“咱們說點好處吧,你跟著張秉忠是為了打天下,跟著我,也同樣是打天下,絕少不了你征戰四方的機會,過兩年我還會帶你去打建奴,打官兵,以后由得你榮華富貴的。”
“你若是不肯投效的話,你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你可要想好哦。”
“哈哈哈哈…”
李定國老氣橫秋地仰天大笑:“要殺便來,少說那些廢話。”
秦川眉頭一皺,又撓了撓額頭,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殺是肯定舍不得的,李定國才這點年紀,就有如此心性了,日后肯定能成一員驍勇大將。
看來,只能從長計議了。
想到這,秦川也懶得廢話那么多了,直接讓李頂梁把這家伙拎回孟家莊,關上一段時間再說。
戰場很快就打掃干凈了,一伙人像趕集歸來一樣,高高興興地回了孟家莊。
這一戰收獲頗豐,光戰馬就攏回來一百多匹,刀槍棍棒弓箭盾牌等足有上千件,其中還有三十幾件棉甲,從李定國部下的尸體扒下來的。
己方的戰損很快就清點出來了,秦川的四百騎大多穿了棉甲,但還是死了二十多個關帝軍,大多死于沖鋒時對方的零星抵抗。
受傷的也有三十多個,絕大部分都是輕傷,問題不大。
九箕山老匪輕傷兩個,沒有出現死亡的,這是因為秦川有二十五副布面鐵甲。
棉甲的正確用法是配合鐵甲一起穿,建奴的巴牙喇兵大多都是雙層甚至三層盔甲,里面先穿一件棉甲,外面套上鱗甲或扎甲,盔甲足夠多的人還會在中間加一件鎖子甲或者布面鐵甲。
三層甲胄刀槍砍不入,火器箭支射不穿,巴牙喇的名頭之所以那么大,靠的不僅僅是強橫兇猛,還得靠足夠多的盔甲。
秦川還沒富裕到那種程度,但包括他在內,跟他出來的二十來個九箕山老匪,全都穿了兩層甲,里面一層棉甲,外面一件布面鐵甲,大大增加了生存機會。
他打算多找些工匠,尤其是鐵匠,有多少要多少,得多弄點鐵甲才行。
秦川這一趟幾乎是傾巢而出了,孟家莊里一個關帝軍都沒有,只有門樓上留了幾個九箕山老匪,其余的全是礦工和流民。
那幾路人馬都以為張可望拿到了幾千石糧食,都揍他去了,沒人會傻乎乎地跑到孟家莊來吃磚頭。
秦川就是吃定了這點,才敢傾巢而出,還半夜跑去偷襲黃叢山。
回到莊子的時候,里面的礦工和流民都歡呼起來了,他們可是遠遠瞧見了秦大管事大殺四方的景象。
帶回來的戰利品中,有十幾匹中標槍而死的馬匹,被切成塊運了回來,又讓那些流民去生火燒水,準備煮肉吃。
打仗期間,人人都有肉吃。
李定國被關進了一間屋子,派幾個礦工盯著,還給他拿了點清水和黃米粥。
只休息了一刻鐘,秦川便再次率領部下出發了。
張可望的人馬應該不到一千五了,那兩伙聯軍的人馬,應該也不到兩千了,這些叼毛雖然死傷慘重,但對孟家莊依然很有威脅,得再去撕他們幾塊肉才行。
宋統殷的兵馬應該差不多到了吧,是時候過來撿便宜了。
聯軍陣中,巴山虎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山賊,渾身哆嗦,氣得差點站不住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
半響,巴山虎才回過神來,一字一頓獰聲問道。
“虎爺,小的所說千真萬確,那姓秦的假裝是虎爺您,詐開了山寨大門,小的為了給虎爺您報信,連殺數人才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你他媽是貪生怕死才逃出來的吧!”
巴山虎獰聲怒罵,手中長刀猛地一揮,那山賊的頭顱便掉落在地。
“姓秦的!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山梁上,張可望臉色鐵青,隨部下快步朝糧堆跑去。
到了近前,只見一個被刀子砍破的麻袋里,露出另一個麻袋,里面塞滿了枯草和泥沙。
“少將軍,屬下檢查了上百個麻袋,跟這袋一模一樣,若不是被那些狗娘養的殺到這里,無意中砍破了一袋糧食的話,咱們壓根就不知道里面裝的竟然是枯草和泥沙。”
“少將軍,姓秦那狗娘養的把咱們騙得好苦啊。”
“那狗娘養的害咱們死了那么多兄弟,少將軍,咱們殺出重圍,進孟家莊屠個雞犬不留吧!”
旁邊幾個部下怒氣沖沖地說道。
張可望牙關咬得咯咯響,兩眼怒火欲噴,定定望著孟家莊方向。
“姓秦的,小爺不殺你誓不為人!”
“少將軍,咱們這就去屠了那廝吧。”
張可望盡量控制怒火,稍微冷靜了一些,然后瞇著眼,道:“沒有這些攻城器械,孟家莊是打不下來的。”
“把那些麻袋重新封好口子,咱們殺出去,這些全是枯草和泥沙的糧食留給那兩幫人,等他們運糧食回去的路上,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收拾了那兩幫人,回頭取了這幾件攻城器械,再收拾姓秦的也不遲。”
“屆時,小爺要屠盡孟家莊,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