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來到雷長夜飛魚大娘船上來探路的七名長宿精衛由群魔中排名第三的神策軍左軍都頭蒙勛。此人武功上沒什么天賦,但是勝在耳目機敏,心思細密,做事穩重,頗有謀略,算是長宿群魔中的智力擔當。
蒙勛所帶的六人也都是和他經常一起行動,為仇士良在京畿和河東打探消息,時刻了解各地方鎮節度使的排兵布陣和行軍意圖。漸漸成為仇士良的心腹探子。
這一次打探飛魚大娘船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使命。仇士良誰都信不過,唯有蒙勛前往,他才能放心。
并不是說雷長夜的飛魚大娘船乃是龍潭虎穴,而是這里…太貴。如果不是武盟中人,上得船來什么都要錢,走一步掉一層皮,簡直比龍潭虎穴還讓仇士良難受。
所有長宿群魔里,唯有蒙勛最持重,最節省。所以這打探飛魚大娘船的經費,仇士良就直接交給了蒙勛,并讓他帶六個得力手下一起辦事。
蒙勛等人第一次拿到這么多金餅子,差一點以為仇士良是被誰奪舍了嗎?但是等到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江南,扮成富商潛入飛魚大娘船之后,他們才終于發現,仇士良還是那個仇士良。
他給蒙勛等七個人的經費是一千五百貫,只夠讓他們充一個月的會員,剩下一百八十四貫,在這船上待到第三天已經全花沒了。
這三天他們只來得及了解最基本的雷公戲玩法,雷公戲和雷公牌的互動,還有雷長夜對于各地糧餉的收納以及飛魚大娘船新增的貨運生意。
這些都是長安江南傳遍了的消息,根本不需要在船上打探。他們想要打聽雷長夜如何控制入畫法寶,這種消息卻不是外圍人能夠輕易打聽到的。想要打聽到,必須威逼與利誘相結合,發展武盟內部的眼線。
但是到了飛魚大娘船上,蒙勛發現一個大問題。武盟內部成員一個個至少是四品巔峰的武者,小五品,中五品到處都是。六品、七品的靈寵滿大街的溜達,仿佛是個人就是驅靈師。
他曾經遇到一對夫妻,每天愁眉深鎖地商量如何還賬的事情,仿佛欠了人一屁股債。他們身后跟著一只紫凰,一只紫鳳,全都是大七品…
帶著大七品靈寵的驅靈師,居然有人敢上門要債嗎?后來他打聽到他們欠的是雷長夜的錢。
雷長夜…恐怖如斯。
他麾下的武盟成員別說是威逼了,讓蒙勛瞪他們一眼,他都不敢。
利誘就更不用想了,一個個能養得起靈寵的武盟成員,蒙勛拿什么去利誘啊?除非他告訴他們:我是仇士良派來的,你們可以帶我去見雷長夜。
蒙勛在長安的貴族圈里混跡久了,對于權力的氣息機敏異常。
在飛魚大娘船上生活的這三天,他明顯感到了在雷長夜周圍形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圈子。圈子里的人過得異常的舒服和安逸。但是圈子外的人則是痛并快樂著,每天欲罷不能的同時,削尖了腦袋想要鉆到圈子里去。
蒙勛自己在船上呆了三天,也有了想要往雷長夜身邊湊的渴望,因為在船上他格外感到了自己的貧窮。想玩雷公牌,沒錢買牌包,想吃蜀秀自助餐,沒錢買餐券,想吃蜀秀零食,沒錢買貴賓會員,想買點蘇繡帶回長安,連一件繡品的錢他都付不起。
這飛魚大娘船,根本就是一個邪惡無比的銷金窟,要把他身上每一個銅子都榨干榨凈,除非你能夠取得雷長夜的歡心。
等到第三天,所有錢都花光了,蒙勛等人只能在大劇院里看直播,或者在單間里打雷公戲,其他的事一律沒錢消費。再這樣下去,被武盟發現是遲早的事兒。
蒙勛決心急流勇退,趕緊帶手下開溜。雷長夜的入畫法寶底細,他可以到揚州羅城新區和雷公鎮繼續打探。而且他手頭吃緊,也必須在揚州附近的富豪世家化點緣。
當初他在江湖上,也是以梁上之術著稱。這也是仇士良鐘愛他的原因。在外面執行秘密任務的時候,他經常可以自行解決經費問題。
就在他率領六名手下即將從中層船艙下船的時候,一個人無意中撞了他一下。此人功力精深,一撞之下,竟然把蒙勛給撞出三四步。蒙勛也不敢運功抵抗,暴露身份。只能就勢滾倒在地。
“喂,兀那個蠢驢,走路不看道嗎?”撞蒙勛的赫然是個棕發環目的大漢。
“喂!”這個大漢身邊一位頭發半禿,發色花白的漢子冷冷地瞪了環目大漢一眼,“吵什么?這什么時候,這是哪兒?你不知道嗎?”
環目大漢嚇得縮頭不敢說話。半禿漢子來到蒙勛面前,伸出一只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沒事吧?”
“沒事沒事。”蒙勛稍微查了一下這兩人的氣息,都是小五品,放在江湖或者朝野,絕對是罕見的高手。但是在這個飛魚大娘船上,隨便出來一個武盟之人,都能把他們暴打。也難怪他們不敢在這里惹事。
半禿漢子以犀利無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蒙勛。蒙勛知道,這貨是想要查一下他的氣息。
此刻的他心里非常坦然。他和麾下的長宿群魔都練過仇士良親自傳授的浮生會魔功——忘身咒。這是一種讓自身的氣息完全消失,化身普通人的隱匿之功。
在天下各家之中,隱匿之功最高強的是邪道五會,然后才是左道十六宗門,最后才是武盟八派。這浮生會的忘身咒又是邪道五宗之中最強的功法,所以蒙勛有絕對的信心,他可以躲過這個半禿漢子的窺視。
“哼!”半禿漢子陰沉地哼了一聲。
“哼什么哼!”蒙勛自身也是小五品的身段,并不是很怕這個半禿漢子。他還真不信這貨能認出他們這幾個人的身份,更不信就這兩個小五品的武者還敢在飛魚大娘船上鬧事。
“這位仁兄哪里人士啊?”半禿漢子淡淡地問。
“在下河東太原府人士,幸會。”蒙勛拱手道。
“能搞到河東太原府的公驗,閣下好本事啊。”半禿漢子按住蒙勛的肩膀,以傳音入密低聲道。
蒙勛渾身汗毛都激靈起來了。從半禿漢子手掌上突然傳來一股至陰致寒的真氣。
師從仇士良的蒙勛從大內秘庫里知道不少浮生會的經典武功,這恐怖的真氣正是浮生會的招牌刺殺之術——寒陰箭。將一股寒陰真氣煉成針尖般鋒銳,趁著刺殺目標不防備,突然以極細的真氣刺穿敵手防御,直入心脈。一旦真氣侵入心脈,神仙都救不了。
此刻這個半禿漢子的寒陰箭已經抵住了蒙勛的心脈,只要一動念,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刺穿心臟,讓他像患了心絞痛一般死去。
“叫你的人老實點跟我們走。”半禿漢子冷冷地說。
“是!”蒙勛不敢反抗,連忙傳音給自己的手下們。眾人都感到手足無措,只能跟在半禿漢子和環目漢子身后,朝著上層甲板走去。
走過寬廣秀麗的大觀園,蒙勛等人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帶有庭院的貴賓樓前。在庭院里,呼啦走出一堆四品巔峰到小五品的高手,磅礴的氣勢一下子把他們給困住了。
“哼,想不到,今天居然遇到了同門兄弟。”半禿漢子對著眾人冷笑著說。
“…”蒙勛和手下們悄無聲息地交換了一個眼色,以傳音入密快速進行了一番交流。蒙勛從這個漢子的手法里認出來,他乃是浮生會的人,并且他認出了他的忘身咒,誤以為他是浮生會的人。
蒙勛立刻以傳音入密跟所有人下死命令,死也要聲稱自己是浮生會的人。否則只有死得更慘。
“張角哥哥,干脆把他們做了,丟下船。反正沒人發現!”環目漢子冷然道。
蒙勛顫抖著望向被叫做張角的半禿漢子。
“兄弟,浮生會已經亡了,你不會還在跟著亂世人和白起做事吧?”張角阻止了環目漢子繼續說話,用力攬住蒙勛的肩膀,淡淡地問。
“我們和兄弟們失散了,現在只是茍且偷安。”蒙勛縮著頭說。
“呸!騙鬼呢?茍且偷安有錢到飛魚大娘船來享受?”張角厲聲問。
“我…我們…”蒙勛嚇得嘴哆嗦。他感到張角的寒陰箭已經快要刺穿他的心尖子了。
“你們怕不是和我們一樣,來偷那個吧?”張角冷笑著問。
“那個…”蒙勛心頭一跳,他忽然想到了張角所說的事情,“難道你們也是來偷那個的?”
“嘿嘿。”張角笑了,“亂世人和白起識不得真寶,整天想的就是去煉制神策軍的兒孫們。真正的寶物就在他眼前,他都視而不見,何其愚蠢。”
“煉制神策軍的兒孫!?”蒙勛和他的六個手下心臟差點炸了。亂世人竟然沖著他們下一代來了!
“一定要活下來回長安!”蒙勛和他的手下們臉色蒼白地互相望了一眼,暗下決心。這個消息太重要了,若是帶不回長安,他們隨時斷子絕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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