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掌舵大人為中尉大人量身打造的功法。只要再往上提升一線,進入由魔入道之境,掌舵大人的身體會被魔途之氣重新打造,全身骨骼血脈重生變強,脫胎換骨,早年受到的傷損也會一一復原。斷肢斷骨,各種身體部位都能恢復原狀,并進化成更高形態。”
看到仇士良眼神中的閃爍,白起知道他終于還是動心了,連忙趁熱打鐵。
“你可帶來了法訣和圖譜,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引導我的氣機!”仇士良開口道。
“都記在腦子里,我可以立刻為大人書寫出來。”白起干脆地說。
“代價幾何?”仇士良問。
“北門宿衛三千人,關中、漢中孩童十萬人。”白起淡淡地說。
“我先給你宿衛三千人,關中孩童,我看到功法,測試無誤后,自會為掌舵大人打開方便之門。漢中、關中這幾年旱災蝗災不斷,流民四起,我可以朝廷名義賑濟,并領養流民子女,交付掌教,不過這需要時間。”仇士良思忖片刻,開口道。
“甚好。”
仇士良猛然縮手,從白起的胸口狠狠拔出自己的手掌。白起連退幾步,深吸一口氣。
仇士良雙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著白起。白起昂首挺胸,鬼面含笑,以手簡單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襟,掩住了一絲血都沒有淌下的胸膛。
“白宮主遠來辛苦,聊了這么久還沒有上茶,真是怠慢了。”仇士良轉過身來,朝后廳拍了拍手,示意上茶。隨即他用手按住剛才使出青玉錐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把幾根移位的指骨歸位。
“中尉大人客氣。”白起轉過身來坐回坐塌之上,趁機對著袍袖內吐出一口血。
仇士良轉過身來,神色如常地坐到白起的對面。白起正襟危坐,嘴角上揚。
“白宮主新來本地,覺得長安風物可還入眼否?”
“長安在中尉大人治理之下,更勝從前啊。”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大笑了起來。
這兩人的大笑都是經典的社會笑,掩飾住二人內心激烈的思考。白起在緊張地判斷仇士良對于他的話到底能信幾成,對他的來意又能琢磨出幾分。而仇士良則在緊張地思考浮生會和亂世人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此時此刻,浮生會和仇士良陷入了微妙的平衡。浮生會明顯是因為想要一樣仇士良掌握的東西而主動前來接觸。而仇士良則對于浮生會給出的誘餌難以拒絕。
白起和仇士良喝茶談笑,狀如多年好友,實際上心懷鬼胎,都在旁敲側擊,不斷試探對方。
仇士良對于白起表現出來的實力無比震撼。自從八品之后,他早把自己放在了和亂世人并駕齊驅的位置上。而此刻亂世人只派出一位手下來與自己交涉,竟然和他針鋒相對不落下風。
亂世人既然能夠駕馭住這位和他等量齊觀的高手,那么他的本領自然比他更勝一籌。這讓仇士良非常難受。身為天下第一人,他最痛恨有人比他強大。
而白起則收起了對這個死宦官的輕視之心。他本以為仇士良的魔功都由亂世人創造,本身不過是亂世人養在大唐王朝之中的木偶而已。沒想到仇士良使出的青玉錐,大出意料之外,隨手破了他的不化骨。這讓他品嘗到了一絲恐怖的滋味。
此時此刻,白起徹底收起了對大唐土著天生的鄙夷之心。這些大唐幻世的土著,一個個都比鬼還精。藥師、黃巢、雷長夜、仇士良…就沒一個省油的燈。
就在仇士良和白起針鋒相對,以言語打機鋒,互相瘋狂試探的時候,他們兩個誰都沒有發現,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紙人,正偷偷摸摸地趴在坐塌旁邊偷聽他們的談話,而且已經偷聽了很久了。
在白起闖護軍府的那一剎那,仇士良的心神就全都鎖死在白起身上。身邊的東西就來不及去管了。他沒有看到,丟在桌上的入畫匣中,一點點鉆出了一個白花花的小紙人頭。然后它的兩只小胳膊撥拉開入畫匣的辨身符蓋子,扁平的身子從縫隙里滑了出來。
這就是雷長夜通過入畫匣,從仙隱圖里放出來的寶娃。
寶娃這種小法寶,隨隨便便就可以被放置到仙隱圖中。雷長夜利用仙隱圖作為傳輸通道,輕易就可以在揚州入畫匣里丟進去一個寶娃,然后控制它從長安的入畫匣里鉆出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親身鉆進了仙隱圖內自己的畫中身,偷偷摸摸貼到仇士良拿走的入畫匣蓋子邊緣,靜靜感知護軍府內的動靜,當他聽到白起闖府的聲音,知道機會來了,立刻放出了寶娃。
他以神識控制寶娃,左躲右藏,趁著白起和仇士良兩個人臉對臉親密接觸的時候,湊到附近,把他們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總的來說,就是白起想要幫助浮生會重拾妖童兵團之夢,要玩百員妖將的無雙推進,橫掃大唐一切人族。至于北門宿衛,也是用來打造和白起一樣的骨族士兵,為了亂世人的妖族帝國夢想鋪路。
亂世人的妖族帝國和涂山貍的妖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涂山貍想要的是半妖人,也就是人與妖平等共生的世界。亂世人要的妖族占絕對統治地位的奴隸帝國。換句話說,他想要以妖將和骨族為統治根基,永遠奴役天下人族,成為當世唯一的奴隸主和統治者。
亂世人的這個想法殘忍而貪婪,不但滅絕人性,而且開了歷史的倒車。不過如果真的如他所愿,把妖童部隊和骨族兵團建立起來,這個想法是有實現的可能的。
反倒是涂山貍的半妖之國更加玄幻一點,基本上沒有形成的可能。所以在雷長夜看來,亂世人比涂山貍要危險得多。
通過張角等人對浮生會內部煉妖進程的了解和陳述,雷長夜知道骨族的煉化是一個非常消耗寶材的過程。白起是個特例,不能作為基準。實際上,骨族的煉制因為太費寶材,已經被亂世人給叫停很久了。
但是在白起和仇士良的交易之中,雷長夜發現白起要得最急的是北門宿衛。北門宿衛是成人,在融妖爐里煉出妖氣的損耗偏大,不如孩童經濟實惠。這一向是亂世人不喜歡的。所以只能認為是把他們拿去煉骨族。但是骨族更耗寶材啊。
雷長夜左思右想,覺得白起提的這個條件就離譜,就好像硬要一點沒用的東西。反倒是十萬孩童這個倒像是為了妖童兵團而做的請求。但是,仇士良說要拿流民之子充數,白起居然也不反對,這就有點難頂了。
雷長夜把自己放在亂世人的位置思考,當然是神策軍的兒女們更劃算一些。這些孩子從小練武,根骨結實,營養又好,性情又烈,正是煉妖的好材料,和八都兵的子女有的一拼。
想到這里,雷長夜心頭猛地一顫。亂世人又要整活兒!
當初亂世人到江南,想要的就是八都兵子女。當時江南群龍無首,正是發展妖童部隊的絕佳時機。可惜被雷長夜偷偷一番安排,把浮生會的計劃徹底攪黃了。
他萬萬沒想到,亂世人竟然在長安留了這么一個后手。江南失敗之后,直接就跑長安來擺弄仇士良和他的神策軍了。
神策軍的軍屬留在關中為質,可以激勵神策軍奮勇殺敵。關中地區神策軍的家屬占了三分之一,和八都兵一樣,很多神策軍也是開枝散葉,兒女成群。孩童數量起碼是八都兵的三倍。更別說長安還有很多勛貴、武官之子。
關中一帶雖然屢經兵禍,但是民風悍勇,素有武魂,老百姓的孩子們都好勇斗狠,桀驁不馴,軍屬家的孩子性格就更烈了。照亂世人的標準,都是好苗子。
想到這里,雷長夜手腳發涼。因為知道了亂世人的初衷之后,他的手段基本上倒推回來都能猜到。
亂世人最大的籌碼就是仇士良修煉的魔功。白起說這是魔途功。雷長夜就當它叫魔途功。白起說這魔途功有脫胎換骨,斷肢重生的功效,雷長夜覺得白起應該沒在這里撒謊。他掩藏的地方應該是在重生之后,仇士良還能不能有自己的意識。
在藍海星位面,雷長夜不知道看過多少太監想要重新做人的故事,大體上都離不開下面有希望,上面又沒了的套路,感覺像拆了東墻補西墻。
等到仇士良被亂世人控制住,他等于擁有了大唐王朝的生殺大權。到時候把神策軍隨便調到哪兒平叛,干脆就去江南打東南八鎮。趁著神策軍出城,先把他們的兒女煉了,等到江南打成一鍋粥,再去把八都兵的子女煉了。
等他整出幾百個妖將,大唐就亡了。
白起對于魔途功的描述,也讓雷長夜有一種直銷話術的既視感。要是真有這種魔功,那就應該自己練上去嘛,還需要什么更高一層的法訣和圖譜?明顯感覺是陷阱。
但是仇士良因為渴望太強烈,目前還沒有發現。不過雷長夜從白起和仇士良談話的語氣和表情中隱約感覺到,白起似乎也在怕仇士良覺察出什么。
雷長夜覺得亂世人和白起以魔途功為籌碼來進行的騙術,還是低級了一點。現在仇士良頭腦發熱,沒有察覺出來。等到白起告辭而去,他一個人冷靜下來,應該還是能想到的。到時候亂世人和白起的圖謀必然會暴露。
他們就只有這點東西?
雷長夜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