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重燃
童話永遠只存在于孩童的幻想當中，而在成人的世界，更多的是現實和殘忍。哪怕赤玉心中對小火龍的執念再怎么深刻，如何的牽掛，那雙腿惡疾的發作和拮據的時間注定了他不可挽回且無能為力的“悲劇”。
沒有藥，他自己都無法平安度過雙腿惡疾發作所帶來的巨大疼痛，況且還是在濕氣極為嚴重的暴雨環境下，疼痛持續的時間會更加地猛烈和持久，近乎致命。
信念雖然會帶來力量，但那并非絕對，尤其是在沒有任何基礎實力的前提下，預定的現實更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沒有爭分奪秒的激動人心，沒有與命運抗衡的波瀾壯闊，更沒有和命運對峙的英雄史詩。赤玉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結局只能是安靜的抱著小火龍倒在泥濘的土地之上，徹底失去意識，等待生命的末章。
再堅強的人都有其極限，赤玉也不例外，何況他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即便此刻的雨水，已經淅淅瀝瀝，沒了之前張牙舞爪般的狂烈，而那讓許多人久違期盼的太陽已經展現出了其姿態，稀稀落落地灑下些許陽光。
但是赤玉已經倒在了途中，而他離神奇寶貝中心的距離連一半都還沒有達到，這就是現實。
小火龍尾巴的那一團細微的小火苗，在細雨綿綿之中，時而熄滅，時而復燃。
周圍濕氣極重，赤玉臉上痛苦的表情，定格在那里，哪怕是半張臉深陷于因雨水而形成水坑當中，也沒有改變分毫。
他的呼吸已經開始漸漸停止，就和他懷中的小火龍一樣。
赤玉心中那曾經永遠燃燒著的，始終給他人帶去溫暖和熱情的火焰，此刻就和小火龍的尾巴之火一般，等待著生命的終焉。經歷冰冷風雨的洗禮，赤玉的生命岌岌可危。
“啪嗒！”
“啪嗒！”
從遠處，緩緩走來一道身影，一個身著西裝革履紳士打扮的青年。
青年擁有藍銀色的眼睛和頭發，單手撐開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青年的步伐很是緩慢，就如同他平靜的神色一般，安靜地凝望著雙雙倒下的赤玉和小火龍。明明同樣是腳踏水坑，行走在濕潤的土地上，可這青年的皮鞋和西裝卻是半點泥濘不沾。
少頃，青年走到赤玉的身邊，拿出干凈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少年被泥土所弄臟的臉龐，心中不得不再次感嘆；
“真像。”
“難道說所有的傳承者們因為繼承了那位人神的意志，便都是差不多的相似面龐？”
···
天空之上，超夢的身影隨著灑下的陽光，緩緩降落，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回到青年腰間的紅白精靈球當中。
······
赤玉緩緩地睜開眼睛，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視野之內是熟悉的場景，是他在神奇寶貝中心處所預訂下來的房間內。
床頭的臺燈以最小的亮度打開著，給整個陰暗的房間帶去些許柔弱光芒，讓人稍感溫暖。
赤玉疲憊地閉上眼睛，可讓他措手不及的，身體在他所昏迷之時所經歷的余痛此刻如同潮水般轟地向他襲來。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而心中留白也被異樣的陰霾所沾滿。
他仿佛做了一個很奇怪很糟糕的可怕噩夢，夢境當中的赤玉身處一片黑色的大地之上，而天空卻反常地如同血液般深紅，黑紅的奇異世界讓赤玉看得不寒而栗。
在他的耳邊仿佛總是有一種奇怪的，不祥的聲音，如同神秘咒語，像是經過無數人的口口傳遞，像他訴說著什么不好的東西。
那聲音充滿了某種蠱惑的力量，赤玉雖然聽不大清楚，可聲音背后所蘊含的意思，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漸漸開始聽得明白；
那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赤玉，“跪下去”，“選擇臣服”，“匍匐在偉大意志下”，“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
在夢境之中的赤玉害怕之余也很是困惑，跪？臣服？奉獻？
可他赤玉又要朝誰跪？向誰臣服？又為何要奉獻一切？而那偉大意志又是什么，指的誰？
赤玉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多，難道說選擇臣服，他的雙腿惡疾就能得到救治，而他也能從那生不如死的痛苦當中得到解放？
可在那時，赤玉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心中的一種猜測性的朦朧假想，卻是得到了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回應”！
這個“回應”響徹在赤玉心神中，回蕩在他的每一根骨頭，每一絲靈魂當中，刻骨銘心，如同要將他撕裂一般。
而他的靈魂在聽到那個“回應”之時，本能地產生了無窮無盡的恐懼。
那并不是一種面對無法匹敵的強大野生精靈的無力感又或者是面對自然天災時候的渺小卑微感覺。
遠遠不止，甚至遠遠超越，那“回應”赤玉答案的存在，完完全全和赤玉所在的次元不在一個量級當中。
那是直視宇宙蒼穹，亦或是直視幽冥深淵才有的特殊恐懼，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僅僅是得到那個可怕意志的簡單“回應”，“它”的“關注”，赤玉就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撕扯成無數細小的碎粒，心中的恐懼早就超過了疼痛。
赤玉根本無法承受，他整個人都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在朦朧之中，恍惚之間，他隱隱看到自己的雙腿，竟然變成了一條條鮮紅腐朽的樹枝，深深扎根于黑色的土地之中，身體竟開始不自然地下陷，要與大地融為一體，又或者說是要被其吞噬。
而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順著變成樹根的雙腿，源源不斷地流失在黑地之內，似乎身體精華被這一方詭異的土地所奪取著。
赤玉無力地張嘴，想嘶喊，想求助，但在詭異的夢境之中，他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甚至連昏迷的權利都沒有。
他雙手拼命的揮動，想要逃離，但無奈下肢變成樹根深陷大地讓他動彈不得。他所能做的，唯有任命，接受不可抗拒的莫名審判，臣服于那道可怕意志。
可正當他意識陷入崩潰，靈魂消散之際，眼中一切盡數破裂，像是破裂的鏡子般，似是有一種的力量，將他從那可怕的夢境當中，給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赤玉的臉上突然出現更為痛苦的表情，那種疼痛讓他頭疼欲裂，之前如同詛咒的聲音如同一個個釘子般扎進他的腦海，翻攪著腦漿，讓他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赤玉心中頓時驚駭萬分，這種感覺，和聆聽那可怕存在“回應”他時候所帶來的痛楚別無二致。
“那夢，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我該怎么辦？！”
赤玉顫抖的喃喃自語，更是將自己的身體極力蜷縮，如同母胎當中的嬰兒般無助地抓著被子，似乎想要逃避某種東西一般。
“我會死嗎？！”
突然，赤玉停止了顫抖，嗓子莫名變得極為沙啞，仿佛變了另外一個人，他癡呆的樣子，像極了將死之人。
他聲音之中的絕望，開始隱隱彌漫在空氣之中，讓原本柔和的臺燈光芒，竟是變了幾分異樣味道。
“凡人皆有一死，但你的死，不會是現在。”
一道聲音卻是在安靜的房間當中驟然響起，這讓本就緊張萬分的赤玉如同驚弓之鳥，一下子從床上躥了起來，死死盯著那墻邊的陰暗一角。
“是誰！？”赤玉分明看到一個人，靜坐在那里，無聲無息。可在此之前，陌生來人的氣息，他竟是一點都沒有感應到。
“你，你是誰！？”赤玉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顫抖的聲線，依舊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過路人而已。”聲音的主人平靜的回答道。
“過路人？！”
赤玉驚疑，他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動作有些慌亂的扭動著旁邊臺燈的按鈕。他想要看清來人的面貌，以獲得最大的心理安慰，讓自己冷靜下來。
“啪！”
似乎是看出來了赤玉的憂慮和內心想法，坐在角落邊的陌生人，抬手，直接將主燈打開，把屋子照亮。
“呃。”
刺眼白光讓赤玉感到極為的不適，但適應亮度之后映入眼中的陌生人的紳士貴族形象，讓赤玉頓時心安不少。
赤玉自下而上檢查來人，那擦得锃亮的高級皮鞋和做工精致如同藝術品一樣的西裝，雙手手指上的四個設計不凡的名品戒指，光是來人的裝束，就讓赤玉瞬間放下心來。
因為毫不夸張地說，赤玉和他母親所有的財產，都極有可能還沒這個陌生青年身上的一件衣飾值錢。而這種富貴之人，圖錢圖命的基本沒有。如果有，比赤玉更加合適的肥羊滿大街都是，何必找他。
青年臉上溫和的表情與目光，更足以說明赤玉的猜測是正確的；青年是不是好人，赤玉不敢斷言，但最起碼應當是不會壞人。
“呵呵，我看到你和你的小火龍躺在外面，便出手搭救了一下，少年，做什么噩夢了嗎？”青年關切的問道，與其同時，青年從口袋當中緩緩拿出一個紅白精靈球，繼續說道；
“我發現的時候，這只小火龍狀態很差，但好在尾巴上的火焰依舊是燃燒著，也好在我的精靈及時救治，算是勉強活了下來，要是再晚些···。”青年搖頭，唏噓不已。
“是，是嗎！”
“真是太感謝先生了！”赤玉聽聞是眼前之人及時救助自己和小火龍，他趕忙從床上起身，鞠躬道謝。
“無妨，舉手之勞而已。”青年微笑，他將紅白精靈球輕輕放到靠近門口的桌子上，平靜的說道：“這只精靈便還給你，希望你好好待它。看你狀態也沒有什么大礙，我也該放心離去了。”
“先生，這···。”赤玉一時語滯，他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首先，這只小火龍并不是他赤玉的精靈，要是就這么收服隱瞞不上報的話，算是非法擁有精靈，赤玉在精靈地區的訓練家生涯會直接宣告結束。
但倘若赤玉無論如何都想擁有那只小火龍的話，勢必要向協會繳納難以想象的高價登記費，這是赤玉現在的家境絕對無法負擔的高額費用。面對擁有mega進化潛能的“高級”精靈小火龍，協會絕不會手軟。
赤玉聽得清楚，眼前這位紳士顯然是誤會了什么，將小火龍認為是他赤玉的精靈了。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少年能冒著生命危險，去拯救別人的精靈。
而這位先生方才也言及了，他并沒有用神奇寶貝中心的服務去治療小火龍，而是讓他自己的精靈為小火龍治療。
赤玉心中暗道一聲好險，要是這位先生直接使用中心的服務，那么由于小火龍并沒有登記在協會大數據當中，小火龍不是赤玉精靈的事實就會當場暴露出來，到時候這一切的解釋就很復雜麻煩了。
憑心里話，赤玉是真心想要留下這只小火龍作為他的主力精靈，那么呆萌可愛又富有個性。個體值差，就差吧，能和這只小火龍這般的相遇，定是上蒼的垂憐，命運的恩賜。
而那舍棄它的那個少年，他自然是不配了。
可赤玉心中卻又是陷入了極大的矛盾當中，盡管他不滿于協會近乎搶錢似的做法，但是無論從哪種角度，留下這只小火龍都是說謊欺騙的行為。
尤其還是在對救了自己和小火龍性命的恩人面前撒下謊言，這樣的行為，赤玉實在是不齒，良心更是像放在火爐上烤一樣難受。
赤玉做著巨大的思想斗爭，可最后還是理性占據了上風。這只小火龍，赤玉今后哪怕身負債務也會以正規渠道收服，雖然日子會艱難些，但好在問心無愧。
無論如何，讓赤玉在救命恩人面前撒謊欺騙，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尊敬的先生，赤玉感謝您的救助，但是這小火龍，它不是我的···。”赤玉的聲音愈來愈小，身體也仿佛泄了氣的氣球，眼神無力也無神，心中的難受無以言表。
“我明白。”
讓赤玉意外的，他的話正值關鍵之處，眼前之人卻是在一個極為恰當的時間點上，抬手，將其打斷。
“關于這個小火龍，我留下這張名片。”
“而關于你夢中的回應，我留下這張名片。”
“赤玉，相信我們很快會再相遇的。”青年臉上露出平和的微笑，拿起雨傘，悄悄的離開了。
“回應！！！”赤玉如遭雷擊般呆在原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先生，請等等！”赤玉奪門而出，可寬敞的走廊當中，哪里還有那位紳士的身影。
“需要什么服務嗎？”一位年輕的中心工作人員正好站在走廊外，關切地問道。
“沒，沒什么，抱歉。”
赤玉將心中的驚訝隱藏好，緩緩退回房內，趕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兩個名片。
“茲伏奇俱樂部，大吾主席？！”
“喵喵偵探事務所，大吾偵探？！嗯？”
赤玉看著兩個名片頓時有種莫名其妙感覺，要不是他先前看過真人，憑借這截然不同身份的名片，他還真以為自己碰上了職業騙子。
“他竟然能知曉我的夢境，這一切究竟是···。”赤玉拿著兩張名片，陷入沉思當中。
···
不過心中疑團過多，短時間也無法梳理徹底，也值得暫時放下。赤玉激動欣喜地看著那個紅白精靈球，將其內精靈釋放出來；
“嗷~。”
“小火龍！！！”
兩道火紅色的神秘光線，自少年的身體中竄起，隨后便隱匿于虛無當中···。
······
“脾氣雖火爆，倒也誠實，難得。”
“不知不覺，115級了。”
“那夢境和詛咒，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