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鶴看看左右,計元和徐平臉上都有些凝重。
而場中的李長風倒是嘴角帶著猙獰笑意看著眾人。
大概是人之將死,也沒什么可畏懼的,此時的李長風倒是真有些氣度,讓人高看一眼。
“事到如今你還開口隱瞞,看來真要讓你嘗嘗我的手段,你才會說實話了!”徐平臉色突然一沉,袖子一抖,便是數十道銀色光芒飛到李長風身上。
仔細再看,竟然是一條條如同絲線一般的蟲子,速度奇快無比,見縫就鉆,李長風還剛要有所動作,徐平伸隔空一壓,一道道水環扣在李長風全身各處,讓他頓時動彈不得。
緊接著李長風就傳出一聲痛哼,渾身顫抖不已,眼中更是透著無窮怨恨,緊接著張嘴想要慘叫,卻絲毫發不出聲音,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從皮膚表面凸起,密密麻麻仿佛無數蟲蛇附在其上,猙獰恐怖。
計元偏頭看了眼柳澤,后者微微搖頭,聳肩,示意李長風沒說謊。
也許是徐平覺得重刑之下對方才會老實,也許是徐平覺得李長風有所隱瞞,或者徐平覺得李長風所說的是虛假,不過一個惡寇而已,無論計元還是柳澤都不在意。
江云鶴打開真實視界看了一眼,隨后心中有些詫異。
這些蟲子并非是單純的上刑而已,他能看到對方體內的數據有著更多的變化,似乎那些蟲子進入李長風體內后釋放了某種東西。
徐平控制了李長風后,心中冷笑,這種惡寇兇悍的很,哪怕明知必死,說的話語也未必詳實,剛好讓其他人也看看自己的手段。
眼光一撇,便看到江云鶴目不轉睛的看著李長風受刑,仿佛看到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頓時心中有些警惕,這是個變態。
骨子里就帶著血腥。
這種人他見的多了。
此人此時修為雖低,也是因為修行時間太短,本身天賦頗為出眾,日后必然并非凡俗之輩。
心性又如此殘忍冷酷,若是不能一下將其打死,便不要隨意與其結仇,否則此人日后修為高了定然會報復回來,而且手段令人發指。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更要小心惡人。
江云鶴壓根兒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查看李長風體內變化,竟然讓徐平想了這么多,更是在他心里掛上號了。
過了半盞茶,李長風漸漸恢復人形。
渾身表面大部分細小血管都隱去,只剩下一根根粗大的血管爬在皮膚表面上,身形瘦了一大圈,仿佛皮包骨頭一般,神色呆滯。
徐平伸手一招,那一個個水環便破掉。
“外道邪魔都有什么人在永城周圍?”
李長風將之前的話說了一遍。
江云鶴聽后心中暗罵,原來你根本不知道李長風的話是真是假,就先折磨一頓再說,變態。
不過心下凜然,這可不止是折磨,看李長風的樣子,仿佛沒了神智一般。
估計徐平就算此時收手,李長風能不能活過一時三刻都難說。
這手段著實酷烈。
“只有這些人?”徐平面色不變繼續問道。
“應該有其他人,但我不清楚。”
“你都負責什么?”
“接受命令,絞殺修士。”
“你們聽誰的號令?”
“陀羅宮。”
徐平始終沒問對方的目的或者一些其他的重要東西,而是旁敲側擊詢問一些邊角的問題,如同剝洋蔥一般,一層層往里剝。
從這就看出其心思頗為細膩,而且經驗豐富。
片刻后,徐平看了一眼執月和江云鶴,突然問道:“之前出手攔截之人,是否你們同黨?”
江云鶴面上保持著笑意,心卻頓時提了起來。
如果不是,那就被動了。
“是。”
江云鶴心下一松,臉上的笑意大了幾分。
還好。
這下可以安心觀察李長風體內的數據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直接控制人神智的手段。
執月的神色也輕松下來。
雖然當時情況急迫,又是怒火之下出手毫不留情,可執月到底是有底線的,殺錯人了同樣會愧疚。
徐平卻皺了下眉頭,這倒不是因為想找江云鶴二人麻煩,而是對方竟然將人安插進城中,還是身居六品之職。
玄機處是負責收集處理天下修士的情報,這種部門竟然也混進了外道的內應。
“他是被你們買通了?”
徐平又問,若是買通了還好,若是提前數十年就安插進來的,那么對方的圖謀就太大了。
不單單是永城,天下其他郡城呢?這朝廷中到底混進多少外道中人?要是到了這一步,那就不單單是永城的事了。
“不知道。”
“城中官員可還有你們的人?”
“不知道。”
“其他人的位置,你可知道?”
李長風只知道一個位置,有兩個相熟的千窟山洞主在那里。
雖說李長風算是兇名昭著的惡寇,實力在氣海境中也算是不錯,但在這件事上只能算是個中層修士,所知道的有限。
徐平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沒得到答案。
看了看計元,計元微微搖頭,沒什么要問的。
“到院子里去。”徐平道。
等李長風到了院子里,徐平一揚手飛出十幾樣東西在李長風周圍布下一個禁制,才道:“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李長風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半個字來,江云鶴就見李長風體內核心部分一點原來沒注意的數據突然飛速變化,連帶著整個身體的數據都在飛速膨脹。
“要炸。”江云鶴心中冒出這么個念頭。
一道帶著讓人心悸氣息的幽藍色光芒自李長風體表浮現,隨后向外一卷,徐平設的禁制幾乎沒什么作用便被那團幽藍色光芒包裹,隨后那道光芒一收,只見那范圍內的一切都變成幽藍色的晶體,無論是李長風,還是周圍的花草,腳下的石板。
一陣風吹過,就化作幽藍色粉末散去。
原地留下一個兩丈深的大坑。
“這是什么手段?”徐平失聲道,頭上直冒冷汗。
這種保守秘密的禁制并不稀奇,然而一般也就是炸開,至于威力則是根據原主的靈力。
然而沒有一種如同眼前這么恐怖,那一道幽藍光華接觸到的一切,都在轉瞬之間給侵蝕轉化了,自己那些禁制連絲毫阻擋都做不到。
而且這手段根本不依靠李長風體內的靈力,李長風的靈力早就被那些魂蟲給吞噬了。
可想而知,若是自己之前托大沒有讓李長風出去,那么在他范圍內的沒任何一個人能躲過去。
眾人全都趕到那大坑周圍,只見坑內光華如境,仿佛琉璃。
一切都是以李長風為中心方圓兩丈,兩丈外絲毫沒受影響。
“這到底是什么手段?”
計元也皺眉不已,隨意扔出一個茶杯落在坑內,如同扔進石頭坑之中,沒有任何異常變化。
江云鶴看著那琉璃一樣的坑內總覺得像是高溫后的產物,然而無論方才還是現在都沒察覺到絲毫的熱度,知道這個世界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因此也不隨意開口。
“此事事關重大,我要先一步回去上稟。計將軍,想來你我接下來的時日要攜手處理了。”徐平查看半響沒有收獲,沖著計元點點頭。
畢竟這事太大,又是涉及永城,不可能再全交給火鴉軍。
又對著江云鶴和執月二人道:“至于你二人,事情我也會如實稟報。”
說罷便匆匆離去。
“兩位道友不如少坐休息片刻。”計元相邀道。
“正好惦記著統領的茶水,喝了統領的茶,再喝外面的就沒什么滋味了。說起來計統領害人不淺!”江云鶴笑道。
計元聞言大笑不已。
柳澤瞥了江云鶴一眼,眼神透漏出了:”我知道你是說謊但這次就放過你不揭發你了”的意思。
江云鶴從她一個眼神中竟然看出了這么多的。
不過柳澤竟然能看到人的神魂,能看到人是否撒謊,讓江云鶴多少有些警惕。
雖然他從來都是善意的謊言。
但這種能力實在很難讓人安心。
太BUG了。
計元擺上茶桌,這次的茶水又換了,不再是上次那一團云霧翻滾,只見計元扔進去兩片茶葉,便變成兩條銀色小魚在茶杯中游弋。
“好茶,清泉山的游魚香!”執月贊嘆道。
“執月道友好眼力!”
“為啥我能聽出魚香肉絲來?”江云鶴抿了抿嘴,其他人頓時無語。
本來淡雅宜人的氛圍被你這一嘴就給破壞了,充滿了油鹽醬醋茶。
“說來這次多虧兩位了。”計元輕笑道。
執月聞言皺了下眉頭:“太危險了。”
對于江云鶴來說太危險了,這讓她多少有些不滿。
轉頭問江云鶴:“剛才我還沒問,你還殺了陳鐘秀?”
“這次怪我,膽子大了一點。”江云鶴笑呵呵接過來,出門還會被車撞呢,何況這次是自己去辦事,意外有所發現。
“本來膽子大了點兒,想抓個活口,拿了口供后就有了頭緒,沒想到對手難纏。其實還是我沒經驗,要知道能修行到氣海境的,哪個沒兩手絕活?沒想到被纏住,最后僥幸勝過,卻被李長風跟上了。好在結果不壞。”
“也不是因為你經驗少,陳鐘秀和李長風雖然是氣海境,但也兇名昭著,手段狠辣,同階修士未必是他們對手。倒是你,實力更低一些,竟然能勝過陳鐘秀,倒是讓我驚奇了。”柳澤之前就知道江云鶴眼力高,倒是第一次發現他斗戰能力倒也不差。
主要是江云鶴動嘴的時候多,極少和人動手,平時也看不出厲害手段來,但真遇到事情了,反倒有超出預料的表現。
這手段不但不差,而是相當高明了。
雖說江云鶴之前在楚狂人手下逃脫,不過在知道經過和了解一些江云鶴底細的柳澤看來,反倒是這次更出人意料一些。
當然,在其他人看來,江云鶴能在楚狂人手下逃脫,比起他能斬殺陳鐘秀要厲害的多。
“下次不要這樣了。”執月道。
“遵命,師姐!”江云鶴手指在額前一點,硬是被他說出YES,SIR的氣勢來。
計元看看兩人,覺得好玩。
“還沒問江道友到底發現了什么?”
大概是剛才得知的消息太驚人,徐平心緒不穩,匆匆趕回去稟報,計元此時才問出口。
“城外村寨的保家仙被外道控制了,我看到他們身上又類似幽冥引的術法痕跡。”江云鶴道,之前這消息算得上是重要,不過和李長風口中的消息比起來,給人帶來的震撼卻要少得多。
“雖說我只去了一處,但我想這種情況并非特例,甚至可能周邊村寨的保家仙大部分都被他們控制了。這是農村包圍城市啊…”江云鶴感嘆一句。
“果然,所謀非小,那些保家仙如今是他們耳目,恐怕還會有其他作用。那些外道邪魔各種兇殘手段層出不窮,不可不防。”
“如今永城內有他們的內應和人手,永城外也被他們控制了許多保家仙,想要處理這些,怕是人手不足。最重要的,還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云鶴覺得自己有一句話終于可以說出來了。
“對付這群邪魔外道,我覺得可以廣邀同道,一同討魔。若是真被他們達成目的,城中修士未必不會受到影響。”
這句話說出來江云鶴神清氣爽。
以后再找機會說那句:“和這群邪魔外道講什么江湖道義,大家并肩子上。”
“此言有理。”計元贊道。
然后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二人。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江云鶴見他表情,頓時道。
計元又大笑不已。
執月白他一眼:“你一直都參與的,還說什么怪話?”
“此事涉及不小,紫宸宗當出一分力。”
實際上江云鶴早就參與進來,執月也不可能脫身,還不如果斷應下來。
“多謝道友。”計元連道。
“如今朝廷鞭長莫及,郡王雖然有些人手,但那些外道勢大。加上紫宸宗,尚且不足。”
“我倒是能聯絡些人手。”江云鶴若有所思道。
他可沒忘記自己還有不少盟友呢。
給那些邪魔外道找麻煩,那些盟友想必會很樂意。
畢竟牧青雀行蹤隱秘,實力又強,那些盟友很難直接找她報仇。
不過剪出她黨羽,逼她現身,卻是可以的。
雙方又閑聊一陣,商議一番,江云鶴和執月才離開。
“下次不能這樣了。”離開火鴉軍針對,執月扭頭對江云鶴道,神態極為認真。
“我明白,下次你們動手,我在一邊喊666.”江云鶴伸手一捏執月小手,開玩笑道。
執月:“不行!若是那樣,怕是其他修士要看輕你。”
哪怕江云鶴不在意,她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被人看輕。
執月覺得,還是自己在身邊看顧他比較好,自然能保得江云鶴,也不影響江云鶴撈名望。
她也是費煞了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