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現在揮師討奸,這南直隸誰能奈我何?”
朱國強之所以會如此惱火的原因,并不單是“聞名已久”的史可法讓他大失所謂,而是所謂“眾正盈朝”的崇禎朝讓他失望透頂,正是這種失望才讓他想要“討奸”,當然,尊不尊皇,那就是另外一說了。如果有必要的話,也不是不能拿出來當旗號搖一搖。
其實單就建奴來說,倒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即便是現在,看似勢不可當,可擱朱國強的眼里,頂多也就是疥癬之疾。朱元璋立國時就把蒙元打的東奔西逃,把所謂的“黃金家族”打得幾近滅族,不過幾十年時間,就是把韃子們打的跪在地上唱征服,雖然隨后的兩百年,沖突不斷,可那些蒙古人對大明也是愛恨交加,盡管時而犯邊,但是犯邊的目的不是為了互市,就是為了獲得“賜印”,大明的“賜印”才是草原的正統!甚至到了土爾扈特東歸時就獻上了大明的賜印,表示臣服。
論起赫赫兵威,當年占據中原蒙元,那一點不比建奴要強上多少倍?單就是色目兵就有十幾萬,可最后,不也一樣被打的跪地唱征服?現在之所以對著建奴吃虧,說白了,無非就是兵無戰意,將無斗志,歸根究底,還是一句話——內部出現了問題!
至于錢…錢都是小問題,當年朱元璋起兵的時候,有錢嗎?不也一樣把氣勢洶洶的蒙古人按地摩擦。
錢是小問題,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激起將的斗志,兵的戰意!
現在兵的戰意已經被賞田激起來了,至于將的斗志…從龍功臣、世勛之家、與國同休!
這樣的理由夠了嗎?
其實歸根到底。絕大多數人都是利益當先,只要有了足夠的利益,絕對可以讓他們心悅誠服,誓死報效。
“世子爺,于南直隸是沒有誰能奈何得了您,可是世子爺,您別忘了,南直隸還有阿巴泰糜爛淮南,還有河北多爾袞虎視眈眈!世子爺這個時候討奸,只會讓親者痛而仇者快。讓天下人不以為恥!現在建奴也是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眼見世子爺要一意孤行,劉漢儀立即大聲反駁道。
“攘外必先…”
話剛到嘴邊,朱國強生生把這句話給吞了回來,他么的,自己怎么和光頭一個味道了。
深吸口氣,朱國強冷靜了下來,然后沖劉漢儀長揖道。
“衛新,是我著相了。”
都是那些家伙給氣的!
“甚至忘了大敵在前這茬了。等到干掉阿巴泰這路大軍,我再揮師北伐多爾袞!”
北伐多爾袞!
嗯,到時候也可以順便“尊皇討奸”嘛!有一些旗號只要想要,總是可以拿出來搖一搖擺一擺的。
到時候哪怕只有一個名聲,也可以讓天下人心悅誠服,至少給他們一個理由。給他們一個去背叛的理由。
在這一瞬間,朱國強甚至有些感慨。哎呀,你們這些人吶,也就是碰到我了。會千方百計的給你們一些理由。讓你們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見世子爺如此虛心納諫,劉漢儀高興道。
“是下臣莽撞,世子爺虛懷若谷,實是我大明之幸。他日北伐多爾袞時,想必天下人必定會為世子爺賀!”
多爾袞總是要撤回關外的,總是要從京城旁邊走。到那個時候有些事情總是可以順勢而為的。
在兩人心照不宣之時,朱國強的眉頭又是一鎖,拿著手中的那張紙,抖了抖。
“那史可法的這紙軍命?”
就當是張擦腚紙吧!
“世子爺,揚州總歸還是要去的,總要給世人一個交代!畢竟,歸根結底,名聲總是很重要,有那個名聲總好過沒有那個名聲,咱們做了那么多,不也就是為了那個名!”
就在劉漢儀想要繼續游說世子爺時,一行人牽著馬朝著軍營柵門走去,領頭的除了一乘哨騎外,還有一長一少,長者不過四十幾歲模樣,年青的不過剛到及冠之年。年長者雖說,可是卻刻意的走在年青人身后半步以顯示尊卑。
“大兄,您說德世子,真的會見你我嗎?”
毛承斗不無憂慮的往軍營柵門看去。
“少爺,您就放心吧,德世子不同一般人物,尋常的宗室又豈會領兵南下?又豈會殺官勒索錢糧!”
大兄的話,讓毛承斗搖頭說道。
“大兄,話可不能這么說,要是德世子不桃源縣,此次南下難免會有地方官卡扣錢糧,到那時德世子必定會為糧餉分神,勢必不能全力敗虜。其實當年先父要是不為糧餉分神,又何至于…”
毛承斗的話突然頓住了,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舊事。
“可不就是如此,當年島上糧食不足,老帥只能向人借糧活命,大家伙也只能尋挑野菜度日,可后來他姓袁的把海運一禁,老帥連借糧都沒地方借了,不去登州要糧餉東江人只能坐等餓死。可這都成了老帥的罪過…”
提及舊事時,憤憤不平的毛承志神情頓時變得黯然,最后,他的目光變得堅毅。
“少爺,將來的老帥能否恢復聲譽,必定會落在德世子身上,只要他愿意見您,此事也就成了一半,他若是不見…”
“那便回杭州吧,這捐納的太學生讀著也是無味的很,我是欽犯子弟,是斷然不會授官的!”
毛承斗的語氣顯得有些失落,如果父親不是“欽犯”,他完全可以憑世蔭入太學,可現在呢?卻只能靠納銀。
可即便是納銀入了太學又能怎么樣?
欽犯子弟又怎么可能為官!
“所以,就看他德世子愿不愿意見少爺了,若是他愿意見,非但老帥的事成了一半,就是少爺您的將來前程也有了依托!”
“大兄,這么多年,讓您費心了!”
又一次,毛承斗無不有感激的看著大兄,當年大兄從遼東帶著先父帶血的衣冠回到杭州后,雖然是先父的義子,可在家里卻以家仆自居,這些年家里的事,里里外外可全都是靠他撐著。
“少爺瞧您說的,這都是我應該的!”
看著刻意落在自己身側半步的毛承志,毛承斗心里盡是感激。
終于,兩人在哨騎的引領下到了柵門外,在哨騎稟報時,他們兩人便隔著柵欄正打量著營中正在操練的兵丁。
“大兄,你長于行伍,以你看來,德世子的兵卒操練如何?”
“軍紀森嚴,堪稱精銳!”
簡單的道出八個字后,毛承志輕聲叮囑道。
“少爺,一會到了營中,你只管見禮就行,話讓我來說。”
“大兄,你肯定他會見咱們?”
相比于毛承斗的擔心,毛承志卻笑道。
“開始還有些懷疑,現在絕不會懷疑了!”
原本正在帳篷中與劉漢儀爭論是揚州是去還不去時的朱國強,在聽到侍從進帳稟報時,不由一愣。
“東江故總兵官毛文龍之子毛承斗,舊將毛承志?”
東江?
聞言,朱國強詫異道。
“東江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