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女兵

　　女兵營。

　　其實并沒有什么女兵營，只是七萬五千多苦命的孤女而已，她們的家人被建奴殘殺，自己被建奴掠走，原本按照歷史的軌跡，她們會和其它的八萬多被掠走的男子一樣，被掠到關外，成為八旗的奴隸，從今往后飽受摧殘。

　　但是她們的命運卻在那天和濟南城一樣，發生了一些根本性變化。而為了守城，當然也是為了避免引起什么亂子，所以她們都被集中于城東的一片地空地間。在過去的一個月里，這些女子就像是軍人一樣接受訓練。

　　“一二一…”

　　盡管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是在李靜蕓的訓練下，這些女子隊列訓練已經有模有樣。其實，她們也就只練成了站軍姿和隊列行進這兩項（1）。其他陣列之類——壓根就沒有進行訓練。

　　作為軍人，這些女兵自然不能拉上戰場。但乍看上去，卻著實令人眼前一亮。即便是作為女兵營“統帥”的李靜蕓，往往也會驚訝于隊列的整齊和氣質的變化。其實，這也是現代軍姿訓練最大的特點，可以在短期內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不過，軍姿和隊形訓練只是女兵營訓練的一部分，除此之外，她們還學習了外傷包扎等戰場急救知識。

　　“…急性大出血是戰傷早期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戰地搶救時首要的是采取緊急止血措施，防止因大出血引起休克與死亡。急救止血方法主要有：手壓止血法、塞物止血洗、止血帶…”

　　在帳篷里，本身就是醫家出身的王紫萱，和往常一樣教著臺下的女子學習著戰場急救手冊里的知識，手冊是世子爺命人送來的，原本她們的任務就是在清軍圍城時，為將士們包扎傷口，救治傷患。這些天來她和姐妹們一直學習著手冊里的內容，不過，今天姐妹們似乎都有些心不下焉。注意到她們偶爾會交頭接耳的說著悄悄話，王紫萱便放停了下來問道。

　　“大家今天都怎么了？”

　　“回教官話，我，我們在想，想過兩天，能配上什么樣的人家。”

　　趙二丫滿面通紅的答道。

　　“什么人家啊，都是咱們一樣的，沒有家人的苦命人。”

　　“那樣也好，不用擔心婆婆姑子欺負了。”

　　“就怕萬一人長的歪眼歪嘴的那可怎么辦？…”

　　“那樣的人，還真不一定的能活下來，估計早都被建奴給殺了…”

　　一時間帳篷里的女兵們紛紛討論起了“親事”，她們都已經送過八字了，對于這些沒了家人的女子來說，她們明白，嫁人或許是她們最好，也是唯一的歸宿。所以當官長們把事情告訴她們后，她們也沒猶豫多長時間，就紛紛按照官長的吩咐遞上了寫有個人名字籍貫八字的字條。

　　對此，王紫萱當然很清楚，她的心底輕嘆一聲，眉宇間閃過一道愁容。

　　“紫萱姐，你，你的遞過去了嗎？”

　　搖搖頭，王紫萱說道。

　　“我自幼定親了，他可能還活著…”

　　像王紫萱這樣的人，因為舊時定親或者其它原因而放棄的人也有不足，營中足足有上千人之多，不過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離開，畢竟，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她們并沒有等到家人，或者說，她們原本就目睹了家人的被建奴殺害。只有極少數幸運兒，被尋到濟南的家人接回家，或者在壯丁營中找到了自家的兄弟、夫婿，與家人重新團聚。

　　“紫萱姐，許公子肯定還活著…”

　　姐妹們的安慰，讓王紫萱笑了笑，然后合上了手冊看著她們說道。

　　“好了，今個就不學了，大家姐妹一場也不容易，就留下一個名字，將來，要是有機會，咱們就書信聯系，做一輩子的姐妹，我已經和李將軍說過了，等到你們都有了家后，可以到孤兒院里找我。”

　　強撐著笑容王紫萱，暫時把心事都丟到一旁，就這樣和姐妹們聊了起來。

　　而在她們聊著天的時候，作為“女兵營”統帥的李靜蕓卻正在那里尋思著給女兵們的“嫁妝”。

　　“我們是她們的娘家人，可不能寒酸了，除了每人十兩銀子外，還有一匹布，還應該有…”

　　看著她在清單上尋找合用的東西，給女兵們作嫁妝的認真模樣，作為她貼身丫環的倩兒疑惑道。

　　“小姐，你說她們真的能幸福嗎？”

　　“什么？”

　　不解的看著倩兒，兩人名義上是主仆，可實際上卻情同姐妹，李靜蕓疑惑道。

　　“幸福？”

　　“就這么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甚至不曾謀面的男人，她們可能會幸福嗎？”

　　“古往今來不都是這樣嗎？你當真以為是小說里寫的那樣，就是鶯鶯傳里張生對崔鶯鶯最后不也是薄情始亂終棄了…”

　　倩兒的疑惑讓李靜蕓一陣無語，最后只得岔開話題說道。

　　“小姐，這些東西都是世子拿的？”

　　“對，都是世子府拿出來的，聽說丁壯營那邊每人都發二十兩銀子，兩家還給一頭牛，還給他們發農具什么的，世子對大家可真是仁義至極…”

　　看著小姐提到世子時，那雙眸子里滿是愛慕的小星星時，倩兒的心里頗有些感嘆，確實，世子爺做這些難免有籠絡人心的想法，但是他對那些人確實非常慷慨——那怕是那些東西都是繳獲來的，可他還是把東西都賞給了這些人。

　　看著大小姐，倩兒心里不禁嘆了口氣，小姐的命可真夠苦的。畢竟，如果不是東虜入寇，她應該已經與世子成親了，不曾想人剛到濟南，還不等辦事，就一直拖到現在，盡管大家也已經習慣稱她叫世子妃了。可是畢竟還沒有真正過門，只是送親到濟南而已，然后因為戰事一直拖到現在。

　　這親事什么時候補辦？

　　現在世子爺那邊也沒句話下來，難不成就這么一直拖著？看著小姐為世子爺忙前忙后的模樣，倩兒便試探著說道。

　　“小姐，是不是該給老爺去封信，催一下小姐的親事…”

　　倩兒的話，讓李靜蕓愣了愣，然后她說道。

　　“眼下的事情更重要，先忙完這陣子再說吧…”

　　（1）很多人想象的不同，明代的女子普遍沒有纏足，只有裹足，裹足更像是一層寬松襪子，只是用布把腳包裹起來，并不會纏斷腳骨（比如俄軍就長期包腳步裹腳，而不是穿襪子）。定陵出土的兩位皇后都是正常腳型。根據許多明代考古現場發現，明代的女尸往往都是正常天足。在仇英南都繁會景物圖卷中，也有女子跳舞的畫面，小說中也有女子踢球等記載，要是裹了那種折斷式的小腳，可能跳舞踢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