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世界,醫院上空。
巨大的頭顱微微低垂,應龍的目光如同山岳般壓在梵云飛身上。
“螻蟻,你剛剛說什么?”
如同雷霆轟鳴的般低沉浩蕩的聲音響起,帶著比君王更盛大的威嚴。
“這…這是我和雪揚的定情信…信物,不能…交…交給你!”
頂著仿佛傾天垂落的龍威,梵云飛咬著牙,直視著應龍赤金色的龍目。
白月初和王富貴頓時用一種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梵云飛。
白月初更是瘋狂給梵云飛打眼色。
他之前一直覺得這條土狗不太聰明,但是現在他對這條土狗改觀了——這土狗豈止是不聰明,他簡直就是根本沒有腦子啊!
現在這種情況,面對著這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恐怖存在,他們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還不一定呢,這條土狗竟然還要因為一件法寶而激怒這尊神龍!
“云飛,給他吧。”
站在梵云飛身側,厲雪揚輕聲開口道。
“不…不行,這是我們的定…定情信物…”
梵云飛堅定地搖了搖頭。
沉默了許久,應龍再次開口,雷鳴般的聲音仿佛直接自人的耳底響起,“很好,螻蟻,本座欣賞你的勇氣。”
雖然口中說著欣賞,但是在應龍目光的注視下,梵云飛身子猛地一沉,頓時單膝跪倒在地上。
若非他即時鼓動妖力,強撐住了一條腿,此刻恐怕已經雙膝跪倒了。
但是這并非是沒有代價的,梵云飛強行撐住的那條腿中傳出無數細密輕微的爆鳴聲,他的雙眼中浮現出遍布眼球的細密血絲,神色痛苦至極。
哪怕他的本體是聚散無常的沙妖,面對這條腿上的傷勢,恐怕也要花上不斷地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僅僅只是一道目光,便讓梵云飛的一條腿幾乎廢掉了。
哪怕此刻的梵云飛只是巔峰時期一半的妖力,但是應龍這一道目光做所表現出來的威力,依舊讓在場的眾人心神震動。
“他比五百年前更強了…”
雅雅的聲音隱隱有些干澀。
“嗯,看來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好辦了。”容容瞇著眼睛,輕聲開口道,“不過,這里還有另一人存在,也許…不,應該說,他一定會出手的。”
“他?”
涂山雅雅把目光落在遠處厲雪揚家的方向,仿佛可以隔空看到那個拿著權杖,在龍威當中縮在小麗身后瑟瑟發抖的矮胖老者。
“雖然似乎隱藏了些手段,但是終究只是一個不堪大用的廢物皇帝,”雅雅對沙狐皇顯然并不看好,“他能做什么?”
“廢物嗎?那可不一定哦。”
容容搖了搖頭,語氣莫名道。
梵云飛的行宮中,沙狐皇肥胖的身軀蜷在小麗身后,幾乎縮成了一個圓潤的肉球。
“陛下,陛下您振作一點啊陛下!”
小麗強壓下心中的恐懼,焦急地安慰著似乎被龍威嚇破了膽的沙狐皇。
但是她并沒有注意的是,在沙狐皇那被厚重白色眉毛遮掩住的眼縫中,如同青年人一般清澈目光正透過她和其它的阻礙,隔空落在醫院前的空地上。
不過,這道目光雖然清澈,但是卻充斥著猶豫和糾結。
“我不能出去,面對他,就算我不計代價地爆發整個西西域的妖力,也不會有半分勝利的把握,甚至連帶著云飛逃走都做不到。”
在小麗看不到的地方,沙狐皇肥胖的手掌縮進寬大的衣袖里,用力地攥成拳頭,短粗的五指指尖深深地陷進掌心里。
“不能出去,絕對不能出去,西西域不能沒有皇血,一旦無人統合沙狐一族的力量,西西域堅不可摧的防護就被打破,無數生靈都有可能會因圈外生物而慘死…”
“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去,云飛現在生死未卜,我如果也涉險,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們這一脈就成了西西域的千古罪人了…”
指尖陷進肉里,鮮血順著指甲流下,充斥了五指間的指縫,卻絲毫沒有滴落的跡象。
醫院前的空地上,梵云飛半跪在地上,身子向前躬倒,但是卻靠著支在地上的雙臂強行止住了身體。
作為代價,梵云飛的雙臂,從指尖到肩膀,幾乎都被裂紋所覆蓋,裂紋的縫隙間,還在不斷地流淌沙子。
伴隨著那些沙子淌下,梵云飛的生命力和氣息逐漸萎靡下去。
梵云飛是沙妖,這種沙化并非是出自他的自主,而是生命在不斷消失的表現,等到他徹底被動地化作一地砂礫,就算是徹底地死亡了。
“云飛…云飛你怎么樣?”
厲雪揚的手抵在梵云飛的后背,想要為他輸入法力,卻猛然驚覺自己已經轉世,前世的法力早以不存,而這一世所擁有的的妖力,也已經盡數歸還給了戀人。
雖然靠著前世的積累領悟,她很快就可以恢復部分實力,但是至少在現在,她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法力的普通女子。
“云飛…云飛…”
沒有法力可以動用的厲雪揚跪坐在梵云飛身邊,雙手抓起他身上淌下的沙子,想要從那些裂縫里重新把沙子塞回去,但卻只是在做無用功。
眼淚不受控制地滾下,濡濕了地上那一層薄薄的砂礫。
“雪揚,別…別哭,我不想…看到你傷…傷心…”
梵云飛抬起一條遍布裂紋的手臂,用逐漸沙化的指尖輕輕為厲雪揚拭去淚水。
作為抬起一條手臂的代價,他另一條撐在地上的手臂又多了許多裂痕,甚至出現了隨時會徹底破碎的征兆。
梵云飛的指尖輕輕擦過厲雪揚的眼角,指尖析出的砂礫混合著厲雪揚的淚水,留下了幾道臟兮兮的印痕。
“對不起雪揚,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次梵云飛沒有結巴,而是流利地說出了一整句話。
“沒關系,沒關系的…”
厲雪揚抓住梵云飛的手。
低垂著赤金眸子的應龍怔怔地看著地面上的厲雪揚和梵云飛,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盤著金色長發,穿著繁盛祭服的少女,她的眉鋒利而纖細,如同刻意裁得鋒利的柳葉一般,斜斜向外飛出。
她的眼角是微微揚起的,鼻梁挺翹,唇很薄,總是微微抿著。
這是一個很驕傲的少女。
但就是這個驕傲的少女,抱著一個人類少年的尸體,臉色蒼白地跪在他的面前低聲下氣地哀求,哀求他賜下一滴精血。
在大荒,龍與任何其他種族都不同,他們有一片逆鱗,九滴精血。
龍有九滴精血,也只有九滴精血,龍的精血和逆鱗一樣,是無法恢復的。
失去一滴精血,就算再修煉千年,萬年,也不可能凝聚出來。
應龍盤旋在龍宮中央,少女抱著尸體,跪在殿門外祈求。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請求,將她從龍宮大殿外打下,看著她用身體護住那具冰冷的尸體,然后墜向地面。
她似乎并沒有怨言,畢竟同處于大荒,她很清楚,讓一條龍交出自己的精血究竟意味著什么,她沒有被當場鎮殺,就已經該對他感恩戴德了。
但是她不清楚的是,應龍不愿意給她精血,并將她打落下龍宮的原因,其實并非是龍之精血的珍貴。
“我們答應了!我現在就把千年御水珠給你!求你放了云飛!”
地面上,厲雪揚舉著從梵云飛手中搶來的千年御水珠,高聲對著應龍喊道。
她的臉上充滿哀求,一如三百年前跪在龍宮殿前的少女。
“不…”應龍搖搖頭,聲音已不復之前的威嚴,但卻令人從骨子里感到寒冷,“我改變主意了,既然你們如此恩愛,不如…”
“本座送你們去當一對亡命鴛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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