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貼
二爺爺站在一旁，見他鋤頭起鋤頭落，動作干凈利落，仿佛不費一絲力氣的樣子，不由得感慨道：“唉，年輕就是好啊，老了就是老了，不中用了。”
“老了也有老了的好處。”劉青山抬眼見二爺爺臉上有些落寞，就笑道，“您看看村里人，有多少人羨慕您子孫滿堂呢。”
聞言，二爺爺總算舒坦的笑了：“也是，家里的幾個小毛頭算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沒一會兒，劉青山就按照二爺爺的辦法挖了十多斤竹筍，并悉數送給二爺爺。
二爺爺一臉褶子聚攏起來，咧開的嘴巴也露出了滿口因吸煙過度而泛黃的牙齒。他笑瞇瞇的說道：“都給了我，那你就沒有了。”
劉青山樂了：“您也見識到我的力氣了，這一會兒的功夫我就挖了這么多，您還擔心我沒得吃呀。您都拿回去吧，二爺爺，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去您家里蹭飯。”
“呵呵，好啊，青山，我家里還有野葡萄酒呢，是用你二叔自己燒的小鍋米酒泡的，味道可好了。”
“您這一說，我都有點饞了。”劉青山砸吧一下嘴巴，說道，“您先回家去，別在山里待太久了，別看霜降都過了，可這太陽一點兒也沒收斂，別曬中暑了。”
“是啊！”二爺爺抬頭看天，“就算是臘月來了，這太陽也毒得很。不跟你說了，我先去找點柴火，然后就趕緊回家去了，不然幾個小孩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說著，二爺爺就拿著劉青山給的竹筍走了。
家里的老婆子雖然還健在，可老婆子一天到頭就知道伺弄地里的莊稼，對幾個小毛孩都是不管不顧的，大兒子又混賬，只管生不管養，孩子餓得哇哇叫了，他也懶得搭理。
老二雖然孝順明事理，可家里的事情全靠他，他也忙不過來。
想到這里，二爺爺不由得加快腳步，離開了毛竹林子。
劉青山目送二爺爺離去后，繼續挖筍。
二爺爺的辦法果然很有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挖了五六十斤，而且，這還不包括給二爺爺的那一部分呢。
現在找筍的技術還不夠熟練，都能挖到這么多竹筍，等技術熟練了，再加上他這一身力氣，估計能挖更多。
眼看日頭到了頭頂，肚子也跟著鬧了起來。于是，便拿出早上備好的午飯開始享用。
雖說飯是冷的，菜是冷的，茶也是冷的。
可冷的油茶泡著冷的飯，也是一道難得的美味。再加上兩個荷包蛋加持，這頓簡單的午飯依然透著難以掩藏的家的味道。
在外頭，哪怕是去那種高檔的火鍋店吃肉，也不及這一頓簡單的午飯來得愜意。
午飯之后，劉青山又挖了幾十斤竹筍，加上早上挖的，足足有一百多斤竹筍。
其實，普通人在熟練找筍技術，且冬筍已經快冒頭的情況下，一天也能挖這么多竹筍。可劉青山畢竟是第一天掌握這找竹筍的技術，且目前竹筍距離冒頭還有一段時間，所以能挖到這么多也算不錯了。
乘著暮色回到家里的時候，父母正在院子里就院子的雞糞吵架。
看到兒子挑著一擔沉甸甸的東西回來，兩人都有些疑惑。
還沒等劉青山放下肩上的擔子，老兩口就靠了過來。父親狐疑的問道：“你這袋子里全是竹筍？”
“廢話，難道我會挑一擔石頭回來？”劉青山輕輕松松放下一百多斤的擔子，面不紅耳不赤，連氣息都十分平順。
父母沒注意到這點，只覺得他能在這個時節中一天就挖了這么多竹筍，都感到很不可思議。畢竟現在距離春節還有一段時間呢。
老媽瞥了一眼老爸，揶揄道：“就是，當然是竹筍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沒本事啊。”
“呵，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一天能挖兩百斤竹筍。”老爸吹道。
老媽鄙夷：“你說的是帶殼的麻竹筍吧。別說兩百斤了，要是我身體好，我能一天給你挖三百斤。”
麻竹筍都是要等到冒出地面之后才挖，很容易挖，而且竹筍的重量幾乎都有兩斤左右，再大一點的，三四斤都不成問題。
老爸見牛皮吹破了，就轉移話題：“青山，你挖這么多冬筍干什么？這么多，得吃到什么時候啊。”
“是啊，要不，給你大舅他們送些去吧，反正山里大把多，挖就有了。”老媽笑呵呵的說道。
“不送。”劉青山一口回絕。
什么？不送？還拒絕得這么干脆？
老媽有些不高興了：“如果不送人的話，那你的這些竹筍得吃到明年了。青山，聽媽的話啊，送人總好過放家里壞掉，你說是不是？”
老媽什么都好，就是一有什么東西就想著倒貼給娘家人這點不好。
也不是說親戚之間常走動不好，但也要看情況啊。
以前外公外婆健在的時候，你說有什么東西就給娘家送去一點，那叫孝順，可外公外婆都去世好多年了，你還一有什么東西就給娘家的兄弟家里送，那就是自不量力。
況且，老媽的兩個兄弟都生活得很不錯，不僅在他們村里蓋了高樓，城里也買了房子，車子也有了。再反觀家里，真的是家徒四壁啊。
所以劉青山也沒給老媽面子，一口就回絕了老媽想把這些冬筍送娘家人的想法。
劉青山說道：“現在冬筍還沒有上市，價格正好著呢，我明天一早，就拉這些冬筍去鎮上賣。”
“這竹筍能賣多少錢？”老媽心里還是有些不平。原以為兒子會聽自己的話，哪曾想，他居然回絕得那么干脆。
她說道：“你賤賣給別人，還不如拿去送人情。”
“送什么人情，我覺得就是賣了好。”老爸早就看不慣老媽總是倒貼娘家人了，這回有兒子先開口，他瞬間感覺自己的腰板硬了不少。
“媽，人情買不到豬肉，你想吃豬肉，就得花錢。”劉青山說道，“再說了，不管是東西也好，人情也好，你送多了，就不值錢了，要點到為止。”
老媽見這兩父子都不站自己這邊，心里越發不舒服。
她繼續爭辯道：“你別忘了，他們可是你的親舅舅，給點東西自己的親舅舅吃你都舍不得，你怎么越大越小氣了？我記得你小的時候，舅舅們來了，你還把自己最喜歡的糖拿出來呢，現在倒好，長大了，反而小氣。”
“媽，你這有點兒胡攪蠻纏啊。”劉青山毫不客氣的說道，“你能拿小時候的事情說事？那我小時候需要攢錢娶媳婦嗎？需要攢錢養娃嗎？人長大了，思想肯定得跟著改變嘛。那你說，以后是舅舅他們給你生孫子，還是我給你生孫子？我這不也是想多攢錢，好早點娶媳婦早點讓你抱孫子嘛。”
一聽兒子這番‘肺腑之言’，老媽瞬間舒展了眉頭，咧嘴道：“嗯，好像你說的也有那么一點道理，唉，算了，反正你舅舅他們又不缺錢，他們想吃竹筍去買就是了，咱們家這點竹筍也不多，看起來也就百多斤，還是賣了算了。再說了，這離得也有點遠，送去還得花時間耗油錢呢，賣了好。”
老爸雙目閃著崇拜的光芒，看著兒子，默默的比出了大拇指。
要是他也能有這胡說八道的本事，那老兩口也不用一天到晚吵架了。看來，他還是要多跟年輕人多多學習才行啊。
第二天早上，劉青山一吃過早飯，就趕緊把兩麻袋竹筍捆綁到摩托車的尾架上。
老媽見他好似很著急的樣子，便有些心疼的說道：“青山，你不用這么著急，要是賣不掉，明天再去賣也沒關系，開車慢點，別太快了。”
“媽，放心吧，我知道的。而且，我不是擔心賣不掉。”劉青山一邊拉緊帶子，一邊道，“我是怕占不到好位置。你忘啦，今天鎮上趕集，很多人都會在鎮上擺賣東西的。”
“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老媽想了想，又叮囑道，“青山，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你大奶奶買點菜，你前天回來的，還沒去看過她呢。”
“我去看她，她也不見我啊。”劉青山有些委屈，“去年我都去她家好多次了，她都不見我。”
“見不見你那是她的事情，可不管怎樣，她是長輩，你給她買點菜，知道不？”老媽有時候還是很善良的。
別看她跟老爸吵架的時候就跟女魔頭似得，但在孝順這一點，她還真是做得很好。比如不停的倒貼娘家，也算是一種變態孝順吧。
“行，我知道了，回來的時候，我就給她買點肉。”
“買雞肉，你大奶奶喜歡燉湯。”
“知道了。’’劉青山應下，就立馬騎著摩托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