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傖、溪、殃!”
倉梧氏的戰爭首領“犀”出現了,他看著那些奴隸,這里只是一部分人,因為干切舉報了單的行為,他為了殺雞儆猴親自過來:
“你們不會忘記了你們的祖先是誰吧!是帝夋的神女,是子澤大人把你們的祖先帶到這片蠻荒的山林,于是你們才擁有了人的模樣,不然你們還是原始的樣子,不過是一群茹毛飲血的畜生而已!”
“讓你們當奴隸,是我們在教導你們如何做人,難道倉梧國讓你們吃不飽了?難道倉梧國沒有讓你們穿上麻衣和獸皮嗎?難道倉梧國沒有教你們如何耕作與漁獵?難道倉梧國沒有教你們男人和女人的嫁娶?難道倉梧國沒有教導你們如何生產陶器與工具嗎?”
“難道倉梧國,還有什么沒有教導你們的嗎!我們什么都做了,而你們,卻天天想著逃跑,天天想著背叛!”
“這難道不是我們的恩澤,才讓你們從那種蠻荒無序的狀態下得到了解救嗎!”
“你們不僅不想著好好的報答我們,認真償還所獲得的寶貴本領,居然還想著投靠他人?”
“你們去了三苗,三苗的人只知道戰爭與瘋狂,他們會把你們的頭擰下來,喝掉你們的血吃了你們的肉,你們去了那種兇殘的地方,你們居然還想著活下來?”
“你們去了汜林,汜林中的逃奴們遲早也會被剿滅清楚的,我告訴你們一個事情吧,你們應該看到了和夷的首領來了,和夷有多么強大,你們應該知道,他們是箭矢所垂青的氏族,天下間能夠與他們比肩的射箭之地只有東夷!如今和夷的首領已經答應我們,會去剿滅汜林的逃奴,尤其是那個兇殘的瘋子,那個叫做楚酓的家伙,他的腦袋很快就會被割下來了!”
“還有路人,大竹,長沙,蠻揚,這些部落邦國都和我們交好,你們想要逃去汜林,也不過就是茍延殘喘,等到那個瘋子一死,區區萬步之大的水野山林,你們真以為我們找不到你們嗎!”
“是倉梧之民沒有保護你們嗎,你們這一次出去戰斗,那不是要你們去死,這是要你們認真作戰,只要能打贏了,奴隸就不是你們,而是洪州之民,你們也會成為倉梧民!”
“這都是我們的苦心,你們從古老的蠻荒時代過來,如果不經歷奴隸這一過程,哪里能學會做人呢,你們連生產工具都不會用!而再看看你們,你們在做什么?”
犀在對這里的奴隸們高聲講話,阿寒很想說一句,那些生產工具不是我們不會用,而是你們從來不敢教我們用。
但他也不敢說,他真的怕死。
他身邊,有人面色灰暗,麻木不仁。
也有人似乎大徹大悟一樣的痛哭流涕,只是不知道是感激,還是恐懼了。
犀說的激動昂揚!
“我聽說,洪州之民,曾經把擁有高度文化的部落與聯盟,稱呼為文明!而我們,正是給你們帶去文明之火種的人,我們不曾想當過你們的神,因為你們的神永遠只有帝女子澤一人,而我們是她的仆從,你們則是我們的仆從,她拯救我們,我們拯救你們,天地尊卑本就如此!”
“人是有尊卑貴賤的,猴子的孩子生下來還是猴子,龍的孩子生下來就是龍,而帝王神圣之類,則能乘龍而上下于天。”
“現在,我們給了你們真正成為人的機會,能成為人的,是已經不需要再置身于奴隸之中學習的那些人,你們很聰慧,已經擺脫了蠻荒的身份,也祛除了賤與骯臟的濁軀,你們將昂首挺胸的站立在大地上!”
犀說完了,奴隸們的神情各不一樣,但犀已經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以干切為首的一部分人,已經涕淚橫流,他們大致是真的感動了,畢竟他們想要擺脫自己卑賤的身份,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
阿寒在心中又有不同的想法,但他不敢表露,然而這時候,他身邊一個比他年紀要小一些的孩子突然站出來開口了。
“如果神和人是有尊卑貴賤的,那么神為什么會被中原的帝給滅亡了呢?”
這句話一出來,奴隸們的聲音都小了下去,那孩子看著兇神惡煞的倉梧民,有些麻木的道:
“既然人是神所指引的,那神又是被誰指引的呢?”
奴隸們的目光都聚集過來,看著這個麻木的小少年,而阿寒更是在心中瘋狂的吶喊,希望這個孩子不要再說了,不然真的會死的。
他甚至終于鼓起了一次勇氣,拉了拉那個少年的手臂,而那個年紀比阿寒要小的孩子,只是回頭看了看阿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依舊顯得有些麻木。
犀制止了那些倉梧戰士要去抓人的動作,而是指著那個小孩:“繼續說!”
那孩子道:“我們雖然曾經是茹毛飲血的荒人,但我聽別人說過,我們本來也是昂首挺胸站立在大地上的,這個資格又為什么要你來賜予呢!”
犀大笑道:“因為是我們教導了你們如今的這一切!就憑這一點!”
那孩子看著犀,麻木的臉上出現了憤懣的神色,他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忽然指向高天:
“強大的氏族在最古老的時代,也是一直強大的嗎?頭頂上的云,在一千年前也是現在的樣子嗎?難道每個人生下來就有姓與氏嗎?貴賤的區別又是怎么劃分的呢,是以技術,是以名望,是以善惡,還是以強大的武力?”
“可我們的生命難道不是相同的嗎,你憑什么決定我們的生死呢,可我難道說不想死,你就不會殺我嗎?”
犀笑了起來,他覺得這個孩子很有意思,但這個孩子也必死無疑。
這個孩子已經觸及到了突破奴隸思想的一點本質,就像是大巫師說的,很多逃奴并沒有搞清楚奴隸和奴隸主的本質關系,但是這個孩子搞清楚了,那他自然要死的。
奴隸若是身處于一個穩定的國家或是政權統治下,有一個地位穩定的主人,那么這樣的境遇就會理所當然地持續其終生,乃至他的后代,這和個人意愿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你叫什么名字?”
犀詢問那個孩子,孩子回應,告訴犀,自己叫做穢草。
穢草,野草而已,但野草是很頑強的。
“我來告訴你,自古以來,人生下來便注定了高低貴賤,你知道這會追溯到什么時代嗎,那或許正是五龍氏出現而統治天下的時候吧。”
犀開口,說完之后,又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誰讓你們走出蠻荒如此之晚,又被帝女子澤豢養如此之久呢,再說了,即使中原表達是選賢任能,但依舊是在黃帝血脈中流轉而已,女媧造人一日有七十變化,但最后她依舊以女媧的身份出現,就是因為女媧二字本身就代表了高貴。
叫做穢草的孩子被殺死了,但是卻在很多奴隸的心中埋下了一點火光。
阿寒握著矛的手劇烈顫抖,在他身邊,還有持刀的漢子,拿著蚌鐮的農人,背著石鏟的大個子,拿著骨器的年輕人....像是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他們茫然的捫心自問。
我們為什么要在這里遷移呢,是啦,我們是奴隸啊,終究是卑賤者啊!
“好了,開始遷移了,不要再等待了!”
犀任命干切為統領,帶著這些奴隸遷移,干切興奮極了,他站起來,用最大的聲音吼叫與呵斥他們,但是沒有喊上兩句,忽然一根箭矢插中了他的腦袋。
干切瞪著眼睛,臉上還帶著興奮,被那根箭矢釘死,砰的一聲倒在地上變成死尸。
而同樣,有數根箭矢飛出,其中一根射向犀,但是卻被他順手抓住一個奴隸擋住了。
一瞬間,人潮安靜下來,奴隸們,倉梧之民們,乃至于遠處的一些正在遷移的人潮也停下來了,因為干切的聲音很大,突是戛然而止,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火光驟然亮起,點燃了野草。
楚酓拿著弓箭走了出來,看向倒下的干切,淡淡的說了一句。
“狗東西,殺不掉那些所謂貴者,還殺不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