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舟船造好的這天,妘載一行人已經準備離開蜀地,江水滔滔,廣成子這幾天在四周的名山上搜集了金行土行的氣息,甚至挖了一些礦石與泥土,他已經開始搜集“番天印”的原材料,蜀地有許多名山,值得廣成子爬上爬下。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廣成子身上有些奇怪的羽毛。
“師父,你去偷雞圈了嗎?”
“瞎說!你把師父我想成什么人了!算了不說這個,你們挖到人王的寶貝了嗎?”
廣成子詢問這些天妘載他們一邊造船,一邊挖土開墾,有沒有把人王皇季的尸骨挖出來,妘載搖了搖頭,表示除了挖出一些過去蜀人丟掉不要的石器之外,并沒有啥新發現。
眼下時間已經不足以讓妘載尋寶了,這讓妘載很失望,難得來一次,居然沒有挖出什么寶貝來,雖然人王的時代估計毛都沒有,但是做人總要有點希望。
赤松子表示,其實問題也不大,反正蛟龍的重要部位大家都已經扒下來了,那個巨大的逆鱗,到時候給徒弟你打造一柄手持斧不成問題。
武器什么的好解決,只能說刑天送的奇遇武器已經超過了當前的副本等級,報廢或者見紅需要修復,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打副本還能沒有損耗嗎。
廣成子摸了摸胡子:“傳說皇季是一位擅長治水的人王”
不過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忽然有蜀人跑來了。
蜀人表示,他們開墾新的土地,來進行翻地耕作的時候,挖出了一塊泥石板,上面寫的是比倉頡之字,甚至是象形文字,是比古符號還要古老與原始的文字!
一行人急吼吼的跑過去看情況,在廣漢西部,并不是廣漢人居住的那片土地,而是一開始江州人來的這塊地上挖出來的泥板,這讓蜀人的首領們精神大振!
“人王的寶物沒有出現在廣漢人的土地上,反而出現在我們曾經遷移的土地上,這就是蜀國開國的正統啊!”
瞬間,所有的蜀人都認為華陽開國,正是大勢所歸,蜀地之人由人皇時代至如今,縱然被炎帝黃帝都承認過,但依舊不曾有這般“天命”一樣的征兆。
“這波啊,這波是受命于天!”
妘載拿過那個泥板,廣成子湊過來看了一眼,目光一凝。
以他一千五百年的年紀,居然還看的不太明白。
“從這個格式來看,應該是‘大訓’。”
廣成子解釋,所謂大訓,就是先王圣哲的教誨,能挖出這個泥板是真的不簡單了,說不定上面就是人王皇季對于后世子孫的告誡,而在那個時代,這種泥巴板在一位人王執政的時期大概不會超過十塊,那一定是有重大事件才會刻印的。
“在古老時代,天神們與人祖們佩戴的玉石,叫做陳寶,訓誡與言論叫做大訓,留下的武力象征叫做赤刀,祭祀用的圓玉器叫做弘璧,所書寫的碑表叫做琬琰,東方的玉叫做夷玉,西方的玉叫做大玉”
泥板上寫著一些最古老的符號,但是也很簡略,似乎蜀人自古以來就不喜歡多寫文字,即使五龍氏的人王是從外界來的也是一樣 但也正因為簡單,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寫的是什么。
山就是一個三個山包的樣子。
這是古代的圖畫文字,它們是文字的雛形,或者稱呼為原始文字,而這種文字是從更加原始的文字畫發展而來的,當圖畫文字出現的時候,就代表著人類文明歷史之中的一次質的飛躍。
而相比象形文字,這種文字理解起來更簡單,含義也更少,更像是一個又一個拆分出來的單詞,而象形文字之中,也有譬如古埃及的“圣書字”這種煩人的文字,有的象形是一個跪地而祭祀的人,而又一些像是白色的重疊眼睛,亦或是黑色的長方形,你根本不知道它代表什么具體的含義。
人王留下的文字很少,當地的蜀人繼續挖掘這片土地,倒是挖掘出了一個小坑,然而并沒有人王的尸骨,也沒有人王的墓地,僅僅是一塊石泥板以及一些破爛的石器而已。
“這個是一個山字,這個是一個緩緩飛起來的人看這個樣子,應該是升或者飄”
“升山?”
妘載接著解讀,眾人看了一會,大概能看出些情況。
這是一門治水之術,意思是挖掘五溝,多余出來的土地堆砌成小山,再開鑿五門妘載越看這門技術越是有點眼熟,但卻又有些想不起來,于是仔細思考之后,稍加回憶,識破 這如果自己真的沒有解讀錯誤的話,這應該是芍陂!
芍陂,是由春秋時楚相孫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這個玩意的大體情況和原理說起來比較麻煩,總的來說可以稍微理解一下,就是把水聚攏起來在一個地方,然后把周圍全部修筑上泥巴和爛草混合的大堤,再開幾個門戶,挖掘壕溝,保證水流不溢滿說起來和圈水差不多,但人家這是引水入坑,然后再把水患轉換為可以使用的生活用水,引導到其他的泥溝和壕溝里面去,就和水渠的作用差不多集中管理,按需分配 人王泥板上所寫的這種升山術,雖然大體上有些差異,而且治水的范圍也遠遠比不上芍陂,但原理確實是相差不大,然而人王的這種辦法只能保護一城一野之地,或許是岷山水患遠遠比湖南湖北和江西等地要嚴重,所以這種辦法也只能保護廣漢一地。
但是隨著五龍氏的消失,世界迎來了一次大水患時期,廣漢之野上的古聚落或許毀于地震,也可能毀于洪水等天災,總而言之這片土地消亡了,后來時代往返往復,天氣又開始由暖轉冷,就這樣在數千年的時間內不斷的來回波折。
小冰河期就是這樣的,時不時的來一下,即使是后來的封建王朝也扛不住這種降維打擊,更不要說這個時代,亦或是更古老時代的人們了。
你以為擁有神力就可以與天災對線,那還是想當然了,君不見天地發生大災難的時候,那些江河湖神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那不是人家不想管,是管不了,實在是力不從心。
妘載決定要把這個泥板帶走,雖然芍陂的治水方法自己是知道的,但這并不妨礙自己繼續從中學習一些古人的智慧,更何況這個玩意可是人王皇季遺留下來的文物!
別說再過幾千年了,就是現在它也很值錢!
五龍氏時期的東西啊,而且還是人王手書,這種治水方法,其實哪怕是文命他們這些專業的治水人,在目前這個時代都不會,只能說歷史是螺旋上升的,后人發明出的方法,前人這里基本上都能找到一定的雛形,只不過大部分都走了歪路,亦或是因為某種原因而沒有傳承下來,最具有發言權的就是黑科技小能手黃帝了。
“神話故事中,大禹治水在‘宛委山’玄夷蒼水使者手里拿到的《金簡玉字書》,如果換成尋常歷史的話,那便也就是所謂古人的治水方法了,或許是提名在石碑上的,也可能是和太昊的大風雨表一樣的性質”
妘載拿走那泥板的時候,用手撫摸上去,此時那升山二字忽然隱隱浮動出一些氣息,但不具備所謂傳承,妘載感覺了一下,那僅僅是天地自然之精氣畢竟在泥巴里面埋了至少幾千年,真就是采天地之精華,聚之靈粹,這要是換個什么祭祀的器具,尤其是天天和天神以及那些人祖談話的那種禮器,恐怕現在都蘊養通靈了 “這坑不錯,就叫三星堆吧。”
妘載隨口一說騷話,嘀嘀咕咕的帶著泥板離開,但是卻被有些蜀人記了下來,他們和妘載相處久了,也知道妘載常常說一些不著四六的奇怪話,但是三星之堆不,三星之墟,這名字倒也不錯。
可以充分區別于廣漢人掌握的那片土地。
當然,這一天華陽國挖出三星堆的事情,被廣漢之民知道了,要采訪他們現在的心情,那就是十分震驚,非常震驚。
華陽人對此宣稱人王的正統性。
五龍正統在華陽!
廣漢之民懵了,我的祖宗在你的地盤上睡覺,那傳頌中我們土地下睡覺的是誰?
他們想要挖掘自己的土地,但是因為他們的土地都承包給了華陽之民,蜀人們不允許他們使用承包的土地,要么讓他們自己去挖自家的房子。
廣漢之民中,奇子頓時渾身一震!
“難道說,那個叫做阿載的外來者,早就知道人王不在廣漢之土,而是在這所謂三星之墟?”
“不,他又怎么給這里定下名字的呢,三星這個名字難道有什么玄奧嗎?”
“這莫非真是人王指引,天命所在?”
奇子心中,那個不正經的年輕人,已經變得有些神秘莫測起來!
難怪他從來到這里,就一直嚷嚷要挖墳!
另外一邊,獠仡子見到了青衣神。
相比其他首領,蠶叢氏作為成神的存在,也是獠仡子口中最仁愛的首領,他和獠仡子談論了很多,而獠仡子也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
獠仡子明白了。
獠仡子聚集了在部落中工作的濮人,濮人們聚集在他的身邊,幾乎大部分人都快要融入蜀地了。
因為這里的工作比較多,在忙碌的時候疲憊了自然就會和別人交流,一來二去便也熟悉,而獠仡子召集濮人們,說出了讓他們震驚的話來。
“如果獠部落歸于華陽,你們會開心嗎?”
那些濮人震驚了,并且沉默了一會,而意外的是厝,厝頓時扯開自己的頭發,披散下來,又脫掉自己的蜀衣,對獠仡子道:
“華陽雖好,但部落是我們的根本,您這是什么意思呢,難道要把經營了許久的獠人們送給華陽人嗎,那獠人們肯定會暴動了,他們不會答應的,這是降服了外人,背棄自己的族人啊!”
厝咬了咬牙:“華陽之民雖可親近,但部族生存更在其上,首領,您只要下命令,我便回去聚集部人,進攻華陽!”
“他們現在沒有城墻,沒有籬笆,甚至人口都不齊全,只要此時來攻打,一定可以擄掠很多的人口回去!”
其余的濮人面色各異,但都沒有說話,而獠仡子看著他們:
“背棄族人是啊,是族人而不是先祖,是獠部落的族人而不是大部族的整體血流漂杵是部族融合的必要前提,你說的對了,你們在華陽生活了幾天,認同了他們,但是部落之中也有更多的人不會認同他們。”
“我把你們從大山之中帶出來,短短幾年走到如今的地步,聚合了大量濮人的民眾,各個不同的部落都在依附我,但他們都和華陽人不一樣,原來他們和我們沒有共同的文化與認可,即使是相距近的部落,有的部落祭祀牛,有的部落祭祀星辰,有的部落披發,有的部落紋身”
“我過去認為,這些都不是問題,但現在看來,是一種大問題,如果不能移風易俗,各個部落便永遠都是這種狀態,所謂的親族百濮之說,也不過是泛泛空談,它們心中有自己的利益,一旦我死了,就會分崩離析,甚至會借著我這些年給予他們的技術,反過頭來毀滅我們的部族。”
“說著一家人,但連先祖都不同,強行聚集在一起,最后的結果必然是崩開,即使轉移了爭斗而沖向華陽,我們的人真的能打過華陽人嗎?”
“當然了,或許真正達到融合的歲月會到來的,但那也或許至少要三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獠仡子忽然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對厝道:“厝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獠人的首領了!”
“讓那些不能與我們同心的濮人去血流漂杵吧,讓那些濮人自大而狂妄吧,我們的部族應該走的更遠不,現在應該是你們的部族了。”
“你開國也好,重新整頓部族也好,亦或是遷移也好,進入華陽也好!”
“我要走了,去遙遠的地方!”
厝大驚失色,周圍那些獠人也是一樣,而獠仡子道:“我本就是從外面來的,你們的部族以我的名字為氏族之稱,是因為我教導了你們這一切,而如今,我明白,樹是需要根的,你們沒有根,未免會對未來感到迷茫。”
“我不是你們的根,你們的根是你們自己,而我么,就是一個神。”
獠仡子笑道:“神么,象征而已,該做的事情僅僅是指引迷茫的眾生,從今往后,當神的余暉消散,它們就只存在于傳說之中,只有先祖才是根。”
于是,也正是這一天,華陽國內,青衣神讓人雕出了一個大立人。
一個無名的大立人,或許以后會用青銅來鑄造,它是誰呢,它可能會被冠以名字,也可能不需要名字,因為它,就是蜀人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