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第135章半路程咬金(一)</h3>
周叔的死,很快傳遍了盛天。
他是老板的身邊人,哪怕只是一個司機,這對一群需要看老板臉色的職員來說,也是一個相當重大的信息。
從鐘霖開始,公司從上到下都很緊張,哪怕有個家伙的老婆昨天晚上剛給他添了一個六斤五兩的大胖小子,今天也繃著一張臉,不敢露出半分喜色。
霍仲南的脾氣不算壞,也不算好。
一旦觸到逆鱗,誰都吃不到兜著走。
可是,逆鱗在哪兒,沒有人知道。
鐘霖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霍仲南沒在辦公桌前,而是站在窗邊,手插褲兜,面向窗口鳥瞰著這座城市,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他這個動作,鐘霖心臟不由一抖,放下咖啡飛快地走過去。
“霍先生——”他下意識地拿身體擋在窗邊,不讓霍仲南靠得太近。
霍仲南側目,眼里冷光一掃,鐘霖馬上心虛地干笑,“您的咖啡好了。”
他那點小心思,霍仲南知道。
“周叔的事,安排好了嗎?”
鐘霖嘆一口氣,“安排好了。他女兒挺可憐的,不太能接受父親突然離開的現實——”
周叔早年喪妻,為了這個寶貝女兒,一直沒有另娶。他和女兒,還有一個近八十歲的老母親相依為命,現在他突然去了,家里沒了頂梁柱,只剩下一老一小了。
鐘霖瞄他一眼,“我按你的吩咐留下了錢。然后——周叔的老娘拜托了我一個事情。”
霍仲南問:“什么?”
鐘霖說:“周叔的閨女,待業有一陣了,這孩子也沒什么過硬的本事,但手腳靈活,人也勤快,老奶奶說,看能不能讓她頂替父親的工作。”
給霍仲南做司機,薪水自然很高,而且南院的管家很會來事,平常給的福利也不少。這自然是多少人盼不到的好工作。
只可惜,霍仲南不喜歡女司機。
鐘霖輕咳一下,“我已經拒絕她了,不過,小姑娘看著挺機靈的,趙哥說園子里差人,我問她樂不樂意干,她說樂意,我尋思還成…”
南院地方很大,打理園子的工人也有五六個。負責園子的人就是趙哥。他差不差人霍仲南不知道,但他知道鐘霖和周叔關系很好,想要幫這個忙。
畢竟,在外面找份工作,不會比南院輕松,更不會有南院薪水高,還穩定。
霍仲南沒有反對,“你安排。”
“好的。”鐘霖松了口氣。
今日申城的天氣很好,霍仲南坐在辦公桌前,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暖陽,他一個人看了許久,眼神迷離,若有所思。鐘霖安靜地站在一邊,氣定神閑,就像不曾存在一樣。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
霍仲南突然開口,“你出去吧,我打個電話。”
鐘霖一怔。
平常霍仲南的大事小事,從來不會避著他,哪怕是和于休休撩騷。
這是多重要的電話,需要回避?
鐘霖心有疑惑,卻不敢問,默默地退了出去。
霍仲南看到大門合上,等了約摸半分鐘,拿起電話撥通了權少騰。
“我這邊有個案子,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權少騰昨晚熬了個通宵蹲點抓人,這會兒剛剛入睡就被吵醒,脾氣大得很。
他打個呵欠,陰陽怪氣地笑:“霍公子,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我不是交警。交通肇事不歸我管。”
“權先生。我把案件信息發給你了。謝謝。”霍仲南說完,拿起手機,發完消息,眉頭輕輕一揚,“我等你好消息。”
那頭權少騰一臉懵逼。
“我說我同意了嗎?”
“沒有。”
“呵呵呵那你憑什么?”
霍仲南說,“就憑這個案子能洗刷你身上的恥辱。”
權少騰愣了一下,“我有什么恥辱?”
霍仲南說:“匹夫之勇。只會抓人,不會破案。”
權少騰:“老子——”
霍仲南淡淡打斷:“別叫得這么親熱,我承受不起。”
“嘖!”
權少騰被他逗樂了,“老霍啊,你能不能穩重點,都快三十的人了,咋這么天真這么幼稚呢?我怎么可能…等等。”
他看到了手機消息。
頓了頓,他忽然吸口氣。
“這么有意思的案子,我怎么可能拒絕呢?這一看就是驚天大案啊!如果你背后沒有一只想要宰掉你的黑手,那我就給你介紹個菩薩。”
“…嗯?”
“沒事就拜拜啊!要不是人為,你這也太倒霉了!”
“我謝謝您了!”
“不謝不謝,什么時候讓你女朋友把她的閨蜜介紹給我就行,再見。”
霍仲南掛了電話,哭笑不得。
這家伙要是什么時候開竅,哪里還愁女朋友?
他突然想到了于休休的那句話——可惜了這張臉。
嗯,這話用到權少騰身上更合適。
上午十點半,許宜海到公司來了。
鐘霖看到許沁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他,走進來總裁辦,心里就開始咯噔咯噔地跳。
許老已經許久不來公司了,今兒是哪股風吹來的?難道說,為了女兒?
鐘霖默默為老板擔心起來,趕緊笑著去接待。
“許總,您怎么來了?”
許宜海滿臉微笑,看了他一眼,從膝蓋上的包里抽出一張請柬,“小鐘,我的生日,你也來。”
鐘霖愣了愣,雙手接過請柬,“好的好的,謝謝許總。”
許宜海問:“阿南呢?”
鐘霖望了望總裁辦公室:“我這就去——”
“不用。”許宜海拍了拍膝蓋,示意許沁推輪椅:“我自己去。”
鐘霖默默看著他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為老板捏了一把汗,偷偷發了一條消息“示警”。
“鰲拜來了。”
把許宜海比喻成鰲拜,不是鐘霖的獨創,但只有他一個人敢這么說,而且,也只能在霍仲南面前說。
許宜海和公司其他的副總不同,對霍仲南的意義也不一樣。
如果把盛天集團比喻成一個皇朝,那么許宜海就是霍仲南父母臨終托孤并委以任命的顧命大臣。在霍仲南年少接管公司的時候,是他聯合溫仁和和丁躍進等人,力挽狂瀾,保住霍仲南也保住了盛天。
那個時候的霍仲南,只有十五歲,正是讓人隨便搓圓捏扁的年紀。霍鈺檸爭奪姐姐留下的家產,整個盛天一大半老臣都不看好還是黃口小兒的霍仲南,紛紛倒弋向她,或者和趙矅選的弟弟趙培選勾結,一群人狼狽為奸。
相對于丁躍進和溫仁和,那個時候最有能力阻止那場悲劇的人,正是許宜海。
許宜海確實也拼命了全力,甚至為此付出了一雙腿,親手把霍仲南那個狼子野心的親叔叔趙培選送入了監獄。以至多年來,他只能坐輪椅上生活。
當然,當年的很多老人都知道,許宜海這么肯拼命,不是沒有私心的——
他只有一個寶貝女兒。
就是許沁。
霍仲南父母都不是簡單的人,他們不會想不到,在他們雙雙故去后,留下這么一副爛攤子,會給小小年紀的他留下什么困難,他又會遭遇些什么?
這些后果,他們完全能夠預見。
為了籠絡許宜海,霍鈺珂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親口許下了許沁和霍仲南的婚約。
沒有人知道她當時是怎么想的,有沒有考慮過兒子長大后是不是喜歡許沁,跟她在一起會不會幸福,但她這一招未雨綢繆,很絕,也非常有遠見。
如果沒有這個既定的婚約,許宜海不會拼了老命去幫霍仲南,而是會在“盛天之亂”中,想辦法分一杯羹。那樣,別說霍仲南能不能順利得到盛天,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
但有了婚約就不同了。
許沁嫁入霍家,那許宜海的女兒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享受他拼下來的一切,既得了利益,又得了個好名聲。
這些,霍鈺珂死前衡量過,
而許宜海這老狐貍,當然也想得周全。
這些年來,霍仲南一直清心寡欲,潔身自好,許宜海其實是很滿意的——至少這孩子沒有長歪,配得上他的女兒。
雖然他也從來不和許沁往來,但許宜海只當他沒有從父母雙亡和親戚爭產的陰影里走出來,早晚會過去。
他等待著,也籌劃著。
念書的時候,把許沁送到霍仲南身邊,讓他們做了同學。
長大后,又把女兒送出國去培養。
可以說,許沁身上的培養標準,全是按照霍氏集團總裁夫人來打造的。
可是,許宜海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