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和戴游兒對天云盤藏在赤云將軍府仍心存疑惑,但江朽堅定的態度和秦屹的認同,還是讓他們決定一試。
一個一品軍侯的女兒,一個一品軍侯的侄子,再加上一個看起來普通的少年,三人穿越了大半個離川城,站在了赤云將府前。
但,似乎遇到了一點阻礙。
數名家丁手握長棍,怒視著這三個想要硬闖的人。
“你們膽子肥了啊,小爺的叔父是守天衛戴統帥,你們想死啊!”
戴游兒雙手叉腰,完全是一副跋扈的公子哥模樣。
“就算是戴統帥親至,也不敢這般硬闖!”
家丁壯著膽子硬撐著。
“怎么辦?打還是不打?”
戴游兒回過頭看著江朽和唐依依小聲詢問。
江朽望著將軍府門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沖著里面大聲喊道:“聽聞陸將軍被祝念的蛇毒折磨了數年,在下特來獻解毒之法。”
“嗯?”
唐依依和戴游兒一頭霧水。
當年陸權雖然聲稱身患頑疾閉門不出,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被祝念的蛇毒所傷。
但江朽怎么會有解毒之法?
家丁們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便只見一人飛快的跑了進去。
“萬一陸權知道我們騙了他,不好收場啊。”
戴游兒有些擔憂。
江朽平靜的望著將軍府大門,沒有說話。
三人安靜等待,直到那個家丁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恭恭敬敬的把三人請了進去。
臥榻之上,躺著面容枯瘦的中年男子,眉心間隱約可見黑氣繚繞,仿佛霧瘴一般。
旁人不知,他已這般扛了十數年,已到油盡燈枯之際。
當年叱咤風云的赤云將軍陸權,如今竟是這般模樣。
房間內除了他,還有江朽。
陸權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打量著江朽,聲音沙啞的道:“少年郎,你能治好我的病嗎?”
江朽說道:“不敢保證,但可一試。”
陸權苦笑道:“試試便試試吧。”
江朽雙指并攏,點在了陸權的眉心處,一縷極淡的青氣慢慢融了進去。
陸權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任憑這股真氣進入體內那些已經損毀嚴重的經脈里,對于他這種惜命之人,任何活命的辦法都不會放過。
這正是極道龍淵神意訣修煉出來的真氣。
江朽閉上眼睛,心神控制著那縷真氣在陸權的體內游走,仿佛能夠看到那些如殘垣斷壁般的經脈。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了眼睛,原本無情無欲的眼底深處瞬間涌上一抹凌厲之色。
與此同時,那縷在陸權體內游走的真氣瞬間分化成無數道極細的光線,如銀針般扎進了經脈各處。
陸權的瞳孔驟縮成一個小黑點,驚恐的盯著江朽,喉嚨處發出低沉的嘶吼聲,竟吐不出半個字。
江朽收回手指,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臉痛苦和驚恐的陸權,眼中殺意流露,道:“真氣只是幌子,最重要的是將劍意送到你的經脈里。”
“啊!啊!”
陸權嘶吼著,手掌劇烈顫抖著,卻完全控制不住僵硬的身體。
江朽背對著陸權坐在了床沿上,房間內變得安靜至極。
門外有沉悶的聲音傳來,不知是風聲還是遠處家丁路過的腳步聲。
許久之后,江朽的嘴角浮現一抹冰冷嗜血的笑意。
“這些事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就算是我的師姐祝念也不知道,但我突然想跟你說說,不過在你聽過之后,我就得殺了你哦。”
“啊!”
陸權越發的驚恐,不知是因為知道自己快死了,還是因為聽到了祝念的名字。
“附著在你經脈里的劍意名為天衣劍意,那縷偽裝的真氣是極道龍淵神意訣修煉而出。”
江朽沒有理會拼死掙扎的陸權,繼續道:“很陌生吧,恐怕整個天下都不知道這兩個名字,因為它們都來自冥…王…手…札…”
最后四個字,他刻意放慢了語速,余光向后瞥到了陸權那張恐懼到極點的臉。
“我至今都不知道冥王手札里的終極秘密是什么,如果僅是極道龍淵神意訣和天衣劍意的話,恐怕還不足以引發那般慘禍。”
“直到孟家覆滅,父親在彌留之際告知我,孟家世代守護冥王手札,而終極秘密的開啟需要鑰匙,那把鑰匙你應該很熟悉吧。”
江朽的眼底涌上一層寒意。
“那把鑰匙便是青龍鬼符。”
陸權已經無法發聲,只是身軀控制不住的越發顫抖,眼里的光芒越來越淡。
江朽獰笑道:“皇室和黎淵山莊為了得到冥王手札,不惜血刃同盟,數千人無辜喪命,那時候我才四歲,尚不諳世事。”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以孟家的底蘊和父親那隨云第一強者的修為,就算是曹天野、念無傷之輩合力也不是他的對手,背后定是有神秘勢力支持。”
“冥王手札重要到會讓父親寧愿犧牲整個孟家也不愿交出,你當時或許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即使只是一兵一卒,也是我孟家的仇人。”
“你們不會想到吧,冥王手札其實一直在我這個不起眼的幼童身上。”
“你們雖然搶走了青龍鬼符,但又有什么用呢?”
“那個神秘的大勢力應該對你們很失望吧…”
“以你的身份應該也不知道那方大勢力來自何處。”
“那就說一些你知道的吧。”
江朽的情緒越來越平靜,卻給陸權越發恐懼的感覺。
一個帶著極深仇恨的人,當他平靜下來才是最可怕的。
陸權無力的安靜下來,怔怔的望著屋頂,仿佛已經死去。
江朽一指點在了他的脖頸上。
陸權身軀一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心處仍有黑氣繚繞,只是眼中沒有了任何神色,仿佛死亡來臨前最后的平靜。
“沒想到孟家尚有遺孤存活,不僅成了紅月堂的殺手,還臥底在居英院內,看來你勢必要報當年的血仇了。”
陸權的語速極為緩慢,就像是在被人控制著言語。
江朽背對著他問道:“青龍鬼符在哪里?”
陸權說道:“我知道我今日必死,但還是不能說。”
江朽起身,轉過身看著他,一條青色小蛇從袖口中鉆了出來,沿著手臂爬到了肩膀上。
“你不說的話,我不介意讓這條青蛇在你這將軍府內外游走一圈。”
陸權的眼中映著青蛇輪廓,瞳孔逐漸放大,呢喃道:“青蠱蛇…”
他沒有驚恐,臉上反而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當年我親眼所見,曹神將和念莊主在神秘高手的幫助下合力擊殺了孟家家主孟遲,而青龍鬼符便是在那個時候被神將大人悄悄拿走了。”
“曹天野…”
江朽的十指緩緩緊握成拳,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呼吸加重了一些。
片刻后,他又是一指點在了陸權的眉心處。
“你不會再有痛苦,所有人都會以為你的病已經好了,七天后,會有人來取你性命。”
陸權的瞳孔放大到一定程度,再無法恢復原樣,青色小蛇在他的視線中越來越模糊,不斷吞吐著蛇信。
嘶嘶。
嘶嘶。
蠱毒可殺人,亦可控人。
赤云將軍府正堂內,唐依依和戴游兒相鄰而坐,桌子上的香茗飄出淡淡白氣,散發著清香。
二人時而對視,時而眼神莫名的看著首座上的兩個人。
一個錦袍婦人,雍容華貴,眉眼之上留了些歲月的痕跡。
她的右手邊是一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雖然看似儒雅,但眉宇間總給人一種陰冷的氣息。
這二人正是赤云將軍陸權的夫人和獨子陸棠。
正堂內雖然有四人,卻安靜至極。
某個時刻,陸夫人索性直接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這般情形不知過去了多久。
戴游兒突然看向陸夫人說道:“夫人,府上當真有天云盤?”
陸夫人閉目養神,姿勢端莊,紋絲不動。
陸棠略帶些歉意說道:“你們三人到來時我們便有約定,只要那位叫江朽的小兄弟能夠治好家父的頑疾,天云盤必定雙手奉上。”
戴游兒在心中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陸棠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又道:“戴小兄弟,近日里離川城內接連發生命案,令叔戴統帥肩負守天衛之責,可曾查到些什么?”
戴游兒冷漠說道:“沒有。”
對于他的冷漠,陸棠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正堂內再次安靜下來,時間緩緩流逝,直到天邊被血色染紅,江朽終于現身。
“幸不辱命。”
陸夫人瞬間睜開眼睛,眼底映著門外的血色夕陽。
她盯著江朽看了一會,然后對著身旁的陸棠點了點頭。
陸棠臉上有明顯的激動之色,剛欲起身,外面卻響起一陣腳步聲。
白衣少年從夕陽中走來,他的眼眸如月,臉上卻帶著古怪笑意。
“陸夫人,陸兄,在下對這位江朽兄弟的用意深感懷疑,他應該沒治好陸將軍的頑疾吧。”
白衣少年在正堂外駐足,夕陽余暉下,他的笑容卻那般冰冷。
江朽沒有轉身,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戴游兒看到來人,豁然起身:“斷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