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與紫衣女性對視著,聽著噼啪作響的電流聲,嗅著她身上的凝重刺鼻的靜電氣味。
明明對方的表情非常閑適,而且也有著好聞的餅干和紅茶的氣味,雪蓮卻完全都感覺不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對方那凝成一道豎線,仿若爬行動物的瞳仁鎖住,汗水涔涔地濕透了衣如果有哪句話說錯了,觸怒了眼前的“貴婦”的話,自己真的會死 就像是被巨龍吞進肚中那樣…就像是被雷霆轟頂那樣…
基于第六感的本能預測,讓雪蓮不由得調集了全部的神經,竭盡全力去思考。
信是假的?那是自然,水晶模仿她父親的字跡,就算模仿得再好也有極限。她才十三歲啊,怎么可能寫得來成人的字呢。
但水晶不會刻意害我,也不會搞這種烏龍…她既然敢開出介紹信,讓我前來,那就一定有什么底氣…
即使“被認出來不對”,仍然能夠讓對方相信的話語,一定是有的。
不管怎樣,把自己現在手頭擁有的籌碼,一股腦地全都投注上去!
“公,公爵夫人!”雪蓮猛地俯首,讓眼睛直視著對方,竭力從喉間擠出話語,“信的確是假的,但我的身份,和求教的意圖卻絕無虛假!我是那位翡翠工匠女兒的朋友,我的師父也是龍魔法的傳人,名叫維蘇威天心”
“住口!”
紫衣女性的眼珠的確轉了轉,但出乎意料的,她板起臉來,聲音變得更加冰冷了。
“你說的是…秋泉家的小水晶,對吧?如果我記得不錯,她應該已經在一年前不幸離世,我從友人那兒收到過她的訃告。至于你的那個老師,更是荒誕不經,無稽之談。來,小豆丁,告訴這位騙子姐姐,你叫什么。”
說著,她把白白凈凈,怯生生的小兒子推到雪蓮面前。那小正太紅著臉低下頭,嘟囔了半天方才開口。
“我,我的名字叫做…維蘇威天心。跟了媽媽的姓氏。”
雪蓮心中如同雷震。她盯著小正太,瞪大了眼睛。
等等,話說水晶的時代,是比我早還是比我晚來著?對她來說是未來的時間點,對我來說會不會是“過去”?
仔細審視的話,這小正太的容顏,確實跟自己亦師亦父,最最憧憬的那位先生,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要身高長到一米八九,眉宇間多些英氣和風霜,儼然就是同一個人。
但不會吧?!
那位先生,那位一力敵萬軍,俠骨柔腸的“魔法大師”、“戰爭之王”,六七歲的時候…是這么個養在深閨,抱著媽媽的大腿,綿軟到會讓人誤認為是女生的小娃娃?甚至還是水晶副隊長的同輩小老弟?
雪蓮覺得自己的思維要短路了。
伸出右手,小小聲地說出一句,“老師,是我啊。你未來的學生雪蓮…”
光是這么一句話,就把小正太嚇得抱緊了媽媽的大腿,“媽媽!這…這姐姐好奇怪!”
“是啊,安心,看媽媽把她干掉。”
貴婦揉著兒子的腦袋,柔聲道,但轉向雪蓮的瞬間,卻又變成如同魔怪的恐怖面容。
“明白了吧?這孩子也好,小水晶也好,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去死吧,如果你是個蹩腳的暗殺者的話。”
貴婦指尖的電流,驟然膨脹。
紫電爆閃!
雪蓮意識到了,從“無限城”中拋出鐵塊引雷,飛速沖向身側的窗戶!
躲開了!/
在這樣思考的瞬間,雪蓮卻發現窗戶上早已凝聚了三個雷球,自己的逃避,竟是將身體送到了更強力的攻擊面前。
師父的訓誡突然響徹耳邊。
“永遠不能讓自己的思維被情緒左右。保持視野!保持三個對策!情況不允許的話,兩個也行!決不能讓自己走上唯一的那條道路,那一定是敵人安排好的死路。”
糟了!
違背師父的訓示,膽怯的雪蓮遭到了報應。
然而攻擊者正是師父的母親,幼年的師父還怯生生地立在一邊。
…這叫什么事兒啊。
雪蓮的思維一瞬間動得很快,但毫無意義。被三枚雷球近距離命中,她的視線變成了鮮艷的白紫之色,舌苔下傳來鐵銹般酸楚的味道。
雪蓮知道這是被電流麻痹,味覺失靈時的感觸,也有可能是自己吐了血。
但除此之外,也就感覺不到其他的什么了。視線變得模糊,意識迅速散去。
一招,就把我…
簡直像是雪雉前隊長那么強大…
這就是,水晶這個世界的“強者”…
雪蓮的思緒截斷了,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下次醒來時,露水正打在雪蓮的鼻尖上,周圍青苔密布,石壁冰涼。
我沒死?這里是…囚室?
雪蓮渾身一激靈,拖著因為電擊而麻木酸痛的身體坐直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上了鐵鐐,難以活動。鎖鏈響起來叮叮當當的。
沒關系!只要腳上沒有東西,就沒關系!
畢竟,我這邊有“無限城”!
雪蓮如此思考著,用被銬住的雙手去掏兜。
然后,她的身體完全僵硬了。思維,也在剎那間變成空白。
不會吧。雖然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但這么輕易地就變成這樣…!
不公平啊,不公平!
無限城,不在兜里!被雷電摧毀了也好,被人拿走了也罷,總而言之,那小小的,化作棗核的折疊空間入口,竟赫然不在雪蓮的兜里!
沒辦法,請求那么厲害,那么帥氣的新隊友的支援…
只剩我一個了…
只剩下沒用的,朝秦暮楚的,依賴他人得以活命的雪蓮在了…
咕…!
雪蓮的喉頭劇烈顫動,肺中的空氣循環也隨著情緒錯亂了,肚子很痛,胸口也一抽一抽地顫個不停。
正在這時,她偏偏又聽到了遠處衛兵的交談。
“死囚牢…好多年沒用了啊。公爵大人太仁慈了。”
“誰說的,那是看你小子慫,沒人跟你說!公爵是仁慈,但夫人可另當別論啊。她背地里可是處死了好多欺壓良民,囤積糧食的奸商,還有混進城鎮搞策反的奸細…最多關一個晚上,第二天連拷問帶處刑,死的人連渣都剩不下。你不知道吧?她過去可是一次蒸發過一千人的敵軍,被人叫做魔王啊。”
“咱,咱們家夫人?那個成天啃著曲奇餅遛貓的夫人?”
“遛貓只是表象。”
說者或許無意,聽者必然有心。
雪蓮倒是沒力氣思考什么。她直接癱到牢房的石板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