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一念生
初一的眼睛里倒映著空中那團閃著紫色電光的烏云，兩道小眉毛糾結地蹙起，聞言有些懵懂地看向十五。
“你之前一直在練習的術法，還記得嗎？”
他又重復了一遍這個問題。
“我...”初一臉上的疑惑更重，“可是姐姐的婚禮已經取消了呀......”
十五松開手，蹲下身子和他的雙眼平視，緩緩道：“初一，我相信你現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他的手放在初一的腦后，漆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認真地看著他，“這些異象、天雷...一定能夠喚起你的一些記憶。不要懷疑，你想起的，就一定是真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初一，你也不希望姐姐會死，對嗎？”
聽到十五最后這句話，那個對于他而言格外敏感的字眼一下子狠狠撞入初一的大腦里，像是有把鋒利的利刃猛地扎了進來，突破重重保護與屏障，就這樣準確無誤地刺進他最脆弱的那部分，將他最不愿意回憶起的那些片段再次剝開，赤裸裸地展現在他面前。
蘇聽白渾身布滿撕裂與撞擊的傷，奄奄一息地倒在臟污的血泊中，溫熱的液體不斷自她身體內流出，而她的皮膚卻逐漸變得冰涼......
這些畫面再次從被他強行鎖在記憶深處的角落里蹦出，那些觸目驚心的場景宛如昨日重現般在他眼前閃過，令他一陣戰栗。
他想別過臉不去看十五此時的表情、想捂住耳朵不去聽他口中說出的話，整個人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連目光都只能牢牢鎖定在十五正說話的嘴上。
他說話時的口型像是變成了電影里的慢動作，淡而薄的唇輕輕張合，從中吐出的那個“死”字，像是把剜心的刀，就這樣狠狠插在初一的心口。
初一的眸中霎時間升起滔天的怒意。
“住嘴——！”
一聲低沉而憤怒的獸吼瞬間響徹云霄，初一的身形緊接著急速膨脹，瞬間便變成了貔貅的原形。
他那雙金色的眸子里閃著震怒的光，長而尖利的獠牙對準十五的方向，前蹄在地上不安地劃動，已經做好了隨時暴起的準備。
十五一時不察，被他怒吼時產生的巨大沖擊力與來自神獸的威壓震得往后急退了數米，鞋底在地面上蹭出一條明顯的痕跡，最后堪堪停在樓頂邊緣。
他有些驚訝地掀開眼皮看向初一，隨即眉心緊蹙，身子猛地一震，“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
初一見到地上那一灘還帶著些黑色的血，準備進攻的動作一愣，眼中的光閃了閃，最后徹底黯淡了下來，眸子也恢復成了琥珀的顏色，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十五。
十五單膝跪在地上，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跡，手一揚便祭出了一把墨黑色的梨花槍，將它的一頭釘在地上，自己則扶著它緩緩站起身。
“十五哥哥......”初一挪了挪蹄子，想靠近他卻又怕自己會再次失控。
“咳...”
十五收回梨花槍，抬斷他的動作，忍不住擰眉輕咳了一聲，卻還是啞著嗓子道：“第一道天雷馬上便會降下，初一，快召喚萬骨窟！”
房間內。
還沒等封承回答她的問題，窗外便再次傳來了巨大的轟隆聲。
“第一道天雷即將降臨，來不及了...聽白，我帶你離開這里！”
他抓住蘇聽白的手，忍著被靈氣刮傷的疼痛，想要將她帶離床邊。
包裹住林柔疏的繭此刻已經完全炸開，里面的能量一次性全部四散開來，卻因為結界的緣故，只能被迫困在這個房間里。
要說之前的房間還只是狼藉，那么現在就可以稱之為災難，四面墻壁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痕，浴室里的水管被席卷的氣流割開，地上的積水已經漫過了腳踝，唯一還算完整的吊燈也搖晃著忽明忽暗，發出茍延殘喘般的“咯吱咯吱”聲。
蘇聽白的右側臉頰上被氣流劃破了一道傷口，從顴骨一直到耳際，深可見骨，鮮血一直順著她的下顎線往下滑，落下的瞬間卻又被空氣中四散的能量吸收，更加加劇了圓盤的震動。
她咬著牙盡力做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只用自己的左臉對著封承的方向，“等等！還有兩分鐘，逆轉儀式不能停...封承你先出去，我保證，儀式結束后我就立馬去找你！”
封承聞言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額上青筋直跳，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道：“蘇聽白，你還沒明白嗎，天雷根本不是沖你一個人而來，你才是我真正的生死劫！”
蘇聽白聞言難以置信地轉過臉，看著他嚴肅而認真的表情，臉上的血色瞬間盡褪。
是啊，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多巧合的事情。
正好是在蘇聽白預估生死劫應驗的這一天，林柔疏遭遇意外，本應是兒女雙全命格的封慎卻突然失去了他未出世的女兒，而蘇聽白正好擁有能夠逆轉命格的法器，又正好沒有妖丹護體，引來了天雷......
這么多的“正好”。
一個接一個的變數，一環套一環，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準確無誤地踩在連環陷阱里。
蘇聽白感到了一陣來自心底的恐懼，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突然覺得這世界其實是個巨大的棋盤，而自己則是這棋盤里一枚可憐的棋子。
她自詡聰明過人，卻不想原來一直被困在這方寸之間的人就是她自己。
封承那道生死劫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災人禍，而是她。
是她將自己的妖丹給了封承，同時卻失去了自保的能力，又因為強行幫林柔疏逆轉命格而引發時空劇變招來天雷懲罰。
她或許能夠僥幸逃脫，可封承呢？
封承注定不會看著她去送死，她明白，不管如何，他都會竭盡全力去救她。
生死劫，一念生、一念死，是她帶著封承走向了這條死路，最后還要搭上他的命。
蘇聽白料到了封承的結局，卻從沒看透過自己的命運。
“轟隆——”
第一道天雷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