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座,我老胡是個粗人,不會說那冠冕堂皇的話。沒有處座您的提拔,沒有我老胡的今天。”
胡峰是個直性子,心里有話憋不住。“處座,說句心里話,這些人在黑你。需要你用你時,什么都好;不需要了,說拆臺就拆臺,連招呼都不打。行動隊是您拉起來的,他們好意思偏派您的不是?”
“老胡,在華界是日本人說了算。再講義氣,有良心,誰能不要命與我攀交情?”楚遠喬伸手指指天,欲說不能說,“這個世道,…哎!”
“處座,我懂,可是,您甘心被丁寶儀壓一頭?”
胡峰想不到太遠,只能想到近前的人,以為丁寶儀在里面搗鬼。他想不到背后的許多彎彎繞。
“丁副處?就她?…”
楚遠喬搖搖頭,唇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你太高抬她了,她哪有這能耐。她就算有這難耐,也達不到這力度。”
“不是她,還能是誰?”
胡峰有些窘,像是與誰生氣,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老胡,連這都想不明白,你還敢去76號?”
楚遠喬呵呵一笑,“那些人善于使陰謀詭計,心思深藏又心狠手辣。你這直性子又心地善良,在那里待不下去的。”
“行動隊也呆不了,76號也去不得,…那,我們該去哪?”
兄弟幾個都犯愁。
“陸秘書,他只是說行動隊解散,并沒有說開除你們吧?”
“嗯,倒沒有說開除!”
“老胡,哥幾個,你們聽我說。”
楚遠喬抬頭,懇切地說道:“上頭只說撤銷行動隊,那就還有回旋的余地。76號是個大染缸,再純良的人都會變黑的。我不愿看到你們都變成殺人的劊子手。兄弟幾個若信得過我,先回家等幾天,我想法給你們安排地方,好賴就不能挑,多少也能有口飯吃。你們幾個,意下如何?”
“處座,我沒得話說。”胡峰一拍胸膛保證,“您說咋辦,老胡絕不帶說二話。”
胡峰是死心塌地,從來不懷疑他的本事。其他幾個看隊長如此,當然也是應聲附和。
“好,哥幾個都稍安勿躁,你們收拾好回去等我的消息!”
楚遠喬好不容易安撫了他們,從那小二層樓走出來,到院子里站了一會兒。
他抬頭,瞇著眼睛瞥一眼陳永杰辦公室的窗臺。窗臺后,隱約能看見人影一閃。
這是在看我笑話嗎?
他有一股沖動,想沖上樓去質問為何要這樣?
但,這樣有用嗎?
逞了口舌之欲,發一通牢騷,什么事情也解決不了!弄不好會把尚能回旋的局面將死。那,整個就成了一盤死棋。
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日本人看到了報道,想要制裁他一下。撤銷行動隊,砍去他的臂膀作為警告。陳永杰是個滑頭,墻頭草,順水推舟做了這事。
這里,有路明的功勞。
路明還真是笑面虎,表面上稱兄道弟的,下起手來毫不留情。
路明也是聽命于組織,釜底抽薪的計策,不可能是他個人的想法。
楚遠喬邊想邊進辦公室。
屋里的人都低著頭,沒人敢抬頭瞅他。看來,這些人都知道了。
哼,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楚遠喬拿起外套,冷哼一聲,“楚某身子不適,先走了。”
“喲,處座身子不好啊?”丁寶儀陰陽怪調地問:“要不我送您?”
“謝了,丁副處!做好你的事吧。”
楚遠喬黑眸犀利,嚴厲的警告,別以為他遭受挫折,別人就能隨意踩踏。
他呼地一甩外衣麻利地穿好,大步離開辦公室。
他驅車來到霞飛路附近。找一處人少的酒樓,要了一盤牛肉干,一個涼菜,二兩老白干,悶坐著喝了一會兒。
等到夜幕降臨,酒樓的人多起來,他悄悄結賬溜出酒樓。
他拿著一瓶酒,哼哼唱唱,踉踉蹌蹌邊走邊喝,沿著霞飛路一路走著。
到錦江飯店附近,他迅速拐進路邊的胡同。
他藏身在胡同的樹蔭下,犀利的目光四處搜尋著。他確定周圍并沒有可疑之人,便快速走進錦江飯店。
他上了電梯,下電梯找到那間熟悉的房間停住,伸手咚咚地敲門。
門里的貓眼一閃,冷冷的聲音傳來。“你,來這里做什么?”
“開門,讓我進去!我有話說。”
楚遠喬冷靜而沉著,“不讓我進去,我是不會走的。”
門從里面打開了。
莫令坤站在門后,冷漠地望著他,譏笑道:“楚大處長,什么風將您吹來了?”
“組長,您在國民黨內級別一定很高。我就想問,路明是不是軍統的人?”
“哦,誰是路明?”
“組長就是要告訴我,你不認識路明嗎?”楚遠喬冷冷一笑,“那好。請問你,我剛進警局那一會兒,我的行蹤,你為什么會知道那么清楚,不是有人向您透露消息嗎?那人除了路明,還能是別人?”
“嗯,是與不是,你有權利問嗎?”
莫令坤紅眼睛瞪著他,“你自己做了什么,還有臉來質問我?你帶警察局的人與76號聯手,端掉了我們好幾個聯絡站,給軍統上海站造成了重創,知不知道?”
“綁架襲擊陳永杰,是不是軍統的人干的?莫先生,若真想干掉他,多少也要先通知我吧?我壓根沒接到任何消息,悶頭闖進來救了他。76號的人找到我來,我能不接招嗎?您多少講點理好不好?”
楚遠喬的嗓門陡然提高了,“你們接連動了新政府好幾名官員,你就不能讓你的電臺老實點?明明知道全城大肆搜捕,您的電臺就不知道消停幾天?我作為電訊處處長,若追蹤不到任何電臺,那我豈不是白吃飯的?”
莫令坤啞口無言,不知怎么反駁他。
“您不信任我,路明在我背后使陰招,你也不制止?一個個真把我當傻子!他做這些事是不是要提前知會我一下?莫先生,我的左膀右臂全被他無情地砍掉了,我又成回到最基本的起點,光桿司令一個,什么也做不了。這回,您就得償所愿了。”